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大餐的奢望
宴会结束了，一楼大厅只剩下来来回回打扫卫生的仆人，没有吃完的大批量食物被第一时间拿走了，这是厨房的特权。
一个头发支棱着的小个子趁着出去倒掉脏污的水桶，跑进厨房里，他当厨娘的母亲手疾眼快地给他塞了一口徒手扒下来的烤乳猪肉，算是难得的口福。
跑回大厅以后，他找了找周围，想告诉哥哥偷偷去母亲那里吃好东西，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小蠢蛋，又在找你哥哥？”
“是啊是啊，你见到他了吗？”他哥哥不仅聪明，还认识不少字，很早就得到了一份“伯爵近侍”的体面工作，是他家最荣耀的一个。
“这会儿没有，今天晚上的话……好像的确有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跟小个子打招呼的仆人想了想，“刚刚伯爵大人宴会上，伯爵大人还让他给那位尊贵的客人倒酒了。”
小个子点点头，觉得哥哥可能还在伯爵大人那里，多半还没吃晚饭，他要去跟母亲说一下，多藏几片肉下来。
事实上，小个子所寻找的哥哥，此时正在瞭望塔的密室里，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兰法伯爵远远地坐着，他最为信任的下属遵照伯爵的指示停下了挥动的鞭子。
密室里充满了血腥味，暗红色的斑斑点点从鞭子上滴落。
伯爵一向仁慈，哪怕办砸了事情也不会一下子要人的命，等人挨过十来鞭还活着，他便有兴致继续使用了。
伯爵问了几句，被鞭打的侍从努力地回答了。
“酒没有成功泼下去，但是前面的药，已经成功下到了那位客人的酒杯里。”
侍从的心里有深深的恨意，为什么那个骑士长手脚那么快接过托盘！为什么那个大公要带着骑士进宴会厅！都怪他们！否则，他怎么会沦落到被伯爵抽鞭子的地步！
侍从的伤口都是皮外伤，看着比实际要可怕的多，但花些时间还能养好，不像有些任务失败的人，直接就被打死在了密室，所以他对自己的主人有深深感恩。
“很好，回去休息吧，三天后再来我身边。”
伯爵离开了瞭望塔的密室，走过长长的回廊，回到了自己最常用的房间。他的身后，机灵且深受信任的下属已经去贵客的住处探听情况了。
房间里，一个容貌不错的女子在等候伯爵，眼神妩媚。
她是伯爵近期最宠爱的，但是今天不一样，伯爵对特殊的“大餐”有着期待，不想提前坏了好事，于是仅仅是让手艺不错的情人为自己调了一杯她最拿手的牛奶酒。
另一边，守卫跟大管家回报，说，“乔西亚大公的骑士长阿尔德林阁下也在房间里。”
“一直没出来过？”
“从他把大公扶进房间以后，一直没有出来。”
城堡的大管家的眉毛整个儿皱了起来，有些不太好的联想，比如，大公的美色终于让身边强壮的骑士长先下手为强了，又或者，他们本身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否则，为什么不分！房！睡？！
乔西亚大公其他的仆人们都住在遥远的仆人房，卫兵们跟着凑合一晚，骑士长虽然有些微的爵位，也不该占用大公的房间！
——大公骑士本该有贴身的仆人睡在外间的，但调开了乔西亚大公所有侍从的伯爵已经完全忽视这一点了。
有人在场，伯爵大人怎么从密道里进来一探究竟？
事实上，房间里并没有大管家所想象的那么有颜色。
阿尔德林拉下了窗帘，确保没有外面的光线可以进入房间，然后开始洗刷手里的小毛熊。
小熊睡得很死，像玩具一样，怎么摆弄都不会醒。
如果说把小毛熊从头到脚洗一遍叫做“有不可言说的关系”，那便算是吧。
那会儿刚进房间的时候还好好的，阿尔德林已经帮人掖好了被角，突然被子就掉下去了，小毛熊再次出现。
阿尔德林迅速拨开被子，刚刚捞起呼吸不畅的小熊，小家伙就开始呕吐了。
没吐出什么消化一半的东西，只是，一些带着血色的不明液体让阿尔德林对兰法领的印象跌落到谷底。
小熊无力垂落下来的爪子意外被弄脏了，即便没有洁癖，阿尔德林也没办法简单擦一擦就把小毛熊放回去。
无奈地拿出一个编织得密不透风的篮子，召唤出一个水球扔进去用魔法加热，托着小熊的下巴留出呼吸的位置，然后整个儿放进了水里。
洗刷小毛熊手臂绒毛的时候，阿尔德林检查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前面的伤势，又或许加上了这次食物中的问题，小德鲁伊远看毛乎乎的，长势挺好，实际上身体底子几乎是空的，从水里捞出来，跟同龄的德鲁伊小猫崽差不多大。
“如果是现在把你带回去，绝对会被指着鼻子骂上三天三夜。” 那群对小家伙们娇惯的不得了的一定会抱怨，说那么大的人，居然把最好养活的小熊都养成营养不良的样子，百分之百不合格的监护人！
阿尔德林有些无奈，用干毛巾包裹住小熊，先擦干了看得到的水珠，然后放到壁炉旁边，很不厚道地把小熊耳朵上的茸毛全部拉直了，让半圆形的耳朵瞬间膨胀了一圈，然后拿掉毛巾开始烤火。
“阿嚏！”小熊毫不意外地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小肚子在阿尔德林的手里震了一下，几乎把自己振动进了壁炉的火堆里。
捏了一下小熊尾巴，熄灭掉意外落上去的爆开的火星，阿尔德林觉得，养个小崽子，着实有些艰难。
收获季快结束了，早晚温差变大。
已经是阿纳德高悬的深夜，所有家具都已经冰凉。
干燥的木柴大约燃尽了三分之一，依然没有让宽大的房间温暖起来。
壁炉旁边的椅子上雕满了有卷草纹，座面上的软垫却只有薄薄一层，略微一潮就不能用了——把小熊趴着放在椅子的座面上烤一会儿，肚子一定会着凉；反过来放就更不行了，他背后的巨大伤口才刚刚恢复。
阿尔德林托着小毛熊靠近壁炉的火光，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手臂犹如烤肉的支架，上面放着刚洗干净的……甩了甩头，迅速扔掉乱七八糟的想法。
门口有人来了。
在交流，徘徊。
没有敲门进来的意思。
细微的对话声毫无阻隔地传入了阿尔德林的耳朵，听到耳熟的声音，他大概猜出来小毛熊呕吐出来的什么药了。
那个声音，宴会的时候曾经到兰法伯爵身边说过几句。
壁炉的火光印在骑士长墨绿色的眼睛里，骑士的身形大半隐没在旁边的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时候，阿尔德林看起来颇具阴郁大反派的气质。
小毛熊无意识地在手心里蹭了蹭，抱住了温暖又富有弹性的手臂，呼吸的气流在掌心轻轻划过。
“好吧，先放过他们，后面该怎么处理这堆垃圾，由你说了算。”阿尔德林顺了一把小熊耳朵尖的茸毛，放弃了让“血杀者”重出江湖的想法。
即便要让整个城堡第二天就空无一人，阿尔德林做起来也没有丝毫难度，兰法城堡看似防守严密，实际上漏洞百出，只有内围的布置还算有点趣味，能让他停留片刻。
被乔尔要求“不可以欺负”的罗密欧骑士长在整个王国都算得上强大，但在阿尔德林眼里只能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呼呼大睡的小熊在人形架子上舒舒服服地烘干了皮毛，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抱枕”曾经闯下的赫赫威名——比起形象是小动物、擅长以守护者出现的德鲁伊，阿尔德林这一种完全是两个画风。
“血杀者”的故事流传了好多年，最开始被俗气地叫做“血眼”，来自骑士长大人年轻时压制不住杀戮血气的红色眼眸，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最初的情况了。
传言随着时间变得夸张而缥缈，有说他是现在三大刺客组织的创始人——到底是哪三大，人们有七八种说法；有说“血杀一出，鸡犬不留”，所以从来没有人见到他们的真实模样；更有甚者，要是谁失踪了找不到，就去冒险家协会挂个“血杀令”，保证有人给你带回尸体，至于你付不起出动血杀令的价钱偏偏又挂了令牌上去，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烘干后的小熊自带温暖的体温，用来捂手很不错。
床单和被子已经脏了，阿尔德林自如地把小毛熊揣在臂弯里开始检查房间。
伯爵特地安排的房间有占地很大，属于最好的客房，无论是绣了金线的窗帘还是随处可见的金银质地的用具，到处可见奢华，连拨动柴火的长柄钳都是银质的。
走到窗口，拉开了一半窗帘，让些许微风进入室内。
判断了一下风的流向，阿尔德林挑眉：找到了！
另一个有风的地方是书橱后面。
毫不意外。
似乎除了床底下开密道、书橱和柜子后面开小房间，无聊的人们想不到什么更加有趣的密室安置地点了！
已经决定把处理权交给小毛熊，但阿尔德林不想那么简单就结束，张口发出两句人类听不到的指令，他跟一小撮味道惊人的小虫子做了点交易。
喜欢暗室的，可不止有秘密的人类。
不知道几天之后，热爱美色的兰法伯爵会不会在暗室里热情地欢迎花纹绚丽的新客人们。
进一步展开听力，相对遥远的仆人房间出现了一丝骚动，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是一个伤者被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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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走过乳白色石墙、淡紫色的纱帐、轻柔绵软的被面，又拂过逼真的水果篮子油画。
油画的对面，差不多样式的篮子里，光线随着呼吸起伏在小毛熊的背上跳跃。
乔尔“酒醒”了，想起呕吐的感觉，下意识地抓了抓藏起来的隐形的匕首。
还不到半个月，死亡、暗杀、中毒三件套，他就一一体会了一遍，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特有的待遇？
明明死前那会儿最流行的是平平安安的种田文！乔尔迷迷糊糊地跟送他来这个世界的不知道什么存在抱怨。
的确，阿尔德林的存在给予他一种古怪的安全感，厚重，但也随时会消失。
因为，他并不是原身的乔尔。
“舅舅”这个称呼，实际上并不属于他。
小人鱼拿着匕首，最终没有用过，于是变成了泡沫，乔尔握着匕首的时候，总有种自己某天也会变成泡沫的预感。
想起泡沫，乔尔便联想到了肥皂。
或许，有空可以先做一点肥皂出来？露西他们洗衣服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吃力了。
小熊在阳光下露出了一个沉思的表情，配方是什么来着？
深入思考的乔尔并没有发现阿尔德林的存在，或许对方的气息隐藏得太好，又或许已经习惯了有人在身边。
不远处，阿尔德林喝掉了最后一口早茶。
他好几天之前就注意到小熊爪子的异状了，戒备地紧握着，只有睡得深了才会松开一点。
年幼的德鲁伊幼崽有一副别扭又不喜欢抱怨的性子，他只能主动多留心。
有防人之心是好事，但醒着的时候，小毛熊的防备心是不是太重了？
有强大的监护人在身边的德鲁伊幼崽，不应该成天上蹿下跳、上房揭瓦么？因为不需要恐惧，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在后面帮收拾。
第一次养崽、耐心不足的阿尔德林想都没想，直接捉住了小毛熊的爪子，他想知道，小毛熊究竟藏了什么。
“油脂加氢氧化钠，然后……加热皂化反应，分离油脂……然后……”
专心回忆的乔尔一个不留神，爪子就被握住了，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在熊掌心里按过去，勾勒出一个小小匕首柄的形状。
毫无预警的动作吓住了乔尔，他战战兢兢地抬头。
对面，阿尔德林神情肃穆，发现看不见的匕首之后，慢慢松开了小熊的手掌。
小熊蜜色的大眼睛里开始出现水汽。
被发现了！！
乔尔想，这一次，真的会死了吧，阿尔德林的下手很利落，应该不会疼很久……对不起，浪费了你的治疗和陪伴……
小熊睡糊了，外加本身一直有压力在，于是有点悲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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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大餐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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