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杜海风死了，毒也已经解了，时令的任务算是已经完成了，他正打算告辞的时候，明竹喧又道：“宋公子，既然你是阿海的朋友，等今夜的事了了，不妨上归海楼做客一趟，我以好茶相奉。”
朋友？他和沙海？
还是算了吧，虽然合作的挺愉快的。
时令委婉道：“……不了，我还有点事儿，得连夜走。”
“这样啊，”明竹喧看了一眼沙海，有点可惜，又道：“这位小公子也跟着你一块儿吗？我记得他原来是刹海帮的。”
是啊，刹海帮过了今夜就得名存实亡了，寒钰差不多也算是无家可归，到时候他去哪儿？怎么办？
等等，他白天跟沙海怎么说的来着？
想到这儿，时令立马一搂寒钰，道：“这我干弟弟，当然跟我一起走了，楼主不用操心。”
寒钰低着头，很乖的没拆他台。
“哦，行”明竹喧没说什么，冲他一抱拳，“那我就带戚大哥先回归海楼了，后面还有一大堆事儿要料理，宋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戚明毒性已解，这会儿已经能走了，他郑重的对着时令和沙海行了一个江湖礼节，道：“无论如何，两位的救命之恩，我戚明铭记在心，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万死不辞。”
然后一瘸一拐的在明竹喧的搀扶下走了，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吗，回过头来问：“那个跟贺岑和杜海风勾结的朝廷官员是谁，两位可有什么眉目吗？”
时令想了想，道：“他们昨天晚上夜谈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应该是叫丁宣，不知明楼主审问青龙他们的时候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明竹喧点头：“丁卯的丁，宣纸的宣，他们只知道这个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戚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说什么，慢慢走远了。
原地只剩下三个人。
寒钰看看时令，时令看看沙海，沙海神情自若。
半晌，时令忍不住了，道：“不是，你不跟着明楼主一起走吗？”
沙海道：“任务已经完成，赏金也已经拿到，我跟他走干什么。”
“做客啊，”时令喊，“他刚不是还邀请你去归海楼做客吗？”
“他邀请的是你。”
“……”
还真是邀请的自己。
“好吧，”时令略过这个话题，“那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沙海挑眉，“你不是说有事要连夜走，我看看你有什么事，万一我帮的上忙呢。”
“……谢谢”时令感觉心有点塞，“不过不用了，是私事。”
“好吧，”他看起来仿佛还有点遗憾似的，“那我送你们一程。”
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这个不好再拒了。
时令硬着头皮道：“……多谢。”
沙海执意要跟着，时令只得随便挑了一条路，三人慢慢于夜色中沉默的走着。
时令感觉不太好，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于是作罢。
旁边跟着一个不安定分子，他跟寒钰都不好说话，得想个办法甩掉。
正琢磨着呢，沙海突然停下了脚步。
时令：“？”
沙海定定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沙海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东西用布包着，半个手掌大小，浑圆光滑，即使被布包着也挡不住从中透出来的丝丝光华。
深海鲛珠！！
时令一下就想起来了，他骗沙海的说辞好像就是用的这倒霉鲛珠作借口！
看着沙海那张平静的脸，时令脑海里就闪过两字。
完蛋。
他艰难开口：“……哪儿来的？”
揭开外面那层布，鲛珠的光华完全露了出来，在黑暗中映出了三个人的脸，僵硬的时令，平静的沙海，一脸“哇哦”的寒钰。
沙海道：“刚才从那个贺岑身上摸的，喏，给你。”
“啊……”时令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展开，他伸手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支支吾吾的道：“给……给我？”
沙海一派的理所当然，“你帮我解决了杜海风，我当然要帮你拿鲛珠了，合作不就是互相的吗。”
时令接过鲛珠，面色复杂。
这事儿干的，到处都是痕迹，他叹了口气，估计沙海是早就识破了他的谎言，搁这儿一直等他呢。
果然，沙海下一句非常平淡的就开了口，“走吧，隐楼的小少主，我送你们回青枫城。”
时令：“……”
周围一时落针可闻，寒钰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沙海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后面俩人没有跟上来，于是停下转身，询问的姿态。
时令掂了掂手里鲛珠的分量，揣进一旁寒钰的怀里，道 ：“南望馆馆主平时都这么闲的吗，居然陪着一个无名小派的人浪费这么多时间。”
“也没有，”被叫破身份，沙海没有很惊讶的样子，依旧是一派平静的道：“最近在追查一件事，刚好查到这边罢了，再说了，隐楼，江湖上名望很高了，不算无名小派。”
时令笑了笑，“顾馆主倒是很坦诚。”
南望馆馆主顾离尘也笑了笑，“先赶路吧，青枫城离这里还远。”
时令也觉得在大马路上这么说话不是回事，加之顾离尘态度温和，没有找事的迹象，遂拉着寒钰跟在了顾离尘后面。
自从得知顾离尘身份后，寒钰脑袋一直嗡嗡的，南望馆的名气有多大他是知道的，还在家里的时候爹和大哥就老崇拜南望馆了，说是有生之年能在京城开个风青门分门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如今见着了南望馆的馆主真人，但是自己却再也没办法跟家人分享了。
很快这点感伤就被“顾离尘就在前面带路”这个事实冲淡了，寒钰双眼冒着星星，牢牢的盯着顾离尘的背影。
时令有点不爽，拍他脑袋，“看什么呢你，看个没完了还。”
寒钰小声跟他咬耳朵，问：“时哥，他真是顾……顾顾……”
时令：“他不叫顾咕咕，他叫顾离尘。”
“啊，”寒钰点头，“那他真的是那个非常有名的南望馆的馆主么？”
“这个嘛，”时令摸下巴，“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他？”
寒钰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不敢，有点害怕。”
“啧，”时令恨铁不成钢，“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还跟他说过话呢，还跟人家胡诌来着，那会儿你怎么不害怕了。”
寒钰皱眉，“我什么时候胡诌了，胡说八道的是你。”
时令搓搓牙，这小孩儿现在挺野啊，“我又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你别捧一踩一啊。”
寒钰想了想，道：“你胡诌深海鲛珠了。”
“哎，”时令手一扬，圈住寒钰脖子，“这个我可没胡诌，鲛珠的确是在西关被人劫走，劫走它的人的确是刹海帮的那个玄武，这不，连东西都揣你怀里了，你说我胡诌？”
寒钰摸摸怀里的鲛珠，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有点迷茫，“你居然说的全是真事儿，我以为你那时候使劲儿暗示我是因为你说的全是假的呢。”
“那不然呢，”时令撇撇嘴，他努努嘴示意走在前面的顾离尘，“就这个人，既然能跟咱们一块儿趴一帮之主的屋顶，那就肯定不是普通人，拿临时编造的谎话是骗不了他的，得拿九真一假的东西才能糊弄到，学会了吗小寒钰。”
寒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跟他咬耳朵，“可是你这也没糊弄到他呀，他刚还识破了你的身份，哦不，你是早就被识破了吧，连鲛珠都是他拿的呢，你早都忘了自己撒过的谎了吧。”
时令：“你……”
他简直不敢相信，是什么样的错觉会让他以为寒钰是个软绵绵的小孩儿呢，这准头，一刀一刀全扎他心里去了。
顾离尘听了这半天，到这儿实在忍不住笑了，笑声非常坦然，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寒钰小声惊呼，“啊，他听到了！”
寒钰没练过武，时令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要不他也不会这么不了解这方面的常识，身为一馆之主，十米开外的声音都能听的细致入微，何况是离他这么近的对话，自己跟寒钰这一通聊，看似小声实际上跟在顾离尘耳边讲话没任何区别。
这一声笑让时令觉得非常没有面子，他得找补回来，于是他跟寒钰说，“虽然他识破了我，可我也识破他了呀，我俩顶多算平局。”
话是跟寒钰说的，可他眼睛一直在顾离尘身上——知道顾离尘听得到，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
寒钰好奇：“那你是怎么识破的，好厉害。”
顾离尘停了几步，等到时令他们跟上来才一起迈步，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怎么漏出破绽吧。”
时令“啧”了一声，道：“你根本就没怎么认真隐瞒吧，那个明竹喧都直接叫你名字了，这还能发现不了我是傻子吗。”
顾离尘笑了笑，没有否认。
“而且，”时令道：“青龙朝我挥剑的时候，你推开我后拔出的那把剑是你的佩剑不二吧，这么大摇大摆的就拿出来，我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顾离尘的笑声大了点，听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
他笑的开怀惬意，时令感觉得到他没有任何逗弄调戏的意思，只觉得他越笑，自己越不好意思。
摸了摸鼻子，他问：“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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