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无边的暗色。
关铁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车队暂停前进,原地待命,侧耳凝神细听片刻。
此地虽然已经距安南甚远,但到底没有真正进入中原地界,道路两旁的树木稀疏,零零散散的,空中有一点隐隐约约的青草气息,等到车队也调整完毕,彻底安静下来,除了风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关铁风斜了一眼时令,“你逗小孩儿呢,哪有人……”
“嘘…”,时令竖起一指,“仔细听,来了。”
“……你——”,关铁风横眉怒目,还待再骂,下一刻却肃然起来——在风声中传来了别的声音。他快速打了一个手势,马客们全部悄声下马,各自拿起了武器,严阵以待。
关铁风手不动声色的放在马鞍旁的暗袋里——那里放着一把重刀,是他的惯用武器。眼看所有人都已各自就位,时令居然还悠哉的端坐马上,关铁风立即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个废物点心,给老子退后,别捣乱!
时令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利落的翻身下马,隐到夜色中去了。
片刻后,前方果然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一停,透着点不疾不徐,悠然自得的意思在里头。关铁风给时令飞来一个眼刀:怎么回事?一个人?
时令惊讶他居然能在一片黑暗中准确找到从头黑到脚的自己,不由得心生佩服,同时给他回了一个眼神:高手嘛,你懂的。
几息间,来人已至几步之外。
关铁风道:“阁下留步,冒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来人穿着一身打眼的素白色衣袍,腰系玉带,雪白滚边处绣着竹叶花纹,长发用玉簪束起,徐徐而来,姿态闲雅,端的是一派风雅惬意——如果忽略掉他手中拿着的一把冰魄长剑的话,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去逛青楼。
待到看清来人面貌,关铁风牙一阵酸疼,心说:怎么又是个小白脸,他是跟小白脸犯冲吗?
听他不回话,关铁风又问了一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最后关头,他不想先动手。
“哦,”那人抱剑而立,带着笑意,轻声道:“劳驾,打个劫。”
“……”
关铁风一滞,没想到此人如此不给情面,连点场面话都不说,他准备好的话都噎在了嘴里,憋的他脸色难看。
场面一时僵住了。
这时,只听一声“噗嗤”声遥遥从后方传来,关铁风眼角一跳,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另一个小白脸捣的乱。
闻听这声嗤笑,来人也不恼,仍然笑着轻声道:“所以,你们……是打一架再灰溜溜逃走,还是现在就体面的圆润的骑马离开?”
“你谁啊你,毛头小子吓唬谁呢!”关铁风还没怒,从马客中冲出一人,扛着一把刀,向着打劫客就冲了过去,“想吃下镖先过我这关!”
关铁风一步横挡在那马客身前,单手将刀格挡下来,这回是真的怒了,“老三!”
听了警告,老三狠狠瞪了打劫客一眼,不甘不愿的退后了。
打劫客单手往剑柄上一拍,道:“有趣。”
关铁风仔细审视着对方,道:“我干这行十多年了,劫镖的也不是没有碰见过,阁下这等风采,要是出来混过,我不可能没有印象,想必是第一次吧,恕我直言,阁下哪个山头的?”
打劫客道:“山头不敢当,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混饭?”关铁风示意他那一身行头,“恕在下眼拙,阁下这一身……不像是缺口饭啊。”
他又用下巴点点身后的一群马车,“这镖想必阁下也知道是从边境来的,油水可没中原的多,不过就是几个破皮烂箱子,我也是混个温饱罢了,阁下何必为难我这几个乡下人?”
眼看他这磨磨叽叽,老三又受不了,道:“大哥,跟他说那么多干球?咱直接打不就完了吗!”
这回不等关铁风横眉立目,时令立即跳出来把老三往后一拉,小声道:“嘘,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老三立即转移目标,“你说谁小孩儿呢,你才是小孩儿!”
没空听那边小孩儿掐架,关铁风继续道:“……还是阁下也是受人之托?不妨把话说明白些,要是这趟差事没办好,我也好给雇主一个交代不是。”
打劫客点点头,收了笑意,道:“北原南望馆。”
“南望馆?”关铁风一顿,“那阁下是?”
打劫客道:“在下不才,南望馆馆主,顾离尘。”
“……”关铁风虽然混迹边疆之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可他对北原南望馆还是有所耳闻的。
南望馆是江湖第一大馆,其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承接各种各样的江湖委托,本质上是个雇佣起家的江湖势力,因馆内众人实力高强,只要钱到位,什么都能办,也能办成,还把总馆设在了京城,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做江湖生意,馆主顾离尘更是人脉深厚,各种关系网盘根错节,如非必要,江湖中人对上南望馆都是能避则避,因其最初起源于北方冰原,故称北原南望馆。
不管此人是不是顾离尘,总之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关铁风言语谨慎了许多,道:“南望馆声名在外许久,一馆之主又怎会看得上我这区区一个押送镖物的小队伍?”
顾离尘:“惭愧,馆中人都忙去了,就我一个悠闲了点,又正好在附近,所以就顺便过来看看。”
话音落地,顾离尘手指轻动,“嗖”的一声,他手中那把冰魄长剑出鞘半寸,带起一抹蓝色冰雾,还没来得及落地就消散在了空中。
关铁风头皮一紧,瞬息之间就把暗袋中的大刀抽出,横挡在胸前。他手下众人同时拔剑的拔剑,拿刀的拿刀,气氛霎时一触即发。
现在关铁风确认眼前人确实有可能是南望馆的馆主了,只一把半出鞘的剑就能让他感到如此压力,的确是高手无疑。
顾离尘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噙着笑意,道:“别麻烦了,一起上吧。”
关铁风紧握刀柄,脸上几乎要滴下汗来,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得不问一句:“贵馆家大业大,顾馆主不可能是为了这一车财物而来,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要拦我们这个小车队?”
他一边问话拖延时间,一边背着手在身后打手势,老三离的最近,最先看到,他回身一搂看戏看的正嗨的时令,把他扔在了一匹马的马背上,同时拍拍马屁股,让时令跟马远离了即将发生打斗的现场。
徒留一个在马背上目瞪口呆的时令。
片刻之后,时令失笑,摇摇头——啧,这老铁头还真是个烂心肠的好人。
听关铁风问话,顾离尘也不含糊,道:“京城里不许外来势力介入。”
关铁风一愣,然后迅速明白了——南望馆自诩京城第一江湖势力,把京城当成自己地盘,当然不允许有人随便在自己地盘上进进出出,他这一趟差事是失误了,以前都没送过中原的镖,不知道不打招呼贸贸然接近别人地盘是很忌讳的事。
他今天干的这事儿就像一个陌生人不打招呼随便进了主人家的门,还委委屈屈问主人家为什么要赶他出来。
没什么可说的,这一战在所难免了,关铁风咬牙,正要抢先进攻,斜刺里忽见一点寒芒逆风而来,关铁风一禀,后撤半步,险险避开,随即刀锋从下而上挥砍过去,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刀剑格挡之声传来,关铁风右手腕一震,竟然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也就半息之间,关铁风咬牙屈膝,左手接住了垂落下来的右手——他的大刀也早已掉落在地。
此时,马客们才将将杀到,彼此之间极有默契的一拥而上,一副势要为老大报一手之仇的架势。
关铁风被护着避到一旁,咬着牙硬扛着右手的疼痛,心里极为震惊,他武功不弱,可他连对方什么时候剑出鞘都没看清,更是在一照面就被下了刀——对方武力远胜过他。
对方是顾离尘,连自己都这样,更别说他手下的人了,关铁风眯起双眼,努力想看清战局。
果然如他所料,虽然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但对方速度,武力都当属上乘,远不是人多势众就可以拿下的,那一点寒芒在人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看不出一点深陷困局的样子。
陆续有人被顾离尘那把剑或挑飞兵剑,或震伤经脉,不得已退出了战局。这边随着一声剑啸,老三被一道剑气横着抽飞出来,他倒退了十几步才把这股劲儿卸掉,喘了好几声一抬头发现关铁风就在身旁,摸摸鼻子,他有点心虚:“大哥,这人好强,咱好像打不过啊……”
关铁风叹一口气,什么叫“好像”,根本就是吧。
好在顾离尘没下杀手,不然再来多少人都得葬送在这儿。这趟差事到底是办不成了,钱没了就没了吧,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关铁风压下了一声咳嗽,正要招手让兄弟们撤下,哪知顾离尘突然足尖一点,抽身脱离了战场,在半空中一剑向关铁风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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