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和伎沉默良久。
粥凉了,我再去热热吧,伎说。
他起身,但被侠一把攥住了手腕。
其实我知道的,侠说,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小男孩。从你弹完《十面埋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个词叫做,一见倾心。我想了想,你现在的本事并不足够杀我,我就日日来你这儿,直到你有本事杀了我为止。
那样,死在心上人手里,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为我弹琵琶,为我下厨,饭里好像也没有多少毒,我美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只想把你娶回家,让你慢慢折磨我。
那,你母亲杀了我父亲,我只能向你母亲寻仇,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那你把我慢慢杀了,解你心头之恨,可行么?
我是个粗人。我也不会哄人开心。我不想让你弹琵琶给其他人听,我更不想让你笑给别人看,我把你娶回家,你慢慢杀我,好么?
侠一向寡言,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渴得紧了,刚要灌一盏冷茶下去,就被伎拦住。
你且等着,我去泡壶新茶,再热热粥。伎站起来,又被侠一把摁住。
侠说:不好,你先给我个答复。
伎背过身去不看他。
侠说:你是欢喜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对我笑,不会给我做好吃的,不会担忧我饮冷茶对肠胃不好,对不对?
伎哼了一句:谁要你自作多情。
侠说:那,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欢喜我。
伎不搭腔。仍是背转着身子。
侠有点急了,把伎扳正过来,却发现怀里的人儿早就泪流满面。
伎抽抽搭搭地讲:我……我也不想的。我……我算计了好多……好多年,为的是……为的是有一日能给母亲报……报仇。可你……你那样好……你珍视我,欣赏我……我……我有什么办法……
侠不知所措了。
这些日子,他从没见伎哭过。他往常都没见过女孩子哭,更别提男孩子了。
他只觉得心口紧得慌,难受得慌,不愿怀里的人儿再哭。
于是他吻了伎。这是个绵长的,深情的,沾了泪水的潮湿的吻。
侠一边吻,一边轻拍着伎的背,直到他平静下来,才慢慢放开。
伎抚着嘴唇,抬眼看面前的侠。
不算俊美风流,但也是仪表堂堂。过早的风霜让他的眉间已有了一道浅浅的印痕,眉下那双沉潭似的眼睛,正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其实也知道,母亲是早晚要死的。
侠的父亲是担了江湖众人的委托,要索她的命,来抵她手下的百十个冤魂。
侠的到来,只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何况,侠还饶了他一命。本不该留下仇人的儿子的,可侠怜悯他,竟放他走了。
但母亲毕竟是侠杀死在自己眼前的。
他活了这十年,没有一日不在仇恨中度过,没有一日不在算计着如何杀了侠。
伎缓缓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拨子。
那是侠送给他的,他悄悄拿去找了师傅改装。拨子里有三枚小而尖利的铁菱,他一按机关,它们就会弹射而出。
侠看着伎:没关系,你发暗器便是。我不躲的。
伎举起手。
侠张开臂膀。
伎说:我……我是舍不得杀你的。我废你右臂,让你再拿不动剑。我们就两清了。
侠并没有管他的臂膀会如何,只是看着伎道:那,那之后就愿和我回家了么?
伎沉默了。
良久,他说:我……也许吧。我……不知道。
侠说:那好吧,我能让你消消气也是好的。来,刺这个三个穴位,我右臂就和常人一样无力了。
伎红着眼睛抬头,举起拨子就发暗器。
噗,噗,噗。
铁器入血肉。
咝,咝,咝。
毒攀附肌理。
侠平静地点穴制止毒素上涌,平静地掏出解毒丸一口吞下。然后说:那我去处理一下江湖上的事情,置办了金银之后来找你。
伎垂下眼睫:不必着急,我这样的人……不值得的。
侠蹙了眉:
不,你值得。
你最值得。
只有你值得。
说罢便走了。
侠处理了所有事情,把事务交代给朋友和手下,置了黄金去找了潇湘馆的妈妈。五百两,得了伎的卖身契。
唤了只信鸽,侠把契子卷进小竹筒,给伎带去。
正惴惴不安,鸽子飞来了。解开竹筒,里面是一张揉了又揉的笺:
杭州西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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