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恻卿从王姈馝这儿挪开目光,看向座下,他点了孟呈珉的名字,孟呈珉当众惊惶站起来,面色有一丝微僵,然后恢复镇定,“陛下。”
他拱手示意。
赵恻卿:“你身边的可是姜宏之女,姜家的娘子?”
姜玉致同时在此刻起了身,与孟呈珉并排,“陛下,小女子姜玉致,家中排行第三,姜宏的确是我阿耶。今伏日,小女子恭祝陛下和我大晋御宇长存,四海升平。”
赵恻卿示意身旁侍人,“赐酒,赏。”
“多谢陛下。”
赵恻卿打量孟呈珉,“听闻你二人有婚约在身,何时准备好成婚?可算好了吉日?”
孟呈珉不防天子竟当众说出来,关心起他跟姜玉致的亲事,当即垂首,面带一丝沉痛,“臣惶恐。”
他余光偷偷觑向赵恻卿身旁的王姈馝,天子也应知孟家跟王家有旧,为何突然这般不合时宜?发现王姈馝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孟呈珉不禁对天子心生一丝埋怨。
然而赵恻卿并未轻易放过他,“孤问你话,你惶恐什么?若吉日尚未下定,孤可把太史令借你们一用。”
孟呈珉强忍悲愤,道:“回陛下,臣……家中已经推算好凶吉,最快也是明年……”
为何一定要逼他说出来?
赵恻卿面容冷静,高高在上,与孟呈珉此刻隐忍惶恐的模样形成对比,他目光从此人身上乜过,回到已经被震惊的嘴唇微张,合不拢嘴的王姈馝身上,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与姜家娘子家世相当,既然情投意合,还是早日完婚为好。”
孟呈珉屈辱道:“是。臣回去之后就奏请,请太史令。”
王姈馝吃惊地看着不乏隽雅之气的赵恻卿,也没人说天子爱红郎,当场逼婚啊?
赵恻卿句句不提王姈馝,字字暗示她现在论家世已与孟呈珉不匹配,门第不相当,“你该死心了。”
王姈馝:“……”
孟呈珉定定望着座上的两个人,在看到赵恻卿似乎在对王姈馝说什么时,王姈馝好像惊呆了,定然是刚才的话让她心中不好受了吧,竟蹙起了眉,万分惹人怜惜。
姜玉致一直观察着孟呈珉,见他视线始终凝聚在上方,嘲弄地勾了勾唇,忽然起身道:“臣女多谢陛下好意,想以此酒敬陛下与王娘子。”
“臣女今日第一次见王娘子,往日只曾听闻王家有好女,终于有幸能相见……不过竟不知王娘子与陛下……交情匪浅,不知是否如我与孟郎一般,好事将近?”
王姈馝呆呆地朝姜玉致瞧去,她谁也没惹好吧,一个两个乱点鸳鸯谱,凑什么热闹?
赵恻卿居然还举杯,对姜玉致道:“借你吉言。”
姜玉致:“不知陛下与王娘子,是在什么时候,何处定的情?这等喜事,我等大伙竟少有听闻。”
王姈馝:“等等……”什么定情?这发展太快了!
赵恻卿:“遗爱寺,她为孤抄经。”
王姈馝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他,还能这么信口开河?
姜玉致咧嘴含笑:“那可真是令人欣羡,王娘子定然是在寺里为天子祈福吧,真是受菩萨保佑的一对佳偶。”
发现孟呈珉脸色越发低落难受,姜玉致微笑便越深,她不易察觉地目光往上抬,去打量王姈馝的反应,不知她有没有生怒?
曾经孟家跟王家可是交好,孟呈珉本该娶的可是王姈馝,如今却换了亲家,她有没有不甘心?
这孟呈珉到今日还心心念念着王姈馝,二人莫非还在藕断丝连。
王姈馝对上姜玉致投掷在她身上的揣度目光,已经快受不了了。
不知道这位姜娘子又想到什么,眼神稍有不善,王姈馝嘴角微僵,勉强牵扯出一丝淡笑,被旁边一道声音说:“不想笑就别笑,强颜欢笑什么?真割舍不下与他那段旧情么?”
“我。”王姈馝呼气吐气,握住拳头努力克制地朝赵恻卿瞧去,在他等待的注视中,郑重地点头,“是啊。”
只见赵恻卿眼神一变,微微冷了下去,王姈馝这才好受不少,对他感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赵恻卿:“……”
酒桌上气氛变化多端,宛若朝堂波谲诡异。
就在王姈馝扳回一局时,之前在栏杆上叫他们通通上来面圣的男子开口道:“小弟竟不知陛下与王娘子还有这段缘分,是在遗爱寺相遇的么?”
“遗爱寺历来香火鼎盛,求子姻缘事业样样皆通,若早知有王娘子这样的佳人,踏破门槛也要去了。”
王姈馝和他对上目光,“王娘子想必不识得我,我和陛下,曾都得王太傅亲自授学教导,师出同门呢。”
王姈馝下意识转回头看向赵恻卿,这一举动莫名缓和了天子冷冰的脸色,他漆黑的眼珠视线沉敛地落在王姈馝眉眼间,冷声说:“他是孤的王弟,郕王赵承业。”
赵承业起身,向着赵恻卿的方向行礼,王姈馝跟着站起来还礼,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名字,她耳熟。
相比赵恻卿,承业,承业,子承父业。
这位郕王在被分封之前,可是先帝传位之人的首选,其母被揭露与人私通才生下的他,血统不纯,自此与帝位无缘。
论理他此时应该在封地,出现在汴京做什么?
赵承业道:“陛下佳辰就要到了,本王特意从封地赶往汴京,为陛下庆生,想不到王兄喜得佳人,真是恭喜王兄,恭喜小嫂嫂。”
座下宾客跟着赵承业异口同声附和,举杯同庆,赵恻卿俨然接受良好,王姈馝却不行了,“等等,不是……”怎么乱来?
“不知小嫂嫂,可有想好给陛下佳辰送什么礼?”
王姈馝哪知赵恻卿佳辰是在什么时候,更何况他们不过才见了三次面,她就要被赶鸭子上架沦为宫妃了?
不要啊,她不要啊。
王姈馝垂眼,尽显惆怅,赵恻卿斜睨着她,道:“不讲究什么礼,有心就行。”
王姈馝还是不肯声张。
赵恻卿淡淡道:“你还想着他?”
刹那间,座下的孟呈珉仿佛感受到杀气,他怔忪,观察着王姈馝,见她又蹙眉,心里不是滋味,她果然又受委屈了吧?
席间有人轻咳。
王姈馝听出兄长的动静,不情不愿回应,“那就,送你一份经书吧。”
离得最近的赵承业眼神闪烁,目光来回在王姈馝和赵恻卿身上打量,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扬起嘴角笑了一笑。
王姈馝不管赵恻卿此刻是什么表情,她扭了扭身躯,小声又娇气,“我想去如厕,我要去如厕了。”
赵恻卿:“……”
王姈馝道了声“失礼”,从桌前站起来,经过座位上的赵恻卿。
赵恻卿沉默目送着她,捻着酒杯的手一动不动,一点畅快也无。
好不容易从坐席中出来,王姈馝入目天色已经黑了,远眺一看河岸上正飘着花灯,酒楼也点上灯笼。
他们所在的雅间附近都被重兵把守,清了场,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更不用说偷偷溜走。
王姈馝叹了口气,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等即将到台阶处,不小心踩着裙角,往前一倾就要摔跤,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住,“哎,当心。”
王姈馝一侧头,就对上一张俊朗面孔,她迎上本该坐在雅间内赵承业关心呵护的目光,“王娘子,你还好吧?此处光照微弱,可不明显,要小心了。”
“多谢……”王姈馝瞥向那只还紧拉着她的手。
赵承业含笑注视着她,两个人之间距离因这插曲变得十分的近。
这时候赵承业不喊她小嫂嫂了,王姈馝抽动了一下,分毫不适应,直到赵承业察觉到她的不耐烦,才将手缓缓松开。
“王娘子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郕王呢?”
赵承业伤怀感慨,“我久不归汴京,才离开两三载,就觉得这京中变化诸多,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许多人和事,都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王姈馝:“……”
待发觉王姈馝话也不答,只待着静静的笑容恬淡地看着他,赵承业收拢情绪,换了话术,“王娘子还没说去哪儿?或许我们能够一路。”
王姈馝往前挪了半步:“我去溷轩罢了,郕王应是想要出来赏月,透口气,不与我顺路了。”
然而赵承业脚步跟上,“那我不急这一时半刻,不如王娘子允许我做个护花使者,护你一程……”
他眼里似有深意,深情款款凝视着她,王姈馝低头还以赧然的神情,做了个请的手势,与赵承业一前一后下楼了。
在他们离开不久,走廊的另一处尽头连接着雅间门口,现出赵恻卿居高临下的身影,他默然而沉静地观望着从视野中消失的一双背影。
刚刚王姈馝与赵承业肢体接触,尽数被纳入他眼中。
二人说话的气氛,也颇有些巧笑嫣兮的味道,眼波就那么一横,再垂下眼帘,像极了一对因缘际会的男女,即将迎来一场初相识的欲说还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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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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