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去了很久,记忆被吹进了风里,暂时消失在时静好的脑海里。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透蓝的天空中飘着被扯碎的云,丝丝缕缕成为蓝天的点缀。早晨的太阳暖融融的,照在人的身上不觉得热,反倒是晨风里,裹了层清新的味道。
一大早,时静好和时静妍就被林蓉从床上喊了起来。
今天他们要去临川一中报道。
临川一中,临川市不算太好的中学。
因为搬家,时静好和时静妍只能被迫转学。林蓉和时立海当时托人找了关系,又是送礼又是送吉祥话,才将时静好和时静妍塞进了这所学校。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时静妍进了很好的实验班,而时静好去了一中最吊车尾的班级。
为什么会这样,时静好也不得而知。
她只能默默的接受这无形之中的安排。
众所周知,临川一中因分级严重而出名,好学生与坏学生自成一派,谁也不招惹谁。尽管这样,在时静好听到自己没有被安排进和时静妍一样的班级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默默的站在正和校领导沟通的林蓉身后,略微垂着脑袋,阳光斜斜的从门外照进来,拢了小姑娘一圈的光影,她温软又安静的陷在里面,忍不住叫门外路过的学生们都频频扭头看过来。
那时候,似乎连阳光都稍减了几分热烈,添了几分暖软。
林蓉与校领导的沟通结束,又和时静妍说了几句话,就让她被主任领着离开了。等他们走后,林蓉才转过身跟时静好草草说了几句话:
“阿好,妈妈知道你从小就懂事听话,你成绩好,妈妈知道你去了差一点的班级也不会影响你学习的。”
这是对她们两姐妹去的班级不同的解释。
时静好被晒的有些晕乎乎的,颤了颤眼睫,好久才细声开口:“嗯,我知道的,妈妈,我会好好学习的。”
“那好。”听着时静好这么说,林蓉心宽似的看了看腕间那个戴了很多年的手表,声音变得急促了些,“妈妈还有事,就不陪你去教室了,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这是疑问句,却经常被林蓉说成肯定的意思。
时静好只好顺着林蓉的意思点点头,“可以的妈妈。”
之后林蓉就走了,步伐匆匆,像是身后有凶猛困兽在追赶。
时静好看着林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以后,才将目光收回来。
刚刚听校领导说,自己的班主任最近生病请假了,没办法将她送去班级里,只能麻烦家长送一趟。
可林蓉并没有要送她的意思,甚至将她丢在这儿就离开了。
时静好被太阳晒得有些晃,一回神才发现,有好多路过的同学都在看她,一眼接着一眼的递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棉麻裙,很老的款式,胸前除了一点绣花的装饰便再没了其他。及膝盖长,露出一截小腿,被太阳一照,白的发亮。松软的黑发乖顺落在胸前,莫名有种画中仙的味道。
刚刚忘了问高二(12)班怎么走,时静好捏着书包带子,问了一个女同学。
女同学热心肠,嘴里边说伸手又边指,时静好道了谢,一个人慢吞吞的朝着那边走。
教学楼分为上下五层,上两层是高三的地盘,下两层是高二实验班的地盘,而中间那层,就是文艺班理艺班以及临川一中吊车尾班级的地盘。
时静好气喘吁吁的爬上三楼,气还没喘匀,她便看着一本书从一个窗户里飞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嘶吼般的怒骂:“老子艹你大爷!”
时静好吓傻了。
在原地呆怔了差不多两三秒,时静好的视线向上扫,准确无误的看到了写着高二(12)班的班牌。
就是那个骂脏话的班级。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种班级,以前在浠水镇读书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待人友善也礼貌,是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脏话的。要是被老师听见了,还会受到惩罚,明目张胆这个词,放在以前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抬脚走过去,却走得沉重。
到了门口,听见里面叽叽喳喳吵闹的声音,时静好却不敢进去。
手指搭在门槛上,指甲无意识的扣动着,直到留了些印记,她才像做好心理准备一样,捏着书包带走了进去。
教室里的吵闹并没有因为时静好的到来而停下,她单单立在讲桌旁,看着教室里疯闹的同学们。
他们的氛围热热闹闹,追逐打闹,人声喧哗,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发现她。
“诶!”
一旁有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
时静好跟着动静看过去,却看见一个女孩儿正对她招手。
示意她过去。
时静好慢吞吞的走过去,步子迈得极小,到那个女孩儿跟前。
“你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吗?”那个女孩儿很自来熟,眼睛大大的,扎两个小辫子,看起来很漂亮。
时静好点头,略显局促不安。
“你好呀,新同学,我叫秦纤纤,你叫什么名字?”
秦纤纤的热情瞬间融化了时静好心里的那些局促。
她对她笑了笑,“你好,我叫时静好。”
新同学脸蛋软,此刻一笑,笑进了秦纤纤的心坎里。
她心一软,立马站起身,到她跟前,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好可爱啊。”
没等时静好说些什么,秦纤纤就自顾自拉着她往座位上走,将她按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热情的跟她说:“以后你就跟我坐吧。”
“可是你有同桌。”时静好看着那个位置上堆着的那些书,觉得不妥,颤了颤眼睫:“我还是……”
话被秦纤纤大声吼断了,但不是朝着她吼的,“王志鹏!回来换个位!”
那个叫王志鹏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看见秦纤纤身旁的时静好,先是愣了一会儿,又是指了指她,问:“谁啊这是,没见过啊……”
“你新认的小姐妹啊。”男生也是自来熟的性格,和她吹嘘着玩闹。
“……”秦纤纤无语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倾身越过时静好,狠狠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新同学啊,傻.逼。”
秦纤纤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她的转学生小可爱身上,催促着让他赶紧搬。
王志鹏也很好说话,没一会儿就把位置搬空了。
呈现在时静好面前的,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空桌,连一点儿灰尘都不留。
可时静好还是有所顾虑。
“这样好吗?”时静好不免有些担心,眉轻揪着,“要是被老师发现私自换座位,会被骂的。”
这话说的很正经,却把秦纤纤逗的哈哈大笑。
看着她好像是真的害怕会被老师骂,秦纤纤忍不住逗她:“放心吧,最近不会挨骂,你就安心跟我坐着吧。”
“啊?”
时静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问着为什么。
“因为我们班主任生病请假了呀,一时半会儿他回不来,没人会骂你的。”
这位置就这么随便的被定了下来,时静好刚到,还没来得及去领书上课铃就打了。
这节课上物理课,时静好和秦纤纤共看一本书,两人挨得近了,趁着物理老师背过身写字的当口,秦纤纤压低声音跟时静好聊天:
“时静好,你从哪儿来的啊?”
“浠水镇。”时静好弱着声音,细细喃喃,似蚊子嘤咛。
她的声音有股莫名的软,叫人听着甜,这会儿声音很小,听起来更像是往蜂蜜里加糖一样,有股说不出来的甜上加甜。
秦纤纤笑了,夸赞道:“时静好,你的声音真好听,我好喜欢听你讲话。”
“谢谢。”时静好简单的道了谢,抬眼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但我们先上课好不好,下课我再跟你说。”
正巧物理老师写完标题,转过身来。
物理老师姓周,是一位麻辣教师,没有学生不怵他,除了一些屡教不改的刺头。老师脸上神情严肃,鼻梁架一方框眼镜,但也挡不住那一身古朴泛酸的气质。
高二(12)班的学生胆子大,私下里叫他周扒皮。
他视线一扫,目光落到时静好这一组,向下扫去,先是在时静好身上逗留一圈,后又溜达溜达向后去。
“靠窗第二组最后面那人呢?!”周扒皮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怒目圆瞪地盯着那个空位看了很久,“林牧野又逃课?!”
他嗓门很大,吓得时静好一个哆嗦。旁边的秦纤纤乐呵呵的捂嘴偷笑。
空位同桌也跟着遭殃,周扒皮此时正气急败坏的点了他的名。
“程祎,你同桌呢?”
教室里所有人都频频扭过头去,时静好也好奇的跟着扭头看了看。
只见一个穿白T的男生站起身来,他发丝凌乱,凳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他挠挠头,“我不知道。”
“平时就你和他关系最好,他是不是逃课了!”
这罪定的冤,程祎连忙摆手:“我真不知道。”
“可能……一会儿就来了吧。”
那个被程祎说成,一会儿就来了的人直到第一节课结束后才来。
那人才刚到门口,教室里就有人在喊:“野哥来了野哥来了。”
夏日的阳光热烈,吹来的风都裹了好几层热,闻声抬头,看见从门口进来的那个人,几天前被撕破的记忆在时静好抬头间又被一点一点的拼凑了出来。
她有些意想不到的睁大眼。
少年的五官轮廓硬,却不似刀削,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一身黑T。他留着干净的寸头,薄薄一层,被太阳的金芒拢着。
袖子被卷到肩膀上,露出线条分明的臂肌。他很高,站在教室门口,一下就挡住了光线。单肩挎着包,姿态是懒散随意的,但却有股桀骜野性的味道。
莫名叫时静好联想到某件事情,心一抖,忘了挪开视线。
人对目光的注视往往是敏感的,少年有所觉察的转眼看过来。第一眼,他就抓住了时静好的视线,那是肆无忌惮与锁定目标的意思。
时静好紧张的抿了抿唇,那天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脑袋里回放,画面播放到那双深刻又凛冽的眼时,与现实重合。她躲闪着挪开视线,到最后弯身躲下假装捡东西。
那躲躲藏藏的身影稳稳的落进了林牧野的眼睛里,后者眯了眯眼,懒散的迈着腿,晃荡似的从时静好身边走过。
少年衣角带风,夏天的热里混着的一点皂角味儿,萦绕在时静好鼻尖,不巧被她吸进鼻腔里,莫名让她一阵心慌。
“艹,林牧野你踏马终于来了!”背后有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粗犷又焦急,刚刚就叫人领受了一遍。
“你这么想我啊?”
林牧野懒散的说着混话。
放下包坐在板凳上。
“滚犊子!想你的人是周扒皮。”程祎一提起这个,头就疼,“上节课逮着我问了好多好多遍了,周扒皮对你是真的爱。”
“老子是直的!”
“那你也不能阻止周扒皮对你弯呀。”
“……”
周围一圈人听到这话,都哈哈笑起来,但又难免不赞同,“就是,野哥,周扒皮对你都快弯到脚底去了。”
“……”一来就被打趣,林牧野脸色极差,低沉着声音压出一句:“滚。”
提到这茬,程祎突然想起来几天前林牧野对自己说的那场艳遇,兴致来了,便想听后续:“野哥,送你花儿的那小姑娘你找到了吗?”
林牧野不置可否,懒散一靠,背贴墙,视线随即放远,不偏不倚落在前面起身的时静好身上。
沉默等于默认,这让程祎更加来了精神,“找到了就带来给哥们儿看看啊!”
周围围了一圈人,也等着看好戏。
窗外落进来的碎金洒在那人的单薄的肩上,发梢也跟着掺了几份金。温柔宁静,竟不舍得让人轻易点破。
他眯了眯眼,不知是被窗外的碎金迷的,还是被画里的人迷的,觉得有些扎眼。
想起刚刚她那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半晌,他才开口,是顺着程祎的话答的:“小姑娘怕生,不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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