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铸的牢笼里关着个一血肉模糊的人形,他的面容尽毁已经看不出年龄样貌,四肢无力被铁链锁着,就这么干愣愣地吊在半空中,想死死不了,想活也活不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今天肃王要得到回复,别把人搞死了。”
低沉的男人嗓音从阴森悠长的走道里传来。
“知道了,落木,我自有分寸。”此人声音雌雄莫辨,乍一听像是未变声的男孩声,仔细一听又像是声音端着的少女音。
一个纤细的人影端着烛台,步伐轻盈,一蹦一跳地走来,烛火拉长了她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影子雀跃着,似乎她的主人心情颇为不错。
宵宵最喜欢审讯敌人了,这样她不用值守,只不过眼前这个“半死人”她已经审讯了一周,什么招数都用尽了,但这人跟个个哑巴似的,嘴巴根本撬不开,自己一无所获!
她打开牢门,放好烛台,从怀中掏出一粒棕色拇指大的药丸。
此丸名为回光返照丸,能够延长濒死之人的生命,但代价就是存活期间会感受到病痛带来的十倍痛苦,对于审讯来说这个药简直就是活阎王,服用的人求死不能,活得更痛苦,痛不欲生。
一般宵宵会把俘虏打个半死不活,让他身上的创伤无数,但都不伤及要害,再将伤口简单处理,止好血,最后喂上一颗回光返照丸,基本上所有的俘虏来不及上第二颗药丸就会连自己尿过几次床都招了。
而眼前这位前不久在肃王府内刺杀肃王失败的俘虏,他挨过了三颗回光返照丸,宵宵仍没从他嘴中套得半分消息,除了低哑痛苦的嘶吼,其余的信息一个字也没透露,就像是个哑巴一样。
宵宵叹了口气,准备给他喂第四颗,喂下之前,她开始尝试跟他沟通,施展一下最新学习的攻心之术。
“兄弟,宵宵敬你是条汉子,都是做死士的,我就估计没你这份勇气和毅力,这是第四颗药丸,痛苦将会是之前疼痛的翻倍,怎么着你也得全交代了,早死早超生,托个富贵人家,不论做少爷还是千金,就算是个普通人也比替他人卖命强……”
说着,宵宵正准备上前捏开他的嘴巴。
她的指尖碰触到了他冰冷僵硬的皮肤,她眉头一皱,迅速试探他的鼻息,鼻息依然全无,整个手腕都摸不到跳动的脉搏。
人已经凉透了。
宵宵的心也跟着凉了,把重要的俘虏给弄死了,她难辞其咎,左思右想,没什么好法子,叹口气垂头丧气地走出地下囚牢,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走路带风,回去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塞一颗回光返照丸,企图给自己续命。
落木正双手抱胸守在门口,一身黑色行装,干净利落。看着宵宵出来这么快,他抬眸,心里早猜到了答案。
“去找主君认错吧,兴许饶你一命。”
宵宵耷拉着眼皮,主君大人也正是肃王,她的主人,当今大舜朝圣上的三皇叔,位高权重、武艺高强、容貌无双,人称大舜第一公子,这样举世无双的人,背地里却阴暗,杀伐果断,手上鲜血淋漓,冷血无情。
“他要是不饶我,那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了。”宵宵表情凝重,语气却故作轻松。
落木面无表情。
“这算是你的遗言吗?”
“我的遗言是希望明天能睡个好觉。”
宵宵说完挥袖而去,身轻似燕,在砖瓦之间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为肃王的死士,她随时都有赴死的觉悟,死亡对于她而言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当她的武器上沾满鲜血,听着无数剑下囚徒哀嚎着求饶时,她能做到淡定自若,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也会死于别人的剑下,但是作为肃王的死士,她不会求饶,不会让自己活着落入敌人的手上,她做不到意志坚定替主君保守秘密,而且她也想赶着投胎。
肃王府比皇宫还要森严,明处暗处都安插着眼线,宵宵一身死士统一的黑色束身服在里面穿梭自如,最后来到肃王的院落内。
肃王的院落清净空旷,庭院内植物错落有致,正中间有一个棋盘格石桌,肃王正和一名男子下围棋。
男子是府上的端木医师,他温润如玉,平易近人,待所有人都温柔可亲,平时死士受伤都会去找他疗伤,医术高明,待人客气,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宵宵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他经常和肃王对弈。
宵宵不懂围棋,她妄图通过肃王的表情来判断棋势,但却一无所获反而暴露了气息,被抓了个现行。
“下来。”
肃王的声音十分清冷,他武艺高强,任何想接近他的人都逃不掉他的感知,他能感受到宵宵的气息是紧张的、局促的,多少还有点底气不足,像是小偷,好在他已经熟悉宵宵的气息,要不然差点把她当作刺客给杀了。
宵宵迅速从房顶跃下来,在肃王身侧单膝跪地,低下头,垂眸。
“主君大人。”
“如何。”
“……属下无能,喂了三颗回光返照丸,审讯七天七夜,但他一言不发,目前没有任何线索。”
“继续审,他不是哑巴。”
“……”宵宵犹豫了两秒。
“属下无能,犯人不知为何死掉了。”
肃王夹着棋子的手顿住了,这一刻宵宵觉得时间都凝固了,凝固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端木,你猜本王下一颗棋子会落何处?”
端木回春端着下巴,努力思考,最后合住手中的白面折扇,面上带着微笑,语气半分调侃。
“肃王这是山穷水尽,想从在下这另辟蹊径?”
不待他耍完机灵肃王的棋子已落在棋盘之上。
他叹气。
“输了输了,再来!”
两人下着棋,将跪在地上的宵宵完全忽视掉,仿佛她从未来到他的跟前过。
是故意的。
宵宵很清楚,但她不好张嘴提醒君主自己的罪行。
她只能静静地跪在一旁,等着君主处置她。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她单膝跪地,后背笔直,不敢有小动作,一动不动,犹如石雕,纵然她从小习武,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但膝盖终究不是铁打的,逐渐地,她已经感觉到下半身麻木,她只能偷偷运气,让下半身血液流通,不至于那么难受。
“又输了!殿下棋艺高超,属下自愧不如,只怕全大舜朝也没有殿下的对手。”端木回春拱手,输的心服口服,他抬头看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属下该回去煮药了。”
“不送。”
端木回春赶紧起身走人,临走前朝着宵宵投来意味不明的怜悯目光。
现在这里只剩下肃王和宵宵二人。
肃王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宵宵一眼,也不曾正眼瞧过她,他起身准备挥袖离去。
“主君。”
宵宵不得不抬起头,仰视着他,眼神里满是无奈。
他一如既往的俊美,身姿挺拔,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落在肩头,缎面金丝提花白衣富贵雍容,表情清清冷冷没有波澜,眉目俊朗,双唇凉薄,双眸如星。
宵宵咬牙,双目与他对视后又立马低下脑袋:“是属下失职,宵宵仍由主君处置。”
“这是你来肃王府的第十年,规矩你很清楚,自己去主管那里领罚。”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也犯不着给亲自处罚她,便让她自己去领罚。
宵宵不敢松气:“谢主君。”
“好自为之。”
“属下谨记。”
她等着肃王的气息渐散,抬起头,看着肃王早已不见,这才敢起身,双腿长时间不动,早已有些麻木,她打了个趔趄后才慢慢站稳脚跟,秋风萧瑟微冷,她裹紧了自己的外衣,凉爽的风,正是养伤的好天气。
肃王府上的下人、侍卫、死士犯了错都要去王主管那里领罚,从王主管那里领了罚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走进来抬出去的,运气差点会留个全尸抛到荒郊野岭。
宵宵吸了口气,趁着夜色还没来,赶紧跑去王主管那里领罚。
王仲翔王主管曾经是宫里的太监,年岁四十五,不管在宫内还是宫外他都算德高望重的公公了,曾经照料过多位皇室血亲,后随着肃王回到封地,府上没有主母,全靠他一人打理府上上上下下,平时人还算平易近人,但正经起来公私分明,容不得半分情分。
“今个儿什么风把宵宵吹过来了?”王主管正用完晚膳在院子里喝茶乘凉,他早就得来消息,有人要过来领罚。
宵宵撇了撇嘴。
“从肃王院子里刮来的风。”
她说了一遍事情的原委和自己的过错,最后无奈问道:“我这应该怎么处置?”
“按肃王府历来的规矩,罚半年俸禄,棍刑二百。”
“行吧,初犯能减点吗?”
“这不是做买卖,不能讨价还价,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公私分明了。”
宵宵生无可恋平躺在长条刑凳上,凳子的一头有着无数忍耐不了痛苦而留下的指甲抓痕,看着有些许瘆人。
“有人在这条凳子上死掉过吗?”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冒出这个疑问。
“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会扔到地上打。”
“……”
“你这可以择日执行,今日八十棍,明日八十棍,后天八十棍。”
宵宵算了下一共要打二百四十棍,维持三天,长痛不如短痛,怎么想都不划算。
“不用,开始吧。”
她咬牙。
王主管叫来两名大汉,他也不客气,最后捋了捋稀疏的胡须,继续劝说。
“你当真不按我说的来?”
“长痛不如短痛……”
“行吧……”
王主管叹口气,抬手。
她扯掉衣服上的布,塞进嘴巴里,一声不吭熬过着漫长的二百棍,对于他们这种训练有素的死士来说,皮糙肉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最后她是被抬出去的。
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端木回春也在门口恭候多时,他手里提着药箱,顶着一张眉目俊朗的郎君脸在那皱眉站着。
情景比他想的要惨烈一些。
“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你赶上不好的时候了。”端木回春摇摇头,清退了宵宵身边送行的侍卫。
“多谢端木大人了。”
宵宵趴在木榻上,屁股朝着天,说实话她的屁股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只觉得下半身有些麻木。
端木回春在她的床头摆满了各种药,内服外用兼有,因为男女有别他便没有亲自给她上药。
“一会在下叫秋瓷姑娘来给你上药,一日两次,伤口不能沾水,内服的药一日三次,一次两副,你常年修炼,不足月便可下地。”
他嘱咐得很详尽。
宵宵扭过头,听到要足月才能到下地的程度,她有些崩溃。
“可是、可是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放心,殿下不会让一个半残的人去执行任务。”
——
到了晚一些的时候,秋瓷乍乍乎乎地跑过来,一进门便是一顿鬼哭狼嚎。
“宵宵,我都听落木说了,好在主君网开一面,你这才死里逃生。”秋瓷的身上穿着轻纱罗缎,肌肤白里透红,面色红润可人。
她修炼的玉女经,必须定期与男人水火交融才能维持功力,所以她被安排在春满院里当眼线,定期向肃王汇报各官动态。
“别废话,快给我上药吧……”宵宵只觉得自己的屁股肿的有半个小孩这么高。
秋瓷说话归说话,手上的活一点也不耽搁,为了不伤及她的伤口,她拿剪刀剪掉了她的下裤,有的地方已血肉模糊。
“下手真狠啊……”
“办事不力,应该的。”
她还在想着死掉的那个俘虏,按理说他服用了回光返照丸,且伤口外伤居多,宵宵下手很有分寸,她还给他的伤口止了血,怎么样也能撑到明天,思来想去,她只能向端木医师反馈,此药吃多了会不灵验。
伤口清理完毕,秋瓷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你这身上的伤口可能要留疤,臀部的肌肤娇嫩,怕你以后不好和夫君交代……”秋瓷在风花雪月之地待久了,十句话离不开“夫君”二字。
宵宵困惑。
“我为何要和夫君交代,而且我不会有夫君。”
既然当了肃王的死士,只要她不死还有利用价值就得一直替肃王卖命。
“你说的也是,可惜了……”
宵宵光溜溜的**晾在空气中,等着药完全吸收。
“不必了,我的**暂时没这个想法。”她只想着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
秋瓷想了想,反正她还是小孩子,说这些为时过早,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她疼的龇牙咧嘴。
“往里面躺一躺,今个儿姐陪你。”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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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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