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落,空气中弥漫开新鲜的土腥味。
鱼千慈好像睡懵过去了,睁眼后呆呆地看了雨幕许久才坐起来。
“终于醒了?”
尚在夜色中,真棠坐在她身边,手持一盏微弱的莹莹烛火,银发散在肩上,朝她投来温和的视线。
“师尊怎么不叫醒我?”居然就让她在地板上睡了半夜。
她环顾四周,师兄师姐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人。
圆桌旁点上的沉香已经燃完大半截,在暴雨的气息中,香味更浓郁,被闷在整室里消散不去。
“看你睡得香甜,当然舍不得叫醒你。”真棠莞尔一笑,摇晃在眼底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他惯常清冷的眼神衬的多了几分眷恋之感。
鱼千慈脑袋犯浑,愣神道:“师尊,你真好看……”
真棠听了,眉梢微挑,唇角更漾开一个微笑,烛盏被他不着痕迹地搁在一旁,他撑手靠近过来。
“真的吗?有多好看?”
有多好看,鱼千慈形容不出来,她颇为认真地端详了那张脸半天,半晌无言。
她看见真棠的目光从她的眼睛往下,缓缓落在她的鼻子,她的唇畔……
那目光中有说不出怎样复杂的情绪,但再复杂,最终也只归拢为流深的静水。屋外的暴雨声大,落在她唇角的,却是一个如丝绸般轻盈的轻吻。
她吓了一跳,几乎要弹起来。
可只听真棠轻声叹息一口,无声念了一句什么,她的眼底霎时跃起火光,便看见真棠的头发和衣袍都燃起来。
“师尊!”
她扑上去想要把火扑灭,可那火越烧越旺,最终将真棠一整个吞噬进去,她却半点没有感受到火焰的灼热。
“师尊!”她大叫一声扑起来。
“阿慈?”
鱼千慈顿在原地愣神,直到秦慕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师妹?醒醒啊师妹?”
等鱼千慈呆呆喊了师姐,秦慕掩唇一笑:“这里地板这么好睡?我走时你在睡,我一早来你又在睡,真难得一见。你是不是中梦妖的妖术了?”
鱼千慈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龇牙咧嘴地拖着睡麻了的半边身体站起来:“师姐别取笑我了……师尊也真是的,怎么不来叫我……”
屋子外头棠花铺了满地,湿润的花瓣。
“昨夜下雨了?”
“是啊,后半夜里下了场阵雨,不过很快就停了。”秦慕扔给她一把扫帚。
花瓣一踩,很容易就狼藉一片,鱼千慈与她一块儿任劳任怨地把这石道上的残花扫干净。
鱼千慈心不在焉地边扫边想,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系统你知道吗?”
系统欠欠地打一个哈欠:“这时候想起本统啦?”
“少废话,快告诉我。”
“清冷师尊咋样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也关机了。但你猜怎么着,昨晚你的温柔大师兄给你盖衣服来着,大嗑一口!”
“你真是饿了……正常人都会顺道给盖一下衣服的。”
“不一样不一样,他的眼神不一样……算了跟你这种修无情道的讲不通。”
它不愿讲,鱼千慈还不乐得听呢。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有新的任务待领取。”
又是什么幺蛾子?
鱼千慈点开面板,两行醒目的标红大字正正出现在最上面。
【在山门大比中夺得魁首】,任务时限五年,失败惩罚为毁去一半修为。
【孤男寡女一夜】,与宋元歌独处一夜,任务时限两个月,失败惩罚为不间断一千个深蹲。
鱼千慈头上滑下两条黑线。
“第一条我能理解,但你这个毁去一半修为是不是惩罚太过了一点?”雷可劈,好不容易用熬夜换的修为怎么可以掉!
“还有第二条,我觉得这个操作难度有点高。”她找什么理由去和他独处一夜?
“这不是时限很长嘛,总有机会的,加油!”系统没得商量,隐声又搞失踪。
好歹也与系统和平共处了十余年,鱼千慈知道它不会莫名其妙发布任务,总会有一个契机,她要做的无非就是把握住那些契机。
地扫到一半,日头出来了。她遮眼伸个懒腰,不远处的窗前,真棠临窗而坐,是在看书,日光照的他银发发亮,竟还有些虹色。
鱼千慈又好死不死地回忆起昨夜的梦。
马上,她清醒过来,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对自己说:你已经是要拯救世界的无情道修者了!头可断血可流,道心不能坏!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系统气得吹胡子瞪眼。
-
午后,又是一月中同门的友好切磋时间。
秦慕画符,在庭中开辟出一个圆形的阵地,边界在半空中透出盈盈蓝光,乍一看像是一个蓝色玻璃罩子。
两两比试,谁输了谁就承包本月的洒扫活动。
别问为什么修者也要干杂活,真棠一个手指头使个法术就能搞定的事情,定要人来做。
某日鱼千慈与秦慕闲暇时聊起这件事,秦慕慢悠悠道:“也许是师尊想多看看我们吧?平时除了考校和授业时见一见,逢年过节聚一聚,其余时候我们也不常上来。”
鱼千慈听罢重重点头:“师姐说得有理!”
上一个月鱼千慈与宋元歌打的是平局,承包洒扫的是秦慕一人,这次她退出切磋,手持金铃站在真棠身边一同观战。
铃铛一敲,切磋开始。
鱼千慈站在原地没动,与对面的宋元歌对视一眼确定了眼色。
两人提气出剑,一招一式流畅又不甘示弱。
但全都不约而同的,错开了站在中间的楚青沅。
原本让楚青沅进圈就不太公平,人家刚刚来,不用分什么胜负,扫一年地都是板上钉钉的。
更重要的是让他从中观战,学到一些剑招技巧。
“铮铮铮——”
“叮叮叮——”
厉白的剑光交错在楚青沅脸上,他倒是一点也不慌乱,像是定在场地中间了一般,任凭剑风将他的头发卷起又落下。
他如猫一般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二人动作。
鱼千慈装出一个分神,差点中了宋元歌的招的样子,在离开场地的最后半步硬生生掰回身体,从他身侧狡黠地如鱼游过去。
想要凭借惯性让宋元歌出去。
但宋元歌的控制力极强,折回一步,长剑向下。
他不按常理出牌,鱼千慈心一惊,已跃起踩着他的剑尖连退几步。
一腾一跃中战况急转,宋元歌的实力她清楚不过,现在对方还能双目含笑,她却已经额上生汗。
“大师兄,你就再让让我吧。上上个月和上上上个月我都扫了啊!”她装哭道。
宋元歌收剑背手,清清爽爽地摇摇头,笑言:“不好。”
说罢,他出剑飞身前来。
鱼千慈瞅准时机,使出巧劲,将肩膀一迎,肩处的衣料划开一道口子,宋元歌惊了一下,适时收回力道。
可电光火石之中,鱼千慈左右手调换了落云,顺势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扑到地上,左手横拿剑柄,刚刚好架在他脖前。
“怎样?”鱼千慈笑眯了眼,得意洋洋地收回剑。
宋元歌按住她的肩:“我先你一步。”
“非也非也。”她拉开肩头破开的衣料,里面还有一件,珠白色的,正是用刀枪不入的蛛丝织就。
宋元歌逆光定定看了一会儿,无语道:“小师妹,你这是耍赖。”
“战场生死无小事,是师兄大意了。”
“……好罢好罢。”宋元歌拍拍她的腰示意她起来,而后对真棠拱手道,“师尊,是我输了。”
真棠蹙眉,但见鱼千慈一脸期待,手指揉揉眉心:“罢了。下次不许这样。”
鱼千慈长舒一口气,早中晚三次的洒扫,她又解放了一回!
刚要回头对楚青沅说一块儿出去,哪知眼前劲风忽起,一柄精巧的短剑刺她面门而来,伴随着秦慕的惊呼,她忙忙后退,脚下不稳,摔坐在地上。
这一摔,整个人就出了这圆圈。
再懵然抬头看,宋元歌收回了出剑的手,秦慕撤回走上来的步子,真棠放回了要当作武器甩出去的棠花叶。
乖巧的小师弟逆光而立,也收起刚才直击她面门的短剑。
“师姐,抱歉。战场生死无小事。”他因为紧张轻轻呼气,随后展开一个无害而喜悦的笑靥。
鱼千慈一口气梗在喉咙,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会被吓得后退这么多,一边爬起来拍拍灰尘。
“好嘛好嘛,是我低估小师弟了。”
真棠却沉吟说:“今日胜者,都胜之不武,不如一块儿扫地吧,也热闹一点。”
亏她今日难得厚起脸皮耍小聪明,最终还是被分配到一把苕帚。
不过,她本以为楚青沅没有什么修为傍身,现在看来,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青沅边上,好奇问:“小师弟修的是哪种道法?”
楚青沅道:“什么道法?”
鱼千慈惊诧:“昨夜师尊没有给你指明道途吗?”
“啊,”楚青沅恍然,但摇摇头,“师尊说道法不可轻易告诉别人,师姐也别告诉我。”
鱼千慈心说都是一家人,竟被这样防备,属实是有点伤心。
可这么说来,她真的不知道师尊的道途,即使在教习时,师尊也从未说过,可见师尊也防备着他们。
属实伤心。
“哎——”她仰天长叹。
不过三个人扫地,比她一个人扫可效率高多了。
六点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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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知无涯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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