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声音发颤:“小、小王爷,后院死人啦!有人死在水缸里了!”
谢南州眉头微挑,目光一沉,脸上的表情从懵懂到惊讶,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原本慵懒随意的神态一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冷静的锐利。
他淡淡扫了栖迟意一眼,唇角依然挂着淡笑,“看来今日倒是热闹得很。”
话虽如此,他已快步朝后院走去。
栖迟意微皱眉头,未发一言,却紧随其后。
后院中,水缸旁早已围满了红线阁的伙计和丫鬟,一个个面色苍白,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看到谢南州到来,人群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一条小路。
谢南州径直走到水缸旁,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脸朝下浮在水缸中,身着华贵衣袍,衣襟贴在身上湿透一片。
谢南州目光一沉,注意到水缸里的水并不满,死者的衣物虽湿透,却整整齐齐,甚至腰间玉佩依旧系在原位,且水缸周围并无明显挣扎的痕迹。
“是蓄意谋杀,不是意外。”
这话虽轻,却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让围观的人群更显慌乱。
伙计和丫鬟们窃窃私语,恐惧和猜忌在他们脸上蔓延开来。
谢南州眯了眯眼,站起身,略带不耐地扫了一眼四周的人,“都慌什么?身无污垢,何惧尘埃?”
他的话轻松随意,似乎没有一点紧迫感,然而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一瞬间将所有人的惊恐都碾碎在脚下。
栖迟意站在谢南州的身后,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冷盯着水缸中的尸体,神色微微一沉,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细致地查看着每一个细节。
不多时,六扇门的副指挥使带着一队人火速赶到。
副指挥使牧歌一眼看到了谢南州,连忙恭敬地行礼,“小王爷。”
正欲抬头,却意外瞥见站在谢南州身旁的男人,顿时愣住,“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谢南州闻言,眯了眯眼,饶有兴味地看了栖迟意一眼,随即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竟不知堂堂锦衣卫大人居然有个... ...”谢南州微微侧身,压低声音凑近栖迟意耳边,语调轻佻,“二狗……这般的名字,倒真是雅致得紧。”
耳边传来的温热让栖迟意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头,身形一动,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清咳了一声,语气依旧沉稳,“小王爷,这尸体死在您的地盘上,可有什么解释?”
“红线阁不过是替人牵线搭桥的地方,讲究个你情我愿,何至于就结了仇家?”谢南州神色如常,抱着双臂,饶有趣味地看着栖迟意,颇似漫不经心,但言语却又滴水不漏,“尸体在我红线阁发现的不假,但... ...赵公子究竟死于何处呢?素问栖大人铁面无私,这次倒是要劳烦栖大人仔细查案了。不过,既然人在我这里发现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栖迟意看着谢南州,目光如寒星,探究地看向谢南州,似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谢南州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半分波澜也无。
最后,栖迟意嘴角一挑,非常恭敬地说了句,“小王爷过誉了。”
谢南州轻轻弹了弹手中的折扇,似有似无地挑了下眉,懒洋洋地笑了。
“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离开。”栖迟意冷哼一声,转身对牧歌下令,“安排仵作验尸。”
谢南州微微一笑,双手负后,语气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促狭,“大人有需要,我定全力配合。不然我这小本生意可是要耽误了的。”
短短几分钟便看出了这红线阁的水缸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这洞察力绝非常人所比,更何况这凶杀案还是出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这荒唐的小王爷倒还真是像一只虚伪又狡诈的小狐狸。
“自然会查清。”栖迟意言简意赅,但目光深处的不屑已有几分改观。
谢南州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便有劳大人了。”
两个擅长伪装的人,你来我往地进行着冠冕堂皇又虚情假意的过招,暗潮再起。
夕阳余晖,洒在红线阁后院的水缸旁。
赵承明的尸体正被仵作抬出,整个人被水泡的发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死者名为赵承明,是京城一名富商赵老爷的次子。”牧歌一边翻看记录,一边汇报,“仵作刚验了尸体,面部和口唇青紫,眼白部分出现密集的红色点状血,肺部水肿,初步判断死因是窒息。但口腔和肺部没有水缸中的浮草,初步判断是死后被人移至此处伪装成溺亡。”
“可有其他线索?”栖迟意语气平静,但眼神冷锐。
牧歌顿了顿,又道:“三个月前,赵承明曾前往红线阁进行性格匹配。起初一个月,他接连匹配了十二位女子,但之后两个月却突然停止了这些活动。”
“匹配的记录呢?”栖迟意问道。
谢南州听闻,快步走上前,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取来一份记录表。
[小狮子,赵承明的MBTI性格类型是什么?]
[嗨~根据你教给我的性格分类,赵承明应该是INFJ。]
小狮子在谢南州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声音也是懒洋洋的。
谢南州目光扫过表格内容,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他思索片刻,也不等栖迟意询问,便开口分析,“一个月匹配十二位女子,说明赵承明起初确实在认真寻觅伴侣。可突然停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找到了自己心仪的人。”
栖迟意不置可否,看着谢南州手中拿着表格,却转头问牧歌,“最后一位匹配的女子是谁?”
谢南州轻笑一声,漂亮的眼尾微微翘起,翻到最后一页,动作缓慢而优雅,像是随口念出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一般,“盐运使林家的嫡女,林月柔。”
栖迟意眼神一沉,似又像是不经意般淡淡地瞥了眼谢南州,随后目光落在牧歌的脸上,“看来,我们需要去林家走一趟。”
谢南州顿时觉得自己的职业病在作祟,心里像是小猫挠一样。
在古代破案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不插一手呢?
谢南州立刻挑眉笑了笑,带着一脸的真诚,“这件事发生在我红线阁,我可不会袖手旁观,理应陪同栖大人前往。”
*
林家的厅堂宽敞雅致,檀木桌案上陈列着香炉和茶盏,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沉香。
盐运使林大人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穿着一袭青纹官袍,面色肃然,身姿挺拔,虽年过五旬却依旧精神矍铄。
他的两鬓微霜,但眉宇间透着一股精明老练之气。
此刻,他虽神色如常,手中却紧握着一串檀香佛珠,微微转动,显示出内心的波澜。
厅堂内仆役们屏气敛声,低眉顺眼地站在两侧,气氛因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显得格外紧张。
“小王爷,栖大人。”林大人眉眼带着恭谨之色,拱手行礼,“两位大人驾临寒舍,倒是令下官蓬荜生辉。不知有何要事指教?”
这位林大人位居盐运使,横跨官商两道,然而他深谙趋炎附势、察言观色之道,两面三刀的圆滑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谢南州倚在椅中,姿态闲散,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唇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便想要先发制人。
“林大人,这可不是普通的拜访,而是来讨要个说法的。”
林大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小王爷此话怎讲?若有怠慢之处,林某甘愿赔罪。”
栖迟意站在一旁,身姿笔挺,目光冷冽如寒霜,声音沉稳有力,“我等调查赵承明之死一案,有线索怀疑与贵府千金林月柔有关。”
此言一出,厅堂内的气氛骤然凝滞,仆役们脸色苍白,纷纷低下头不敢出声。
林大人神色微变,手中佛珠微顿,但依旧强作镇定,“赵公子出身商贾之家,与我林家素无往来,如何牵扯到小女身上?栖大人莫不是误会了?”
栖迟意神色未变,将记录表放在桌案上,指了指末尾,“三个月前,赵承明曾在红线阁进行性格匹配,最后一位匹配对象便是令女林月柔小姐。”
林大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但迅速收敛心绪,摇了摇头,“月柔年纪尚小,只是在红线阁结识了一些闺中朋友罢了,这种事情岂能与赵公子的死相提并论?大人未免过于严重了。”
谢南州闻言,笑意更深,知道这林大人是要浑水摸鱼。
“林大人,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吧?赵公子命丧红线阁,偏偏他的最后一次匹配对象是令女。再说,赵公子生前一月突然停止了所有匹配活动,不是心有所属,难道是改了志向要青灯古佛?”
林大人的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正欲开口辩解,却被栖迟意冷冷打断:“林月柔小姐现在何处?”
“月柔身体抱恙,正在闺房休养。”
谢南州眸光如炬,嘴角虽噙着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深知锦衣卫素来办案铁面无私,再由着这林老头含混打岔,万一一会儿这栖大人没了耐心再强行闯进林月柔的闺房,拖她出来问话。
谢南州想了想,突然开口,言语间虽然客客气气,但却有着说不出的威压。
“还请林大人行个方便,让月柔小姐出来回话,若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便是,免得伤了和气。”
林大人一时语塞,脸色几度变化,最终无奈地起身,“王爷和大人既要查明此事,我林家自然全力配合。”
一刻钟的时间,林月柔便出现在了厅堂,一身浅紫衣裙,头上的珠钗大大小小,眉眼间透露着一丝温婉,虽被丫鬟搀扶着,但面上却丝毫没有病态。
栖迟意站在厅堂中央,开门见山,“赵承明两个月前与你配对,但之后不了了之。原因是什么?”
林月柔抿了口茶,又用手帕轻轻细细地擦了擦唇角,随后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神色从容语气平静,“我们接触了几次,起初还是挺好的,可… …后来,他突然就冷淡下来了。而且,他……总是朝三暮四的,和那些丫鬟小厮们也毫无顾忌地打趣捉弄,很多时候让我觉得他并不是真心待我。”
一旁的谢南州却未急着开口,他盯着林月柔的神情,眼底透着审视。
赵承明的性格分析表显示,他是INFJ类型。
这样的人重视**,极度内向,不擅长情感表达。一旦认定了某人或某事,几乎不会轻易放弃。
谢南州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语调略带锋芒,“林小姐,你真的只是因为觉得他不是真心待你,才疏远赵承明的吗?”
林月柔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和诧异,但很快回应,“当然是这样。”
栖迟意侧目看着谢南州,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这个懒散的小王爷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似乎别人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谢南州眼珠一转,沉声追问:“赵承明是否知道你与其他人有来往,比如他的朋友?”
林月柔脸色微变,但是良好的家教让她依旧端庄,但言语间明显有了几分慌乱和震惊,“王爷,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栖迟意淡淡地瞥了林大人一眼,语气中多了一丝威严,“不知道?林小姐,若说不出清楚的缘由,就得请你去六扇门走一趟了。”
这句话像是刺入心底的尖刀,林大人和林月柔同时慌了神。
“月柔,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大人一手扶着胸口,一手还捏着佛珠,任由小厮侍从乌泱泱地将他扶着。
林月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不是我……不是我……是朱正浩!”
栖迟意下意识的看了谢南州一眼,正对上他的眼神。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秒,随后转过头再次看向林月柔轻声冷笑,“朱正浩?”
栖迟意朝牧歌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牧歌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安排追查朱正浩的行踪。
林月柔抬头看向栖迟意,眼中多了几分恐惧,“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朱正浩那天只是和赵承明一起喝了几杯酒,我根本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我… …”
栖迟意冷然打断她,“林小姐,我自会查明真相,但若查出你有半句隐瞒,后果你应当清楚。”
林月柔顿时噤声,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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