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夜色,路灯闪烁。
晚归的男人提着竹筐快步走在小路上,竹筐里放着冥纸蜡烛和一袋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白馒头。
走得太急,不小心被石子绊脚,身体失衡倾倒,虽然踉跄后稳住身型,但手中的竹筐不经意脱手,回过神时,竹筐里的东西已经散落一地。
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忽然听见细碎的声响从前面传来,男人忙抬头观望,幽暗的石路上空无一人。
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安的情绪,着急忙慌将地上的东西随便一装,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路灯一闪,冥纸随风飘至一双绣花鞋底。
有人?怎么刚刚没看见?
猛地抬头,一个佝偻的老人站在路中间。
“你是谁!”
老人沉默不语,她缓慢迈脚,关节活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男人下意识想跑,却发觉自己的手脚像是被铁链锁住无法动弹。
一阵阴风吹过,路灯骤然熄灭,他茫然一看,老人苍白的发丝被风吹开一侧,露出枯黄消瘦的脸。
是慈生姨!
男人心脏剧烈跳动,紧张和窒息感紧紧缠绕让他喘不上气。
她不是病得快死了吗,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思绪混乱间,一双冰冷的手圈上脖颈,男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声,直至停止呼吸。
失灵的路灯重新亮起,冥纸散落满地,男人面色青紫瘫倒在地,老人不见踪影。
一只黑猫蹲坐在离男人一尺远的干净地方,一双碧绿的眼睛直直盯着死去的男人,半响,它优雅转身一跃,消失在路边草丛。
远在一千公里以外的殡葬店,供奉香案上摆着的银手镯发出淡淡幽光……
天际一片温柔的橘红,余晖洒在错落有致的屋檐上,古朴的白墙灰瓦在夕阳霞光的映衬下熠熠闪光。
古老的村子像是被隔绝的世外之地,安静冷清,少有人烟。
“老沈,你选的这个‘旅游胜地’有点子寂寥啊。”
女生拖着行李箱艰难行走在青石路上,身后跟着的是她除魔捉鬼的天师父亲。
沈春淮是沈氏天师一门第十二代传人,虽然天师这个行业已经不流行了,但他的本领还是首屈一指的。
三月前沈溶溶帮着父亲,给一位富家小姐捉住了附她身胡吃海喝的贪吃鬼,小姐出手大方多给了一倍佣金,父亲却半毛没多给她,她气不过追着骂了一宿,最终父亲答应说包机酒带她度假。
好一个度假,好一个又坐火车又坐汽车又坐三轮车才能到达的“旅游胜地”,她还是对抠门的父亲抱有太大希望了。
连民宿都定在偏僻到找不到的地方,因为最便宜。
沈春淮心虚地移开眼,说:“什么寂寥,这叫清幽……平日里让你画符不行也就算了,怎么连找个民宿都这么费劲?”
女儿道行不怎么样,拳脚倒是蛮得很,硬碰硬他可没有胜算。
沈溶溶咬牙道:“你还好意思说,说带我出来旅游,就这鬼地方都浪费我用五天年休!”
本来五天年休就跟国宝一样珍贵,医院调休又不容易,需要提前预约,这下好了,白白浪费!
沈春淮嘿嘿一笑,说:“你懂什么,这深山老林僻静之地最是能修身养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信你才有鬼!
沈溶溶冷哼一声将行李推给父亲,准备找个人问路。
街上没几个人,问了两个都说不知道,巡视四周,一家馒头铺开了半扇门,氤氲蒸汽缓缓飘出。
“你好,有人在吗?”
扣响木门往铺里一看,里头没开灯,黑黢黢的,只有灶台闪着微弱的火光。
“还点着柴火,怎么会没人呢?”沈溶溶嘟囔一嘴,加重敲门力度,高声问道,“你好,有人在吗?”
黑暗中似有声音越靠越近,不多时,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缓缓现身。
“姑娘,买馒头吗?”
老人声音低沉沙哑,夹杂着让人不舒服的寒意。
沈溶溶问:“老人家打扰了,请问茉莉民宿怎么走?”
老人缓缓抬头,露出满是皱纹的脸,缓缓道:“这条路走到底往左拐,再走个几百米,有个竹篱笆围着的院子,就是了。”
“谢谢啊。”
沈溶溶问到路准备离开,老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冷冷道:“姑娘,这里晚上不太平,可千万别一个人出门啊。”
冰冷粗糙的触感激得沈溶溶一激灵,她干笑着抽回手说:“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老人似笑非笑的脸充满诡异。
根据指引沈溶溶和父亲在道路尽头往左拐,周围是破败的房屋,白色墙皮脱落露出内里泥土构造,有些看起来长久无人居住,门窗都已缺失,留下黑洞洞的空框,无声凝视这荒凉的村落。
哪里有一点风景名胜的样子!
沈溶溶怒视父亲。
沈春淮装作看不见那道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目光,无辜道:“你这人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旅个游也不安生,来,笑一个。”
沈溶溶眼珠翻得如同死鱼。
几百米后,民宿到了。
古朴的院落结构,简陋的竹篱笆围成一个不大的院子,竹门贴着一对凶神恶煞的门神,悠扬的歌声从缝隙中传来。
“小小的一片云啊,慢慢的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
推开竹门发出的“吱吖”声打断旋律,正在照顾院中茉莉花的黄小乔探头一看,一男一女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沈溶溶笑着打招呼:“你好,请问是茉莉民宿吗?”
黄小乔看着眼前笑意盈盈带着少女气的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用围裙擦了擦手迎上去。
“你好你好,我是黄小乔,你们是网上约住宿的客人吧。”
沈溶溶刚想和黄小乔搭话就被站在一旁的父亲一屁股顶到一边。
沈春淮清清嗓,一本正经说:“你好,鄙人沈春淮。”
黄小乔笑道:“沈叔叔好,沈叔叔叫我小乔就行,就《三国演义》里的小乔,快进来吧。”
沈春淮和蔼可亲地笑着,无视手边的行李干净利落地进门。
扒拉在门框上的沈溶溶嘴角抽动,内心深处有一股火苗突突乱串,刚准备张嘴开炮,身后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寒津津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黄小乔帮着拎行李进门,随后一边关上小院的竹门一边提醒:“山里昼夜温差很大,晚风特别冷,要注意添衣啊,我们先进屋吧,可别冻感冒了。”
院子右边种着小葱青菜等常见农作物,左边有一块茉莉花田,不大的地方被女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条,洁白的花朵在空中摇曳。
沈溶溶夸赞:“你的茉莉花养的真好。”
黄小乔讪讪道:“我也是学着老一辈人的方式种的。”
又刮起一阵风,风力比刚刚那阵强劲许多,携带着吹动枝叶的沙沙声,听起来有些瘆人。
进屋后黄小乔要了两人的身份证办理入住。
前台立着一个相框,照片有些年岁了,边角泛黄。照片上的背景是刚刚的院子,正中一个穿着蓝白旗袍的妇人坐在椅子上,光影折射在照片上,映衬着她温柔的笑容。
沈溶溶问:“照片上是你母亲?”
黄小乔一边录入信息一边说:“是我奶奶,这是她年轻时的拍的。”
目光停留在妇人温柔的面孔上,直到黄小乔将身份证和房卡递过来,沈溶溶才回神接过,问道:“你奶奶不在家吗?”
“她得了重病,在医院疗养呢。”屋里未开灯,黄小乔的脸一半被夕阳余晖折射的光线照亮,一半是暗的,白皙的面容乍一看还有几分吓人,“你们奔波一天了吧,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
客房在二楼,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床头点着檀香,虽然香味很重,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到一股木头腐烂的味道,大约是木头家具在南方开春湿漉漉的天气里泡久了。
“这间是沈小姐的,沈叔叔的房间在隔壁,一次性洗漱用品在卫生间洗手台的收纳盒里,小地方比较简陋,你们先休整一下,晚饭我煮面给你们吃。”
交代完黄小乔就下楼了。
沈溶溶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远处群山连绵,太阳半隐在山间,推开窗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阴湿让她忍不住呛咳。
揉揉鼻子将窗户关上,顺手把窗帘也拉上,收拾好就跑到隔壁房间找父亲。
“老沈啊,你不觉得这个村子很奇怪吗?你到底哪找的地方?”
沈春淮头也不抬回答:“网上啊,这个村子号称古老又神秘的隐世之村,拥有非一般的风水人文。”
沈溶溶嘴角抽动,讥讽道:“哪个营销号为了三瓜两枣出卖自己的灵魂!”
“网上的东西都是真假参半嘛,这个地方确实古老神秘……”沈春淮看了女儿一眼,漫不经心问,“我几个月前发给你的文件你看过没?”
几个月前?啥文件?
一种上课时突然被班主任点名的茫然感油然而生。
掏出手机翻查聊天记录,一个名为《风水宝鉴》的文件安静地躺在那里,别说看了,她甚至没有接收。
“西南位属坤位,阴宅风水中视为‘鬼门’,且这里地势较低,阳光不能直射,视为最阴,乃‘魂归之处’。”解释一通,女儿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沈春淮无奈道,“沈家祖传的手艺你是只懂皮毛,马上三十岁的人了连个男朋友也没有,沈家就要断送在你这一代了。”
沈溶溶反驳:“没办法,医院的工作没日没夜,休息日也要开会培训,属于我自己的时间真的很少啊!”
有狡辩的成分,但也是事实。
沈溶溶的母亲黎君在生下女儿后就去世了,为了生计父亲除了做天师还开了一家殡葬用品店,术法只有在女儿放假时才能学习,长大后偏偏又上了医学院,做了那没有日夜的白衣天使,时间更是只有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点。
沈春淮叹气,将文件再发送一遍,语重心长说:“你学道术学不明白也就算了,怎么找对象也找不明白,深更半夜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冷吗?”
沈溶溶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无语道:“老沈,二十一世纪了,空调电热毯地暖,随便选一个都比男人好用。”
沈春淮:“……”
嫁女无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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