细数过往,真棠对她并未主动有过度亲密的举止。除了日常的学业考校和偶尔的系统任务,一个披星戴月努力修炼,一个闭关打盹不知去向,基本是两条平行的线。
只有一开始练剑的时候,真棠会端坐在树影下,鱼千慈步伐回旋、剑风搅动间,会看见他脸上斑驳陆离的碎光。剑招有误时,他会倾身指点,手也不与她相触,只是虚虚用仙法托她。
有一次系统要她与真棠牵手,她做足心理建设后才主动碰上去,真棠肉眼可见的一愣,连眨眼的速度都变慢了,风吹树影摇,二人什么也没有说,随即就这般继续指点下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鱼千慈当时想,真棠不知道活了多久,老年人反应慢一点也实属正常,那缓慢的一眨眼并不意味着什么。
只记得他的手比常人的温度低一点,摸上去像是块羊脂白玉,渡上旁人的体温才会暖起来。
但现在,真棠按在她右肩上的手掌发烫,没有用力却由不得她起来。
她头皮发紧,转头看向真棠绿影摇曳的眼睛:“师尊?”
真棠靠她很近,连修长脖颈上一颗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以往都是用衣领遮严实的。
他薄唇轻启,没有半分遐思绮念:“这样清不了余毒,你放轻松。”
“……”
鱼千慈松了口气,她此时很庆幸这池子里的水雾很重,看不见水下的光景。
真棠的手滑过她的肩,羽毛般轻盈地游移到她背脊、腰上的几个穴位,一路带着指尖的热意,刺痛酸软中又有些痒,鱼千慈憋得头昏脑胀,满脸通红。
最后一下戳在她后脑勺,刺激地她“啊”了一声,嘴里马上被塞了一颗小小的丹药,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刺激过后就是从未有过的清爽,从丹田到头脑一路畅通,灵气欢快运转。鱼千慈惊奇地抬起自己的左臂,上面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一点受伤的痕迹也看不见了。
她喜上眉梢,含着丹药欢快地说:“谢谢师尊!不过,师尊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怎么是甜的?”
真棠的指尖顺过她的发梢,鱼千慈听见他几不可闻的低叹:“新做的清心丹,你不是说现在的清心丹太苦了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含着觉得格外神清气爽,可以在水里做一套广播体操。
真棠稍停片刻,哗哗的水声从鱼千慈背后传来,听着动静有点奇怪,她想去看,却莫名被一种力量困住动作。
“你修的是太上忘情道,有时候的逾越为师不深究,但终究也该通一些人情,知道什么样的行为会招人误会,会为自己添许多麻烦……”真棠叹声气,“凭你的修为聪慧,不至于中毒了也不知晓。”
说谎做坏事被当场抓包,鱼千慈硬着头皮小声:“我错了。”
“我之前总觉得你还小,有些事不便告诉你,但也许是我做错了。太上忘情道并非是要禁锢**,有欲无情,有欢无爱,都是无情道法,你要是……要是想找人双修,为师可以一并教你……”
“轰”的一下,鱼千慈尴尬地脚趾扣地。
“……如果对这种事情好奇,往后直接告诉我,莫要再找许多借口了。”
水声摇曳,真棠涉水而上,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还有他发梢上不断滴落的水滴。
“你再泡一会儿吧,为师要闭关两日,明日叫你大师兄不必来找我了。”
蜿蜒潮湿的痕迹出了门,鱼千慈终于能动,她沉默地将身上黏哒哒的衣裳脱了扔到地上,埋在水里向上吐泡泡。
怎么办,好羞耻。
真棠没有直说什么,但她还是好像被打了一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心底更臊得慌。
也是啦,师尊也不是未经世事的傻子,她一次两次的蓄意接近就算了,三番四次的亲昵古怪举动,莫不会被师尊当成变态了吧。
枯。
但是还能怎么样,她已经尽量规避更暧昧的举动了。
别想太多,完成任务好好活着就是正道!
如此一合计,她那点羞耻心消褪,跃出水面深吸一口。
头顶天花板上是层叠的海浪雕花,仙木的纹理浸润水汽,从里到外漫出奇光异彩,如银河绚烂,波浪起伏,看久后仿佛就能听见波涛汹涌而来的声浪。
她倏忽想起与真棠的初见。
鱼千慈一开始要拜的师尊其实不是真棠,而是无涯门另一位女仙尊玄暝。
结果在拜师会上,玄暝忽然变卦,要她去拜真棠为师。
隔着人群,小师姐向她指出哪位是真棠仙尊,鱼千慈没多费劲就看见了他月华如练的长发,还有那双松石绿的漂亮眼睛。
他高高端坐右首,眸光落在她身上,岁月苍生都在其中,山海翻涌而来。
池水很热,鱼千慈在泡得三花聚顶,终于慢吞吞地收拾完衣裳回自己的小竹楼。
如果她能再多泡一会儿,或者提前跟着真棠一起出去,兴许也不会有后续的事情发生了。
夜晚的不眠山静谧,一路月明星稀,路面被照得很亮堂。
鱼千慈于是没有用照明的术法,走着走着困意上头,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朦胧的睡眼中,前方的路面好像有一滩黑乎乎的东西。
她揉揉眼睛,半蹲下来拿手指捻了捻,粘稠的,黑红的,还有怪异的腥味。
鱼千慈一瞬间只觉得这腥味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后来再想想,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要跟着痕迹一探究竟。
不眠山灵气充裕,她以为是什么没有开神志的小妖兽误闯其中,得将它捉了放出去。
她简单挽起头发,灵巧地避开树上横生出来的枝节,顺着血迹一路摸索向前。
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诡谲的流风扫过她的鼻尖。
鱼千慈停下步伐,霎时清醒。
——“嘶——”
蛇行草叶中,细密的鳞片折射月光,小心翼翼地游上白色花树。
片刻后,它从半空中探下小小脑袋,口中还衔有一颗未成熟的酸涩白果,一只白皙的手伸出,小蛇将嘴张开,白果落在那人掌心。
鱼千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偏生她出门未带上自己的佩剑,此时召唤好像有点来不及。
很久没有出声的系统此时发出了烟雾警报器般尖锐的嗡鸣。
“警报警报,关键人物出现,世界线发生变动,由于玩家常年摆烂,经过系统研讨决定,提高任务难度……”
“原系统编号001,即将更换系统……”
“系统更换中……”这次,系统从万年不变的死板电子音开始崩解重组,组成一个俏皮的少女音,“系统编号111,竭诚为您服务!”
在鱼千慈迷茫之时,那抹在花树影下的黑影终于走出来,月光将他照得一清二楚。
“多年不见,”柳仙的脸同十年前一样,妖媚,分明是笑的,但却令人不寒而栗,“你躲在这里,让我好找。”
细长的小白蛇攀上他肩头,支起五六寸身体,两只溜溜圆的红眼睛看过来。
鱼千慈不动声色,静静往后退了一步。
有雾起。
师尊应当已经去闭关了。她知道他去闭关,只是没想到他闭得那么快。
不眠山人丁不兴旺的坏处就在这种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鱼千慈僵硬地赔上笑脸:“柳大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你也活了挺久了,应该知道有些纠缠没有意义。你要是想要钱,我会还给你的。这里毕竟是仙门,你不要乱来啊。”
“谁说我要钱?”柳仙嘶嘶冷笑了一声,话语却很亲昵,“我好不容易养好伤,冒着再受伤的风险来这里,你说,是为了什么?”
鱼千慈再后退一步,呵呵苦笑:“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被吃掉。”
柳仙阴森森地面无表情:“不论是不是被我吃掉,你必须死。”
雾浓。
鱼千慈暗叫不好,柳仙冒着被真棠发现的风险,也要不辞辛苦硬闯不眠山结界来取她小命,到底有多恨她啊。
背在身后的掌心感受到凌厉气息,她沉声道:“你在不眠山杀我,不怕再被我师尊杀掉吗?”
柳仙慢条斯理地往前走:“我从不考虑之后的事。”
眨眼间,危险即至。柳仙抬手掐碎那枚白果,流溢出来的汁液染红了他的指缝,而后那些汁液凝结成极小的水珠升起来,个个都是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鱼千慈身形先动,往后跑的同时也直觉侧身躲过一滴飞来的尖利,急急伸手喝到:“落云!”
伴随着铮铮两声破空之响,她的佩剑落云终于穿叶飞来,速度极快,破开了她面前的一线浓雾。
过往十年的刻苦没有白费,她止步迸发出全部灵力,落云的剑光寸寸暴涨,翻手间打回了所有柳仙的红色水滴。
甚至有一滴柳仙未能躲过,直直擦过他的颧下,切断了他的一根黑发。
鱼千慈也看见了他脸上的血线。
柳仙假笑的唇角终于放下来了,他抬手抹去那抹血色,放在眼前怔忡看了一会儿。
鱼千慈扭头就跑,朝着真棠闭关的石洞飞奔而去。
“师尊!真棠!”
白雾有如实质地追着她,就与她从家里逃出生天的那夜一模一样。
有赖之前在不眠山上蹿下跳,她对地形十分熟稔,知道往哪些地方钻不容易被追上,体力也充盈,没有当初的力不从心。
她一路没有回头,一直飞一直飞,直到天边山水一线露出曙色,有人逆光前来,腰间金蝶翩跹而动。
鱼千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心道大师兄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乘风扑上去,大叫道:“师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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