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大家伙儿，业务合同的模板更新了，都看下哈。”
扉页信息的营销部内，内勤苏酥正托着一沓文件挨个发放。
习璐离她最近，自觉拿走一份翻阅：“以后就用这版了？”
“劳总的意思是，这个月开始，新客户统一用新版。”苏酥回忆了下：“老客户续约的，如果对方坚持用老版，可以照旧。”
闻言，戚锋皱着眉头询问：“哎，我前几天提交的流程，怎么样了？”
他这个月刚好签了个新客户，用的是老版合同，审核流程前几天刚发起。
苏酥扭头：“你那个流程还没下来呢。”
“还没下来？你不是上周五就申请了吗？”戚锋起身。
他那份合同的内容都已经跟客户确认好了，只要审核通过印章一盖就算落地了，如果中间出什么幺蛾子申请不下来，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瞪我也没用啊，流程在燕妮姐那儿，你要是着急你自己去催催。”
“晕，审批是你打的，不该你去催吗？”
“那可是燕妮姐，我哪儿敢啊……”苏酥缩了缩脖子。
习璐放下文件，看了眼人事部的方向：“燕妮姐卡你流程，八成是条款有问题，你是不是改太多了？”
“模板本来就是参考用的，改动不是很正常？秦律和纪总都说可以调整……”
戚锋话还未说完，习璐抬手打断他：“停，大哥，问题是你现在被卡了知道吗？我劝你再检查一遍，不妥的地方跟客户商量下，别自己找骂。”
“小璐说得对，赶紧检查下吧。”苏酥附合。
“检查？”戚锋险些被两人气笑：“条款都是客户找律师专门改的，我要是有这个水平，还走什么合同审核流程？”
别说他没能力改，就算他能改，客户都拍板了他要是再磨磨唧唧、改这改那的，肯定会给对方留下糟糕的印象，这时候再来个同行抢单，那就等着凉吧。
习璐抬了抬下巴：“那你就去人事部嘛，找燕妮姐问个清楚。”
“我不去。”戚锋扭头。
“那就没办法了。”习璐冷笑：“这么说吧，除非你能找到比燕妮姐权限更高的人，让她先通过你的审核，否则你就别想这么轻易过关了。”
苏酥瞪大眼：“比燕妮姐权限更高的，那不是只有劳总和纪总了？”
“废话，我要是能越过庞经理直接找纪总，还需要走流程吗？”戚锋无语。
“也不是不可以。”习璐望向项目部。
身旁两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项目部原先空着的那个工位，如今已经摆满了资料，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赫然便是昨日入职的奚芳菲。
“哦，我晓得啦。”苏酥恍然大悟：“奚经理是纪总的特助，按照审批制度规定，她的权限应该是大于等于燕妮姐的！合同找她过了审，就可以越过燕妮姐，直接送到纪总那里了！”
闻言，习璐笑着看向对面：“嗯，是个办法呐？”
戚锋斜了她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哎，他怎么又生气了？”苏酥望着他的背影叹息。
习璐扯了扯嘴角：“他可没有生气……”
他只是，把她们方才的话听明白了而已。
这个法子对戚锋来讲，的确算是条捷径，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是从“投资回报”来看，确实值得一试，万一成了，可是一劳永逸的事儿。
而唯一可能牺牲的，不过是庞燕妮与奚芳菲之间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友谊罢了。
然而，职场又有什么真情可言，本来就是虚情假意的关系，利益面前更是如此。
“你去哪儿？”见习璐也起身，苏酥喊住她。
“十二点了，不吃饭啊？”
“啊，我又忘了！等等我！”
前台考勤机传来“滴滴”的午休提醒，办公室里陆续有人提包出门。
项目部这边，庄玉一边飞快敲键盘，一边再次确认：“菲姐，你真的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那家餐厅的辣子鸡可有名了！”
奚芳菲笑着拎出自己的饭盒：“谢谢，我真的真的带了便餐，下次吧。”
“好吧。”庄玉哀怨地起身：“那我们先走了？”
“嗯嗯……”
“奚经理，你真不去吗？”项目部的老大陆程光也看了过来。
“抱歉啊陆经理，我今天带了饭，你们赶紧去吃吧。”
说着奚芳菲拎起一个保温袋举了举，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其实她也不想带饭，无奈昨晚某位大小姐嘴馋，非让她起来做满汉全席，奚芳菲忙活了一晚上，结果花大小姐没吃几口就饱了，剩下许多填了冰箱。
本着不可浪费粮食的原则，奚芳菲只能带饭。
公司里还有三人同她一样带了饭，人事庞燕妮、唐雅与开发蒲思思，都是女孩子，其他人有的去了楼下的公共食堂，有的去了外面的餐厅。
纪拂叶不出差时，偶尔也会在楼下的食堂点餐，他的饭搭子不是劳百适、就是开发或项目部的几位经理。
今天劳百适还没来，项目和开发整个部门出去了，他只能自行解决午饭问题。
从总经办出来，外面静悄悄的，大厅只有一个开发部的女员工，人事和财务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唯有茶水间传来微波炉加热的声音。
纪拂叶扫了一眼便停下脚步，转身又钻进了办公室。
人事部内，庞燕妮正和唐雅一块儿追剧吃饭，冷不丁收到一条老板的短信。
【庞经理，我的午餐到了吗？】
庞燕妮“噌”地一下站起来：“小雅，你给纪总订饭了没？”
唐雅呆住：“啊……”
要完要完！今天要给老板订餐吗？没人通知她啊。
“燕妮姐，那我现在订？”
“算了你先吃，我出去下！”庞燕妮赶紧出门。
现在订加上派送时间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去楼下食堂碰碰运气，希望还能有点花头吧……
她步子迈得飞起，快经过茶水间时，差点撞上一人。
“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
“哎，你等下！”看清来人，庞燕妮伸手拉住她。
奚芳菲面带不解：“燕妮，怎么了？”
“芳菲，你这午餐……看起来不错啊。”
瞧见对方怀里抱着两个透明的餐盒，里面装满了色泽鲜丽的菜品，庞燕妮眼睛都亮了。
“昂，随便做的。”奚芳菲很谦虚。
“你自己做的？那一定健康又美味？”
“嗯……还行吧……”
“太好了！”庞燕妮二话不说捞过她手里的餐盒：“姐妹，江湖救急！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说完也不等奚芳菲回应，百米冲刺般地跑进了总经办。
“纪总，您的午餐到了……您看下，还满意吗？”
庞燕妮累得气喘吁吁，还得小心观察老板的脸色。
纪拂叶一眼就认出了桌上的餐盒是奚芳菲的，却故作惊讶：“嗯？楼下食堂打包都用上玻璃碗了？”
“呵呵，是说呢，太讲究了。”
“谢谢，庞经理去忙吧。”
“好的，您慢用。”
纪拂叶没多说什么，庞燕妮便当他是对菜品满意的，她松了口气，安心地退出总经办。
走到外面，刚想找奚芳菲的身影，却发现对方就站在不远处冲她招手。
“芳菲，今天多亏你了。”庞燕妮感激地拉住她。
奚芳菲却一脸为难：“燕妮，你刚跑得快，我来不及说，你拿去的那两盒饭菜，其实是我昨晚和朋友一块儿吃剩的……”
“啊？吃剩的？”庞燕妮怔住。
“没错，所以这些给纪总吃，我感觉不太合适。”奚芳菲为难。
“可那些菜，看着挺新鲜的，不像吃剩的……”
“食材的确是新鲜的，菜也是昨天半夜做的，但确实是剩菜，抱歉……”
听到这里，庞燕妮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居然给老板抢了一份隔夜的剩菜剩饭回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就算老板不责怪她，她的脸面也没地搁了。
“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进去和纪总解释吧。”奚芳菲又道。
庞燕妮拽住她：“你的餐盒可是我抢的，我还跟他说这是楼下食堂打包的咧，你一个人去解释，显得我很没有担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一起去？”
奚芳菲爽快点头：“行，那咱们得快点，不然纪总该吃完了。”
办公室内，纪拂叶正准备给奚芳菲打电话，外面的门又被敲响了。
“老板……”庞燕妮甚至没等他回答就急急地闯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了个尾巴：“纪总。”
“庞经理？”纪拂叶茫然地望向面前两人。
她怎么又回来了？
“呃……那个，纪总，真不好意思，你这份午餐……”
“午餐怎么了？”
庞燕妮皱着脸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见她这么慌，奚芳菲上前一步：“纪总，是我的错。上午庞经理在忙，托我帮她订个饭，但是我把这事儿忘了，等反应过来食堂已经没有饭菜了，我以为是她自己吃的，就把我的便当给了她，她并不知道这是我的午饭，很抱歉。”
她说完，安静地站到一边。
庞燕妮仔细听着，发现她没有提到“隔夜饭”、“剩菜”之类的词儿，提着的心稍稍松了点。
员工自己带的饭菜与员工自己吃剩的隔夜饭菜，两害相权取其轻，想必老板不会太生气吧。
纪拂叶点了点头，望向一旁的庞燕妮：“是这样吗？庞经理。”
“奚经理说得都对。”庞燕妮圆滑地回答。
“嗯。”纪拂叶忽然笑了起来：“庞经理出去吧，奚经理留下。”
“好的老板！”
庞燕妮如蒙大赦，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走之前还给奚芳菲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咔嚓”一声，门锁重新落下，房间内只剩下纪拂叶与奚芳菲两人。
安静，诡异地安静。
对方不出声，奚芳菲也不敢轻举妄动，沉默地立在茶几前。
其实她心底是半点不慌的，反正纪拂叶又不知道那是她昨晚吃剩的，庞经理不说，她不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
况且，这不是还没吃么，要阻止也来得及。
“芳菲。”庞燕妮一走，纪拂叶又喊回了她的名字。
他还是喜欢这个称呼，总觉得这样更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纪总，您有什么吩咐？”奚芳菲微笑。
纪拂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这儿吧？”
奚芳菲不动：“纪总，这不合适。”
“哦，那你搬个椅子坐我对面。”
“纪总，也不合适。”
“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你是要站着吃饭吗？”纪拂叶叹气。
奚芳菲抿了抿唇，神色依旧恭敬：“纪总，这是我自己做的盒饭，不是正规餐厅订的，我去外面给您重新买一份吧。”
她说着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盖子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又响起细细的咀嚼声：“嗯，不错……”
奚芳菲停下，回头看他。
“别站着了，过来一起吃……”纪拂叶抬了抬手。
她无奈，只能拖了把椅子坐到对面。
“这个好吃，吃这个。”他热情地给她夹菜。
“谢谢……”奚芳菲扯了扯嘴角。
我自己做的，我能不知道好吃吗？还用你推销。
“纪总，喜欢就多吃点。”她有样学样地给他夹了块红烧肉。
纪拂叶神色微顿，缓缓抬头瞄了她一眼。
“怎么了纪总？”奚芳菲愣住。
该不会是嫌她筷子脏吧？
这菜都是她吃剩的，他要是敢嫌她脏，她一定当场让他吐出来。
纪拂叶低下头，嘴角滑过笑意：“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笑什么。
奚芳菲催促：“吃呀。”
“好。”纪拂叶听话地咬了一口，赞许地点头：“嗯，肥而不腻，比楼下食堂做得好。”
看他吃得满嘴油光，奚芳菲打消了心底的疑虑，看来是她多想了。
一顿午饭，两人吃得各怀心思。
更搞笑的是，因为花絮减肥戒碳水，奚芳菲装了一大碗米饭过来，原本还担心自己一个人吃不完，没想到全进了纪拂叶的肚子，她一口也没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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