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我只有十分钟时间,还要赶飞机。”
闻溪让同事打车先走,自己则和蒋芍蔚进了大厦一层的咖啡厅。时隔多年再见面,蒋芍蔚还是一身傲气。
一头如海藻般的长卷发拢到单侧,露出一对镶了钻石的RUBAN耳环,露肩衬衣搭配经典款LES INFINIS DE CAM?LIA,衬得锁骨性感,气场十足。
“我今天过来签合同,顺便想来碰碰运气。”蒋芍蔚单腿交叠,坐姿温婉又得体,“事实证明,我运气挺好的,竟然真的遇见你了。”
闻溪点点头:“所以学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知道我现在跟阿珩有项目合作吧?”蒋芍蔚倒是坦荡得很,上来开门见山:“我也没想到和他之间缘分会这么深,毕业后又遇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蒋芍蔚还是这种直白性子,不管对面坐着的人和顾屿珩是什么关系,想说什么就说了。
从前闻溪或许会欣赏她这份勇敢,但现在不会。
只见她牵了牵嘴角,不以为然道:“所以呢,很珍惜这段缘分,发了朋友圈让校友们都知道,辩论社出来的都是精英人才。你们做到了顶峰相见?”
闻溪表面上没露出半点不开心,但任谁听这两句话都会觉得她在阴阳怪气。
“阿珩成长确实很快,我们老板都说了,如果这个项目里的技术负责不是他,未必能谈成。”
蒋芍蔚身子微微往前倾,勾唇:“我挺好奇的,你们俩是打算一直就这么异地相处吗?”
闻溪:“什么意思?”
蒋芍蔚装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没和你说?”
闻溪:“……”
蒋芍蔚惊讶地挺直后背,随即又懊恼不已:“坏了,我是不是不该多嘴,这事儿本来应该阿珩自己主动和你说才对。”
闻溪没说话,表情里也没有露出一丝惊讶,在装淡定这一块,倒和顾屿珩有几分神似。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四分钟,学姐,我赶飞机。”
“阿珩要留在澳城了,起码两年内都不会回来北城。”
顾屿珩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要留在澳城工作,虽然这段时间闹了不愉快在冷战,但像这种事情,不该是会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头顶悬着琉璃灯的光落在玻璃杯上折射出光线有些刺眼,闻溪用力摁住右手凸起的腕骨。
“然后呢?”
轻飘飘三个字,气氛又陷入冷凝。
闻溪不疾不徐地开口:“学姐是作为什么角色来向我传递这个信息,包括之前发朋友圈。如果你跟珩哥关系真的很熟,那应该知道,我和他已经订婚了吧?”
“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了。”
蒋芍蔚手捏着吸管搅拌了一下,红唇轻勾。
和这种人拐弯抹角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同事发来消息提醒闻溪别误机,她收起手机,敛眸——
“我不屑于相搏,也觉得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一定界限,可如果非要越界做些令人嗤之以鼻的事情,那我只想说,当年得不到的,现在也抢不走。除非是我先丢掉不要了。”
蒋芍蔚唇角笑容变得僵硬,眼看着闻溪起身,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自己,脊背不自觉挺直,仿佛有股隐藏的气力在与之对抗。
“先走了学姐,这咖啡我就不喝了,不对我口味。”
说完,闻溪拉着行李箱离开,眼神坚定,再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夜幕初降,闻溪隔着舷窗看着外面的云层,却无心欣赏。脑海里反复回味蒋芍蔚说的话,顾屿珩真的打算留在澳城?
是因为合作项目?
如果不是蒋芍蔚说,他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自己?
身旁的同事一觉醒来,见闻溪还在走神,轻轻碰了碰她手臂:“不睡会?落地后就没有时间休息了。”
她们这次出差一是谈新季度合作,二是探班一档户外真人秀的权益露出,行程安排地非常满,中间还夹着两次和新客户的应酬。
也难怪同事会劝闻溪休息会,不然下飞机就要跟客户吃饭、喝酒,连轴转未必吃得消。
“印象中看你发过男朋友求婚的朋友圈,好像有一两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你们这是领证了吗?”
注意到闻溪摸中指的小动作,同事好奇问道。
这位同事之前还打听过闻溪是不是单身,因为来公司比闻溪要早些,见新同事这么好看,就想给自家弟弟牵线。
结果一问才知道,人家和男朋友已经交往五年多了。
“还没领证,只是先订婚了。”
闻溪收起手微微一笑,掩藏眼底的涩意,结婚吗?不知道还能不能结。
-
闻溪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人不是被时间打磨的,而是被不停的分离打磨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面对顾屿珩时,她总是下意识变得消极跟失望。
距离上一次和他亲密地相拥在一起,嬉笑逗弄,亲亲贴贴,似乎已经过去有段时间。
尽管不敢相信,但她还是要承认,和顾屿珩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危险边缘。情绪主宰着分离,心灵在垂死中变得脆弱。
出差回来推着行李箱进门,玄关的灯是亮着的,下沉处摆了双黑色男士皮鞋,闻溪意外抬眸望向屋内,紧接着就看见顾屿珩从屋里走出来。
他也是听见动静。
“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我去机场接你。”
再自然不过的情绪,听上去好像很日常的话,实则已经有段时间没听过了。
闻溪差点就忘了,他们之前还吵过架,甚至冷战,谁都没有松口向对方道歉。
就这么过去了?
她垂眸换鞋,语气不咸不淡:“你也没跟我说要回来。”
经过书房门口,闻溪看到了摆在里面的行李箱,摊开的箱子里放了好几本书,循着往书架的位置看,果不其然,空了一层。
闻溪状若无事地收回目光,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在沙发坐下。
“你这次回来,算休息还是?”
顾屿珩倒了杯青柠茶给她,在一旁坐下,语气无比平静:“过来收些书和衣服,顺便看看你。”
“顺便?”
闻溪苦笑,什么时候她在顾屿珩那儿,变成了顺便。
“来回一趟多麻烦,这里的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吧?你怎么不干脆全搬走,在澳城常住算了。”
闻溪话里负气,正巧厨房里的锅开了,水沸腾的气力推着锅盖腾腾碰着锅沿,滋滋窜出来的热气与她此时的心境莫名吻合。
“我先把火关了。”
顾屿珩起身进厨房。
闻溪也跟着站起来,追在后面:“顾屿珩,你把这儿当什么了?驿站吗?不打招呼就来,来了就搬东西走,你回头看看这四周,哪还有你生活过的痕迹。”
身侧的拳头攥紧了,憋在心头的许多话在这一刻终于是压抑不住地喊出来。
明知道这么激动换来的会是什么结局,但这个泡泡若还不戳破,困住的只是她自己。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发生变化,不知从何时起,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个堆积着一个,明明都许下了共度余生的承诺,可怎么总觉得像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眼眶里毫无征兆地滚出两滴眼泪,闻溪咬了咬唇,无力问:“这还是不是我们一起打造的家了?”
两个异乡人在这儿扎根,有了这么一间小屋,费心费力地去装扮,去憧憬在一起后的每一个崭新的开始。
都是因为顾屿珩,她才会对北城有归属感,但现在,他却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座城市里。
“对不起。”
顾屿珩沉默半晌,说出这三个字。
闻溪觉得非常失望,他是连解释都不舍得给了吗?
“我问你,为什么要搬那么多东西过去?之前不是说,几个月就回来吗?”闻溪指了指书房里的行李箱,眉头紧拧,“为什么连冬天的衣服你都要带?还要搬一柜子书?”
“项目谈下来了,我得在那里驻场两年。”
听到了顾屿珩的回答,闻溪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她忽然弯下腰,手掐着腰间靠近胃部的位置狠狠用力。
一阵一阵胃痉挛扯得她额角的青筋都凸出来,但她还是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疼出声。
察觉到闻溪的异样,顾屿珩下意识弯下腰想要去关心她,但很快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这次的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技术上我花了很多心血,不能放弃。”
“所以呢,你是想放弃我对吗?”
忍过疼痛的闻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不能理解顾屿珩在事业上的拼命,她是不能接受对方在自己领域沉迷时,完全将她抛之脑后。
在澳城驻场两年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还是蒋芍蔚最先告诉她。
闻溪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出差这些天浑浑噩噩的状态是因为什么,蒋芍蔚三两句话就将她困在了一座牢笼里。
直到今日见到了顾屿珩,亲耳听见他宣布这个消息,原先有什么在心头闪烁着的,一点点熄灭。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对顾屿珩无条件的信任。
“顾屿珩,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未婚妻来看待?为什么你每做一个决定,都不用跟我商量的?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来北城,却可以转身就去澳城发展?为什么我总是被你抛在后面,在事业之外?”
闻溪擦掉眼角的泪水,不需要这份示弱,而是梗着脖子紧凝顾屿珩,强势地要从他这里要到一个满意回答。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屿珩吗?”
“我变成什么样了?”
顾屿珩意料之外没有上前哄自己,这点让闻溪有一瞬间觉得,他们之间是真的要完蛋了。
但她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他们约定过,不论以后发生任何争吵,都不随便把“分手”挂在嘴边。
所以即便再心痛,她还是牢牢记得这个约定,咬死不说。
“你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像我这样家庭出身的,要得到认可得付出多大努力。”
灯光下,顾屿珩清冷的模样宛若换了个人,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闻溪难以置信到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就在她想要反驳什么时,顾屿珩又再度开口:“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给你不差于原家庭有的生活条件,这对于我来说,有很大压力。我需要手里这个项目,也一度以为你能理解。”
闻溪张了张嘴,一股钻心的疼痛在她胸口起伏:“这么说来,我反倒成了你压力来源。顾屿珩,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家庭条件如何,你是第一天知道吗?我们在一起九年了,婚都求了,你今天站在这里暗讽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懂你的压力,体谅不了你。”
太可笑了,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怎么会是从顾屿珩口中说出来。
“你到底在敏感些什么?顾屿珩,我到底要照顾你那可笑的自尊心到什么时候?”
终于,闻溪还是亲手撕碎了这层夹在她和顾屿珩之间的窗户纸,从前无时无刻不提醒她要去顾虑的点,今天直接戳中。
徐朝阳早就提醒过她,顾、闻两家的经济条件是有很大差距的,关键得看顾屿珩会如何去平衡。
如果他的敏感占上风,那闻溪会很辛苦。
这一点,在孟颖生病那段时间里表现得尤为明显,闻溪好几次提出要帮忙分担,都被顾屿珩婉拒,直接转移话题。
说到底,顾屿珩还是没把她真正当成家人看待。
浑然不觉地将话如利剑般刺出去,回过神来时,已来不及收手。
眼看着顾屿珩怔了下,闻溪心里也跟着难受。
可他看上去没有在生气,甚至都没想要跟她起冲突。
“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下。”
“冷静?我们之前冷得还不够吗?”闻溪想起蒋芍蔚来找自己时的表情,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还是你后悔了,当初应该选择蒋芍蔚,而不是我。”
在两人关系中,将第三人扯进话题风暴中心,无疑是一种微妙的暴力行为。是主动方的撩拨与激将,是攻守方的无奈与底线。
顾屿珩:“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从蒋芍蔚告诉我,你要留在澳城工作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对你失望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哪一步走错了,会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你明知道我有多介意蒋芍蔚的存在,可你就是能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先是朋友圈,如今连你要留在澳城的消息,都是她和我说。”
闻溪深呼吸,心如死灰的眼神望着顾屿珩:“你和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她都跑到我面前来嘲讽了,你真当我闻溪没有脾气的吗?”
顾屿珩不说话。
“为什么啊顾屿珩,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一天不是去反思自己,就想找到一个答案。可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在这段关系里去做一个下位者,受够了反思和讨好,受够了琢磨和换位思考。如果谈了九年的感情是这样的状态,我只能说,真的很失败。因为我的爱人已经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去考虑。”
唇角沾到了眼泪,尝到了苦涩。
闻溪胸口不断起伏,她甚至是要扶住旁边的椅子才能站稳,把想说的话都说清楚。
“我今天就只想要在你这得到一个答案,你还爱我吗?顾屿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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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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