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此时天光正好,有花亲吻你的额头,带着旧友的祝福:启程吧!去往那更真实的世界!不要被风阻挠,不要被雨杀死,你当茁壮成长,带着更加热切的渴望,去追寻你想要的重逢。
她的山谷在崩塌,白云被绞碎,那梦中家乡又归于模糊,她因此踏入更加深沉的梦乡。
隐匿在九天之上的目光,正严肃地、认真地凝望她。代行高天之责的使者仍旧不明白,树妖为何执著于短暂的过往,如若她愿意以身合道,她将会获得无穷无尽的时间。比起那失去的寥寥,显然永不磨灭的意志更加珍贵。
山谷变成了殿宇。
岁禧站在殿堂的中央,这里只有她,只有她清醒过来。
“妖!妖族闯进太仪殿!”
“快去禀告大司理!妖族行刺!”
岁禧怔愣,直面大殿门口披坚执锐的卫兵。从衣着上看,他们身着她从未见过的服饰,不对,她曾经在“梦里”见过——在诡炁过往的记忆总,她见过这样打扮的人。
这是东羲族?现下最要紧的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迅速向外冲去,门口的卫兵均被她掀飞。她用快到看不清残影的速度向前冲,周遭的事物被她甩在身后。直至离开那座辉煌的宫殿她才发现,这里居然是这一座城,一座由人族建立的空前盛大的城邦。
城邦中的人形形色色,但当他们看见岁禧脸上的妖纹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警惕的目光。这是一个人妖相互憎恨的时代,人的领地不允许妖的存在。
“妖!杀了她!”
不知是谁喊出声,所有人都目光凶恶地逼近她。岁禧第一次因为种族而直面这样的恶意,她印象中,即便人妖算不上多融洽,也绝对到不了水火不容的程度。这里是哪,又是一个梦境吗?
她恍然所觉,这里是倒悬之地啊,颠倒乾坤搅乱阴阳的地方。如果是在倒悬之地,那么消亡了千年的时代再次重现,又有什么不可能。若是这样,在这里死去就是真的死亡。
她顾不得其他,只能飞身逃跑。城邦里的人太多了,她一个人不占优势,且不说这个世间点的诡炁如何,单是能够创造出诡炁这种存在的人就已经够恐怖了。
大司理搭弓射箭瞄准她的膝盖,那一支箭坠着流光以肉眼无法追及的速度击中她的膝弯——然后断裂。
他睁大了眼睛,这可是精矿冶炼而成,即便是蛟龙的鳞片也未必挡得下。
“拉响全城警报,命令全体捉拿妖族!”
岁禧使用千里术很快就没了影,然而当她离开城门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牢牢定在原地!她惊讶地摸了摸膝弯,指尖染上浅淡的红。她的妖力在这里居然大打折扣,方才那一支箭她未能完全阻挡下来。
她试着将鲜红的妖力实体化,并未察觉异样。
“她在那里!布阵!”
麻烦。她烦躁地拔下步摇,在空中一划就形成一道空气墙。卫兵们被空气墙阻挡,大批人堵在那里。但岁禧还未逃离危险,她必须睁开这股吸力。是阵法还是禁制?她现下无从得知,但千里术已经用不了了。
还是,全部杀了?
大司理盯着那凝成实体的鲜红妖力,再次搭弓射箭——箭矢将将穿透空气墙,他又立马放了一支箭,穿过破洞直直朝着岁禧的眼睛而来!她睫毛一颤,箭矢撞在额头一指的距离,咔哒落地。
“此妖有古怪,她身上的妖力可以形成一面坚硬的屏障,刀剑□□伤不了她。”
属下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耗!”他笃定道,“既是妖力,就有耗尽的时候。传令下去,将此妖围起来,从四面八方不停歇地朝她攻击。纵她本领通天,也有累垮的时候!”
岁禧自然发现大司理是何用意,但偏偏此时她还真没想到脱身的好法子。持久战于她不利,在千里术不能使用的前提,她必须突破一个口子。
咔嚓——
她的妖力屏障有了裂纹。
多久了,她多久没有体会这种紧迫的危机感了。岁禧笑了笑,抚摸眼角的妖纹,能够逼得她调用本体的力量,这倒悬之地,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她将权杖横在身前,状似抵御八方杀招,实则在与远在青城山的本体共鸣。也不知这里究竟有多大的禁制,她在共鸣本体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滞涩。所幸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她还是拿到些力量。
“你们看——那是什么?!”
“花!是花!”
一朵朵娇艳的石榴花轻轻飘落,那些柔软的花坠在他们掌心,安安静静地躺着。他们失神地望着漫天花瓣,那清幽的香气钻进他们的脾肺,松懈了他们执剑的手腕。
大司理的指尖触碰微微卷曲的花缘,骤然扇飞那些石榴花,“屏息,不要吸入花香!”
岁禧遗憾地叹气,这个人有些本领呢。
她捏了个诀,权杖飞身在前为她扫清障碍,趁着卫兵被妖术迷惑之时,硬是打出一个口子。她一边指挥权杖在前面扫路,一边应对身后的攻击。
大司理拔出佩剑飞身冲来,岁禧急忙后退,下意识地召唤出木剑抵挡。他诧异地扫了眼木剑,随即眉峰高高耸起:“妖女,你竟杀人夺剑!”
这话岁禧就不乐意听了,反唇相讥:“怎么,你看上了?”
那把木剑所蕴含的至清之力绝不会是一个妖族所有,他当然认定是岁禧杀人夺宝,这也更加让他确认眼前的妖必定是个恶妖。
岁禧不打算与他纠缠,找准空隙,踩着权杖飞走了。但大司理不依不饶,死死追在后面,眼见甩不掉这个狗皮膏药,她心中火气上来了。
既然这么黏着她,那就——
她眼前一黑,脚下一空,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整个身体就砸在地上。
大司理停下,环视四周,吩咐道:“那妖女定是被她同伙救走。传我令,将此妖女之象发布在水镜上,命全城搜捕。同时,下发消息给太仪区司理寮,在城外搜寻妖族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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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砸得不狠,但还是有些痛的。
她抬眼望去,此处乃郊外,入目一片青葱,以及一片刺目的红。
那人坐在秋千上,正垂着一双幽冷碧眸俯视她。青丝妖娆,绯衣缠绵,郎艳独绝。她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个人、这个人——
羲仪?!
她连忙爬起来,顾不得礼数拽拽他的头发,又扯扯他的衣袖,直到将爪子伸向他的脸时,才被人制止。她注意到他不悦地抿了下唇,乖乖地收回手。
“你不是死了吗?不对,你一定死了,但你现在是活的!”羲仪皱起眉头看面前的树妖发疯,“这倒悬之地委实厉害,居然把你造出来了。虽然如果在这里的是别人我会更开心,但见到你,我也——”
好吧,不怎么开心。她依旧没有忘记羲仪是多么讨厌。
她板着死鱼眼退后两步,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一时不免死寂。
他们相顾无言,最终还是岁禧开口:“你怎么会出现?”
“不知道,你谁啊?”他方才之所以把她拖过来,是因为看到了自家师弟的剑。
岁禧:“……”所以,这个羲仪,是哪个时期的羲仪?
她清清嗓子,让他看她手中的木剑,“知道我是谁了吧,我和冼灼就是这样的关系。”
他恍然大悟,“你胆子挺大,居然敢偷他的本命剑。”
“……那是他送给我的!”
他更加赞赏了,“当着我的面也敢撒谎,虽然你的行为可耻,但我欣赏你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果然,无论是活着的羲仪,还是已死微活的羲仪,都无比讨人厌。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倒悬之地?就你一个人?”假如此地会重映亡者之相,那么其他人是不是……
“只有我一个。”岁禧刚杨起的眉梢压了下去,“这里不是我所熟悉的时代,冲突、血腥、吃人,哼,真是一场盛大壮美的史诗。”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个缱绻的弧度,岁禧不懂他笑什么,但鉴于这个人一直都不正常,她只当他又发病了。
“小树妖,你胆子很大,竟然敢闯入人族的领地。感谢你偷的那把剑,否则我不会救你。”
“救我?”她笑了,“你觉得我是需要你拯救的弱者?你的同门如今还在那群人手中,比起冼灼的剑,我想你更应该关心失踪不明的洛薇。说说吧,你得到了多少信息,向我展现青城山首徒的实力。”
羲仪站了起来,认真道:“你在生气,因为我?从常理来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无论你是否需要,但现实结果是我救了你,但你在对恩人撒气。”
她翻了个白眼,跟这个人交流怎么这么困难。
“鉴于你我算不上同盟,所以你的话尚且存疑,不排除你借用洛薇的名义利用我为你扫除障碍。不过,我对你那身诡异的妖力很感兴趣,所以,即便是拙劣的谎言,我也愿意相信。”
岁禧向他摊开手心,示意他靠近点看。等羲仪低头的那一瞬间,她手掌握拳,并覆盖上一层红色薄膜,狠狠地朝他脸上招呼!
羲仪有半妖之身,自然伤不了他,但突然被砸上一拳痛失免不了的。然而他眼眸更加明亮,一把抓住她的拳头,“真是神奇的力量,我想研究你。”
“……我拒绝。说正事,你对人族还有妖族的了解有多少。”
他遗憾地坐回秋千上,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看得出很是萎靡。“不清楚,人族不认为我算人,妖族不认为我是妖。”
她控制上扬的嘴角,不含真诚地安慰:“诶呀忘了你是半妖,大家都挺歧视你的。哦,我是说在这里的大家很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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