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34
宁晞确实挺谨慎的。
送路晓星到宿舍楼下，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宁晞长腿斜撑着自行车，叫她：“别走那么快，过来一下。”
路晓星以为他要说什么，走回几步，头伸过去。
然后，飞快的，唇上被碰了一下。
路晓星都没反应过来，宁晞已经骑出去几米远，扬扬手，说：“晚安”。
又过了几秒，路晓星才“啊”的捂住脸。
……
“这张照片，你还要吗？”裴书悦问。
“啊……”路晓星从回忆里醒过神，用力眨了几下眼。
裴书悦拿回手机，笑了下：“这个型号的数据线都不好找了，还好我从家里翻出来一根，把相片导出来了。不过我也不清楚你怎么想，要是不想要，我就都删了。”
删了……
这两个字让路晓星心脏微微一缩。
她和宁晞在一起那段时间，留下的记录很少，非常少。
他们都不是喜欢秀恩爱的人。宁晞从不在网上发私人生活相关的内容，路晓星也不爱发照片。
哦，其实他们也没怎么拍过照。
和一般校园情侣相比，他们连出去玩都很少。路晓星在学业上的成绩不仅靠天份，更靠过人的努力。宁晞就更忙了，进入宁氏后时不时出差，连作业都要熬夜写。
剩下的可以用来恋爱的时间，他们好像都累的没有太多想法，只想静静待在一起，几乎把上自习和吃食堂当成了约会——也就没怎么想过要拍照。
现在……倒是有点遗憾了。
路晓星笑：“要呀！把我拍的这么好看，我当然要！”
——这不是主要原因，路晓星至今也不太会掩饰情绪，但裴书悦那么聪明，不会拆穿她。
裴书悦笑：“回头发给你。我们出来挺长时间了，回去吧。”
路晓星点头。
回到包间，桌上的酒瓶都空了。
音乐伴奏还在播放，拿麦克的人却已经半醉，偶尔唱一句，也不太跟得上节拍。
李念坐到地毯上，上半身伏在沙发，好像已经睡着了。
裴书悦摇头：“这么多年了，喝酒还是没长进，没一个能打过我的。”
她用力拍手，提高嗓门喊，“好啦好啦，差不多了，明天都得上班呢！醒醒，醒醒吧，准备各回各家了！”
清脆的声音惊起好几个人。
手拿麦克的男生猛地坐直，看到裴书悦和路晓星，嘿嘿直笑：“这不是路神么，嘿，您回国了！怎么没带个金发碧眼的男朋友回来？”
裴书悦忍俊不禁：“我看你是想让人给你带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吧！”
路晓星只是笑。
回去的车上，她却想，这些年也有几个向她示好的人，为什么都没动心呢？
对不熟的人，她一概推说太忙了。
对朋友们，她总说是上段恋情心理阴影太大。
其实不是的。
路晓星想，她心里一直都明白，本质上是那段感情太梦幻、太美好。
让她相信，那一次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好运。
她不相信有人会像宁晞那样爱她了。
可是那么爱她的宁晞，那么爱宁晞的她，如果这样都没能成功，还会再寄望于其他吗？
概率有多小？
其实不需要具体的数字，因为对路晓星来说，答案是不可能。
不可能啊。
出租车司机似乎发现路晓星情绪低落，从后视镜瞥了她好几眼，清清嗓子问：“我开下收音机，您不介意吧？”
路晓星一怔：“没事，您请便。”
音箱传出一段相声，表演者技艺纯熟，仅靠音色就能把人逗笑。
路晓星低头，心想她刚才难过的就那么明显吗？
突然想到，还没给宁晞发地址，急忙把临海家里的地址发了过去。
很快收到回复。
【好】
**
周一午后。
宁晞久违的回到了明光里。
五号院二单元501。
周文丽买下这套房子时，还没和宁少华结婚，是她晋升宁氏中层管理后，给自己的奖励。离婚后周文丽自己创业那段时间，也住在这里。
明光里曾是京城的高端住宅区之一，随着时代发展，二十几年前的设计已经不再符合当下人们的需求，也出现了设施老化、物业权属混乱等问题。
但明光里地段很好，交通便利，很受租房者青睐。渐渐的，原有住户搬走，这里变成了京漂打工人的聚集地。
虽然有些嘈杂，但对宁晞周昀兄弟来说，明光里依然是最接近家的地方。两人从前都喜欢躲在这儿，闹中取静。
宁晞进了楼道也没摘墨镜，快步走到501，不用看键盘，熟练地打开密码锁。
老式的格局，进门是条连通饭厅的短走廊，推开左手边第一扇门，才看到客厅。
周昀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处理工作，一边还开着电视当背景音。
听到宁晞的动静，周昀立刻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你怎么来了？”周昀推推眼镜，抬头看宁晞。
他知道宁晞大学毕业前后那段时间，不爱在宁少华眼么前待着，想要自由，就一个人住明光里。
但是……后来发生那件事，遇到几次偷拍，就改成长住酒店了。
那之后，宁晞很少回来。
所以周昀有些惊讶，看了眼挂钟，“才一点。你这是刚下飞机，就直奔这儿了？有急事找我？”
宁晞居高临下瞥他一眼：“谁找你，别太自恋。不关你的事。”
他强调这么多遍，反而勾起周昀好奇心。
周昀放下电脑，笑眯眯的看宁晞从他房间抱出来一只满满当当的纸箱子，又回身去门厅，取了个新的纸箱，重新打包。
周昀凑过去，想看得更仔细些：：“这什么呀？你的旧书？”
手伸到一半，被宁晞打开：“没什么。”
周昀“啧”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什么宝贝！”
突然，他眯起眼，有意外发现。
“哦，我看到路晓星的名字了。”
宁晞手上动作顿了下，却没停。
房间里多了个大活人，冷气就好像有些不够，突然有点闷。
周昀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手指在香烟上划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而是把温度降了两度。
吹了下冷风，周昀淡淡开口：“我听说宁少华给你使绊子了？好像你不支持他和罗刚的计划，他也反对你的出海计划。”
宁晞依然埋头整理，过了几分钟，才说：“……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他要动的这块业务，与我计划重叠度很大，没有可能同时进行。”
他顿了下，说：“罗刚其实试过我的口风，被我拒绝了，才决定去撬宁少华。”
而宁少华选择了与罗刚合作。
周昀嘴角的笑，多了些讥嘲，却说：“其实我看了他们的方案，两家将分散的业务，合并重组，重新占据国内市场龙头……这个思路没太大问题。宁少华虽然爱折腾，但宁氏毕竟是他最看重的，他倒不会用宁氏来赌气。”
到头来，利益受损的可能只有宁晞。
周昀绕到宁晞对面，平静地问：“失望吗？”
宁晞头也不抬：“宁少华又不是第一次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联合罗家坑我。习惯了。”
周昀不意外，追问：“那你拒绝罗刚的提议，还是因为之前那件事？因为罗明晖？”
宁晞嗤笑道：“我如果真把罗明晖放在眼里，早就报复了，他现在还能蹦跶这么高？我……”
他一边拿起胶带封箱，一边说：“这次我还真不是赌气。我只是认为，我选的道路，更有利于宁氏长期发展。”
“宁少华想东山再起，我没意见啊，但我不喜欢他做事的风格。要动我手里的权力，就直说么，非要道貌岸然地扯什么集团利益，用所谓的孝道来压我。”
周昀微笑：“但不可否认，大众舆论和那些老古董们，偏就很吃这一套。儿子和老子相争，什么都不做，也先失了三分理。”
宁晞站起身，掸了掸手上的灰，说：“谁有空跟他争来争去的，真要比，就用方案对方案，比谁的更好，也不见得我就会输。”
周昀一怔，他知道宁晞一直在筹谋什么大动作，却没想到是比与罗氏合作更大的动作。
定了定，周昀问：“你有把握吗？”
宁晞笑的漫不经心：“我觉得我有。”
“不用我帮忙？我的股份虽然不多，关键时候或许还用得上。”
宁晞摇头。
他和周昀平时再怎么互怼，有需要时还能倚靠对方。
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宁晞拍了周昀后背一掌：“你出国几年，变得喜欢多管闲事了。”
周昀了解宁晞并非盲目托大的人，既然说不用，但就是他还能应付。
周昀也不会坚持，伸了个懒腰，却说：“这闲事我既然管了，不妨再多管一件，那些——”
他指着纸箱问，“你把那些送回去，接近小星星的理由，不是又少了一个吗？你不会真想和她断个干净吧？”
宁晞白他一眼：“……如果想断干净我为什么之前没寄，难道我找不到她家地址？”
周昀抱起手臂：“希望你真像你表现出来的这么有把握……两件事都是。”
宁晞的目光却越过周昀，落在墙上挂着的照片——
兄弟二人的合影。
好像是上小学前拍的，两人都穿着短袖衬衣，并排而坐，看上去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们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本人可能都分辨不出。
宁晞坐在左边，所以照片右边是他。
周昀见他盯着照片，也看了看，说：“这张照片好像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合影。我记得……以前一直挂在主卧墙上，周文丽说她喜欢一睁眼就看到。后来怎么改放这儿了？”
宁晞沉默片刻，缓缓道：“五年前，我从临海回京城的路上，路晓星给我发信息，说她到了明光里，希望一定要见一面。”
“等我赶回来，她已经走了。我开门，发现本该挂在主卧的照片，落在了门厅……”
“这个房子的格局，不是专门进到主卧里，不可能发现这张合影。而你一直在国外，房门密码我只告诉过路晓星。”
向来淡然的周昀惊到语塞：“这、这……”
“嗯。”宁晞脸颊抽动了下，苦涩道，“我以为她来过。”
“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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