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京陵各处火灾不断,北镇抚司安排锦衣卫守在各处,日夜巡逻。
这时,有一条谣言愈演愈烈。
直指当今皇帝。
“你听说了吗?”
“你也听说了?”
“据说这是天罚,上天对新帝不满。”
“是啊,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到处起火。”
温辞拿蜜饯的手一顿,竖起耳朵。
“快年关了,今年勒紧裤腰带也要多备些祭品,求祖宗保佑。”
“咱们小老百姓备的再多有什么用,若要罚,当第一个罚那些一直杀人的锦衣卫。”
“嘘,你不要命了,小点声...”
“……”
温辞抱着蜜饯,跟在窃窃私语的三人身后,进了一座小茶楼。
里面客人不少,茶楼中央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站在那里慷慨激昂说些什么。
“...紫薇不显,荧惑守宫,金火交汇,天下乱...”
“国将不国,我等何去何从...”
“暴政守国,酷吏掌权,有冤无处诉,百姓苦啊!”
温辞一壶茶还未上来,就先气饱了。
此道士句句影射皇帝和北镇抚司。
温辞沉着脸,茶楼里众人唉声叹气,好像明天就要世界末日。
大祈修生养息四年,就忘了前朝那积苛沉腐的朝堂,如今才刚刚好一点,朝廷逐渐清明,颁布的政令效力比以前大大增强。
这群人,吃饱了撑着在这里长吁短叹。
温辞听完一波,正准备撤退,茶楼门口突然闯进两名锦衣卫,一个飞身将想逃跑的道士扣下。
围观的众人见状一哄而散,争相朝门口涌去。
中年道士被扭住双手,瘫软在地上,丝毫不见仙风道骨的模样。
纷乱的人流里,温辞安稳的坐着反而显眼。
其中一名锦衣卫扫了他一眼,道:“温书令,你今日怎么不上值?”
温辞咳了一声,认出这两人是那日校场的‘男菩萨’。
这是,不打不相识,还一起出门做任务了。
温辞压下上翘的嘴角,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我...出来探听探听。”
另一名捆好了假道士,将他提溜起来,闻言劝道:“温书令还是回去吧,蒋千户今日让我们捉人,外面挺乱的。”
温辞移了移目光,他就是躲着人呢。
那天他跟吸了猫薄荷一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扒拉着陆商凌不放,都把他衣服给撕了一件。
被出来的季大夫扎了一针才清醒。
但,老躲着也不是这么回事。
温辞跟在他们身后往北镇抚司走去。
赔十两银子之后他是真没钱了,他家兄嫂现在在陆商凌的宅子白吃白住。
他还轻薄人家。
温辞想想都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该说不说,那手感确实很好。
...
谨身堂门外,温辞悄悄探头,里面不仅陆商凌在,蒋平山和胡关锦也在。
大堂中间,放着一盆黑乎乎的煤炭。
蒋平山道:“这炭果然有问题,它燃烧约莫两刻钟就会爆发出温度更高的白火,火花四溅,极易引发火势。”
“经过炭工检查,里面包着磷石。”胡关锦回答道。
磷石?
那天夜里温辞就告诉陆商凌炭火不对,只是当时现场没有留存的炭。
蒋平山:“卖炭的人也找到了,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叫二狗子,没有正经名字,以前跟着老乞丐住在西城,老乞丐不久前死了,五日前,有人告诉他有低价的炭火可以收,他跟着收了一些炭,加了点钱卖出去。”
“谁卖给他的?”
“二狗子说是一位老实憨厚的庄稼人,听口音不像京陵人,穿的不好,每次推着板车来找他的。事发后,也找不到这个人了,不知道躲在哪个乡里。”
拿两个贫苦的人来当筏子。
陆商凌轻点桌面,“他们的目的不是纵火。”
蒋平山浓眉大眼带着迷茫,“那是什么?”
温辞也一齐歪头。
陆商凌:“花朝节。”
花朝节?
温辞没听懂,但蒋平山和胡关锦听懂了。
两人一起走出谨身堂,对躲在墙角的温辞视而不见。
温辞想了想,还是没勇气进去面对陆商凌,转身去了诏狱。
他也很忙的,比如……
看看那个十五岁的孩子。
温辞瞪着眼睛,看面前的小鬼嬉皮笑脸的,没想到还是熟人。
温辞咬牙切齿,这小鬼,偷过他三次钱袋,化成灰温辞都认识。
最后一次被古熙诚带着家丁抓到了,哭的很惨,说家里上有八十的祖母,下有三岁的弟弟。
温辞看他的穿的破破烂烂又哭的那么可怜,就没送他去见官,还给了一两银子。
如今。
温辞抿着嘴,隔着栏栅瞪着这个小鬼。
小鬼明显也认出他了,毕竟长得好看、心善还跑不过他的人,他在京陵也没遇到几个。
而且这位公子身边居然没护卫,撞到他反而先道歉,好欺负的很。
二狗子腆着笑脸,“原来是公子,没想到公子在北镇抚司当值,公子真厉害。”
温辞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八十的祖母和五岁的弟弟呢?”
二狗子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不变,“没有,就一老乞丐,前阵子死了。”
“我挖了个坑埋了,想凑点钱,后面给他换个好的地方,下一世做个富家翁。”
温辞知道他在卖可怜,市井之人,无父无母,不偷鸡摸狗的,估计早就长不大。
但也让温辞动了恻隐之心。
已是冬日,还穿着单衣,露出的衣裳上面补丁一层叠一层,歪歪扭扭的,裹着诏狱发的被子瑟瑟发抖。
瘦瘦的,像一只小狗子。
温辞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袋子从栏栅缝隙里递过去。
是在公厨拿的鸡腿和馒头。
二狗子接过打开,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公子,我住在西城尾巷最后一户,房顶漏了一半的那个。床底下藏着破罐子,里面还有一点钱,用它赔给那几个房子被烧的人家吧。呜呜……如果可以...能不能剩一点给我烧点纸钱...我不想到了下面还那么穷……呜呜……”
温辞听他絮絮叨叨,听到最后才发现他在交代遗言,愣了一下说道:“刑部公文没下来,而且你这事犯的,不至于会死啊,顶多坐几年牢。”
二狗子抽抽噎噎,“公子你莫...莫哄我,断头饭都给我了...呜呜呜...”
温辞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道:“那是我给你带的,你不吃就还给我。”
二狗子闻言,把纸袋抱的更紧了,又再次确认道:“真的不是断头饭吗?”
“不是。”
二狗子抱着袋子看了温辞半晌,才确定白面馒头和鸡腿不是断头饭。
二狗子吃过鸡腿的,有一次他守在福来楼的后门,有人鸡腿不小心掉了,他偷偷捡起来吃了,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人人说被锦衣卫抓住不如早点上路,但却给他鸡腿吃。
二狗子抱着纸袋沉默,以前应该少偷公子一次钱。
温辞不知他在想什么,瞅着他哭的脸上一道道的,拿出帕子递过去。
二狗子躲了下,瑟缩道:“别脏了公子的帕子。”
温辞将帕子卷成一团丢过去,“我不要了,给你了。”
这死孩子,看着鸡贼的很,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温辞起身,决定离他远点,还未走出两步。背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哪里冷,你偏往哪里跑。”
温辞木了脸,小心翼翼的转过身。
陆商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回去。”
“哦。”
温辞乖乖的跟着走,一路上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上次非礼你不是故意的?
呸。
大人,你身材挺好的?
呸呸。
要不然给你摸回来?
呸呸呸。
万一陆商凌恼羞成怒怎么办,温辞胡思乱想间,抬头一看,居然是医舍。
完了,指挥使觉得他有病?
陆商凌看着僵在门口的温辞,轻轻推了推,“进去。”
...
温辞战战兢兢的看着季大夫摆出一排金针,然后把他扎成了一个刺猬。
季大夫神色严肃,温辞怀疑是不是得罪他了。
过了一会儿,季大夫收针,朝陆商凌行礼道:“大人,在下学术不精,请大人让他回来吧。”
谁?
陆商凌:“能坚持多久?”
季大夫回想起那人回传的信件,谨慎道:“大人尽量安抚,可以稍加亲近,拖到陆将军回京应当没有问题。”
季大夫说的含蓄,那飞鹰回传的纸条上实际写的非常露骨:情蛊醒,互生情愫,上/床就好了。
陆商凌垂眸沉思,北疆局势不明,半年前突然有一股新生的势力联合北疆各部族,为了保证他大哥的安全,他派出两个人安排在军中。
武将正在回京述职的路上,这边能撑一撑最好。
温辞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刚刚手臂上扎针最多,明显是与他中的蛊虫有关。
温辞蹭到季大夫面前,举着手臂,“季大夫,这个什么蛊虫开始影响我了吗?”
“这...”
“告诉我吧。”
然后...温辞经历了漫长的一刻钟,五雷轰顶的那种。
他向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虫子,之前虽说中了蛊,得知暂时对他没什么影响,便不曾放在心上,反正陆商凌也中了,总不会不管他。
若以前有人告诉他,两只虫子能让两人心意想通。
温辞觉得天方夜谭,什么东西比现代手机还厉害,直接发射心灵电波。
现在他也不信。
温辞在心中偷偷骂:陆商凌大傻蛋。
陆商凌平淡的道:“你在骂我。”
温辞吓的一蹦,拉着季大夫指着陆商凌,“他他...他...”
季大夫:“同心蛊到两人感情至深才能心意相通,如今你们还不到这种地步。”
温辞:“那他...”
季大夫:“他唬你的。”
“哦。”温辞虎了脸。
“你们最多能感知对方激烈的情绪罢了。”季大夫顿了顿,若内力高强者或许可感知只言片语。
温辞挠了挠脑袋,他一直没什么感觉。突然想起他之前觉得陆商凌好香,特别诱惑。
温辞小心开口:“我之前闻到他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是这个原因吗?”
季大夫点头,“在下对巫蛊之术不精,近日才知道,情蛊不是分母子,而是分公母...”
闻到的香味是公虫察觉到母虫苏醒,所以散发香味勾搭。
温辞面无表情,这个荒诞的世界!
两个虫子要谈恋爱,关他什么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