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昨天听见有人敲门了吗?”
“笃——笃——笃,每次三声,敲了一晚上,可吓人了。”
“二狗他娘,你也听到了,听老陈说,昨晚真是见鬼了,村里每户人家都有人敲门,但是开了门都没人,只看到门上贴的一张纸,上面写着,需要亡魂超度者,可半夜子时,在门口挂一盏钟馗灯,自会有人前来摆渡亡魂。”
一大清早,谢无常就听见邻居们在大声交谈昨晚的灵异事件。
至于敲门声,自然是谢无常命令鬼将军干的。
昨晚,物灵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只要将消息放出去,过几日就会有人挂出钟馗灯。
虽然谢无常一口一个祖宗地喊着物灵,但是她对这个物灵说的话存疑。不过想来,物灵确实说中了她的痛处,村子里已经没有筏子客了,连渡口都被呆霸王拆了,羊皮筏子即将消亡,他这个物灵也岌岌可危,没了羊皮筏子的筏子村,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为了让筏子村不消亡,谢无常才会听了一个物灵的鬼话,抓起鬼奴,搞起亡魂摆渡,这件事要是让她的傩面师父知道了,肯定会被逐出师门。
谢无常叹了口气,起床驱动显形符,只见鬼将军赫然躺在她的床上,睡得很香。她气得跳下床,雷符、风符、鞭符,三张符箓同时被驱动。
睡梦中的鬼将军被惊雷劈中,浑身一颤,又好死不死地被风吹得滚下床,最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灵活地躲过了几鞭子,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谢无常:“昨天听人说,你谢无常刚出生就克死母亲,才及笄就克死父亲,天煞孤星没人敢娶,我还不信。今日一看,果然没错。”
“谁说的?”
“昨晚路过墓地,跟墓鬼聊了会。敲门的时候,村里大爷大婶关起灯来碎碎念,随便听了几句。”
呵呵,这居然是一只喜欢听墙角的鬼。
不对,这只鬼是在故意偷听她的事情。
“哦,她们还说了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闲言碎语,有个叫二狗子的男子好似跟你有婚约,他娘逼着他娶你,他不愿,说了许多不堪的话,说是宁可跟着员外儿子的五姨太私奔,也不要你。”
二狗子跟呆霸王的五姨太阿盈?谢无常恍然大悟,昨日墓地偷情的,就是这二人。
没想到与渣男有婚约的可怜姑娘,竟然是自己!
谢无常气得鼓起腮帮子:“我又不喜欢二狗子,我有喜欢的人!”
鬼将军抱臂而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仿佛在说,什么人会这么倒霉,被你喜欢。
谢无常突然张开双手,蹲着马步,一掌拍到他面前:“你听说过铁斗笠,腰双刀,无情掌,鬼难逃吗?”
“没——听——过。”
“没见识,那可是汝南侯的次子梅小将军。听我父亲说,他往战场上那一站,敌军连大气都不敢出,那横扫千军的帅气模样,甩二狗子一百条街,是我们全家的白月光。可惜,他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鬼将军犹豫了一下:“那他现在,岂不是也变成鬼了?”
谢无常眼神一黯:“不会,我师父已经为大军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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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盏钟馗灯被人在半夜子时挂起。
物灵指着夜空:“老夫所言非虚乎?当世捉妖摄鬼之徒多如过江之鲫,然堪以摆渡亡魂者,世间难寻,信哉!”
不想听物灵这个老古板念叨,谢无常爬上树,仔细一看,冤家路窄,竟然是呆霸王家。
谢无常戴着傩面,穿着师父那偷的玄衣朱裳,刚要敲门,就被一个丫鬟从旁门领进一间偏僻的屋子。
没过一会儿,一位面容姣好,身姿绰约的女子带着泪容,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谢无常的傩面,吓得脸色发白。
谢无常认清对面走来的,是呆霸王的五姨太,上前一步,围着她摇了一圈铃,然后大喊一声:“姑娘,你身上人气越来越少了,是哪个鬼魂在缠着你?”
“大师,实不相瞒,是我,是我的一个表兄,叫二狗子,昨日,他暴毙而亡,他死后我也去祭拜过他,谁知他竟跟了我来,要我做他的娘子。我原想着请个捉鬼的道士,但是他与我相识一场,不忍心看他魂飞魄散,听说大师可以摆渡亡魂,能否帮我摆渡了他。”
“这个自然,不过,你说的表兄到底为何而死,才会对你阴魂不散,你可以要说实话。”
“这,不瞒大师,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我们二人昨日相约,不知为何遇到鬼火,惊慌之下他把我背了回来,谁知正好被我丈夫撞见,就被打死了。”
谢无常心中了然:“如此说来,就有一些复杂了,毕竟这个鬼魂,还有怨气未出。”
五姨太听了忙道:“大师,只要能送走他,价钱不是问题。”
“夫人,那你准备好百两银票等着就行。”
谢无常交待完后,在府中转了一圈,在五姨太的房中抓到了二狗子的鬼魂。
二狗子狞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做一只孤魂野鬼吗?昨日呆霸王将我活活打死,若出不了这口恶气,我死也不会去投胎。”
谢无常点了点头:“我帮你报仇,不过要借用一下你的尸体。”
盛放二狗子的棺材板被打开,谢无常的一双杏眼盯着鬼将军,双眼微眨:“鬼奴听令——去附身二狗子。”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将军,看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想到自己的主仆契,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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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明月高悬。
谢无常走到一座大院门前,只听院内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戏台上正在唱戏。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起,开门的仆人似乎正在打盹:“谁啊,这大晚上的……”
仆人一看门前被鬼将军附体的二狗子,吓得跌坐在地:“鬼——鬼啊——”
谢无常推开鲁员外家的大门,循着声音找到戏台。
鲁府的戏台是特地辟出一块地搭起来的,还让能工巧匠在戏台上盖起了精致的屋檐,斗拱雕梁,好不气派。
“呆霸王,好久不见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呆霸王从二楼的看台上往下望,见到了谢无常,惊讶道:“谢无常,你怎么来了?”
“我们之间,还有账没算完。”
“我跟你有什么账?”
“你拆了我家渡口的账,我可都记着呢。”
“那我们好好算算。”呆霸王一个眼色,谢无常就被几个家丁围住。
“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呆霸王坐在二楼俯身看着下面,心情颇为期待。等了半天,却见几个家丁手脚发抖,直直地盯着他。
呆霸王:“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动手?”
谢无常提醒他:“你把头转过去。”
还没等呆霸王转头,戏台上的戏子一声惊叫,吓得呆霸王一颗心七上八下。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慢慢转过头去。
只见二狗子披头散发,阴恻恻地俯下身,一双桃花眼盯着目眦尽裂的呆霸王:“还……认得……我吗?”
此刻的呆霸王吓得舌头打结,腿受伤之后根本走不动路,都是手下抬着,如今手下早已吓得逃走,只剩他呆坐着:“认……认得。”
“啊”的一声惨叫,呆霸王被二狗子一脚从二楼踢到一楼。
看台不高,呆霸王又生得肥头肥脑,这一摔竟不曾伤筋动骨。
台下仆人想要上去搀扶,却被二狗子殷红的双眼吓退,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将全院人杀个干净。
“快,谁能杀了他,我赏一百两,不,我赏五百两!”呆霸王话刚出口,手下却逃了个干净。
二狗子从二楼跳下,一脚踢在呆霸王的肚子上,呆霸王像只气球滚向戏台,撞在墙上,痛得嗷嗷叫:
“谢无常,你等着,等我爹回来……”
“来不及了。”
“谢无常,只要你肯放过我,你家的渡口,我可以还给你的,还有以后,我肯定不找你麻烦,你信我!”
谢无常想起死去的阿爹,消失的筏子客,被呆霸王拆掉的渡口,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守住。
眼角不知不觉红了起来,谢无常低头往呆霸王的脖颈间,一圈一圈绕着细绳。
忽然一紧,呆霸王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被勒死。
“起来,跟我走!”谢无常拉着细绳,牵狗一般拖着呆霸王往外走。
呆霸王一条腿骨折之后,根本还没好,只能扒拉着地,靠双手爬,跟在谢无常身后,稍微慢了一点,喉咙就会被细绳勒住,谢无常却不会停下脚步,只会用力牵着绳子,任由细绳勒紧皮肤,渗出鲜血。呆霸王只好手脚并用,紧紧跟在谢无常身后。
走到渡口边,谢无常放下绳,从亭子里取出一只羊统,递给呆霸王。
“这……这是什么?”
“这是羊统,只有将羊统绑在筏子上,羊皮筏子才能在黄河之上纵横。你知道羊统是怎么做的吗?
一只羊统,需要筏子客剥一张完整的羊皮。从头部开始,绝不用刀,一点点捶打撕扯,慢慢将整张皮囫囵个儿褪下来,不能有半点儿划伤,才能把羊皮整个脱下来。然后用细线把漏气的地方紧密缝合,单留一只羊腿,用来吹气排气。”
“你……你要干……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剥了你的皮,来,你把羊统吹鼓。”
呆霸王接过羊统,将一只羊腿塞入口中,吹了几口,实在恶心,将羊统扔在一旁:“不行,我……我吹不动。”
谢无常佯装惊讶:“吹不动?那完了,待会我要把你扔进黄河,这只羊统是唯一可以救你的东西,你吹不动的话,黄河里的鱼就有福了。”
呆霸王闻言,扭动着身子,将羊统捡起来,连吹五口气,羊统果然鼓起来了,他大喜:“我吹起来了,吹起来了!”
谢无常被他的傻样逗笑了:“吹不起来才见鬼了!”
等呆霸王吹好羊统,谢无常用红绳将羊统和他绑在一起,推入黄河之中:
“呆霸王,是死是活,全看河神了,你我此后,各走各的阳关道,就不用再见了。”
看着呆霸王被沉入河中,二狗子的鬼魂一阵狂笑:“天道好轮回,呆霸王,你也有今日!”
身体一歪,二狗子的鬼魂被鬼将军推上了羊皮筏子,谢无常撑起桨,轻轻一推,羊皮筏子顺着黄河,一泻千里。
在物灵的指挥下,谢无常轻松地躲过冥河的多个暗礁,谁知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她惊呼:
“不好,水底,恐怕有一只巨大的水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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