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能来这牲口市场的要么或多或少喂养过牲口，要么是常年贩卖牲口的老板掌柜，对于牲口的价格想必心中都有一杆秤。便是如此人所说，腹泻乃是牲口常见的毛病，一般来说也不难救治。可今日我倒想问问诸位，这刚满一个来月的腹泻的猪仔，纵使是再小的毛病，还能卖的上一百五十文一头的价格不成？”
甄雨话音落下，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只是氛围从一开始的质疑变成了肯定。
“姑娘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姑娘为何说谷翁的猪仔，连五十文的价格都卖不了呢？”有人问道。
甄雨一挑眉头，并未直接回到，反问道，“谷翁？您也认识这位老丈？”
那人点点头，“谷翁也是咱牲口市场的老人了，打咱这牲口市场开市以来，便在里面做牲口生意，他家的猪仔向来成活率高、长肉也快，我们这些老顾客都愿意在他这边买。只是……”
那人并未继续说，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甄雨联系到谷翁一开始所说的话，倒是明白了此人没说完的话。
想来是他那儿子把谷翁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业赌光了，这老丈才一大把年纪，不顾体面，做出毁声誉的事。
甄雨扭头看向谷翁，看着谷翁紧张的眼神，开口道，“我们养牲口的，尤其是养小崽子，自然是愿意挑选健康的结实的崽子，这位老丈所卖猪仔，年龄又小又有拉稀的毛病，照料的一个不经心便可能死了，所以我才说便是五十文都不愿意买。”
又扭头看着猪仔，随意拿起两只放进竹篓里，“诚如这位大哥所说，谷翁是期年的老生意人，这些年来攒下个好名声，也不容易，还是要爱护自己的羽毛，钱财一时没了还能再赚回来，可作为一个生意人，名声一但坏了，在这一行可就干不下去了。”
“姑娘，”谷翁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他看着甄雨随意放在竹篓里的两只小猪仔，那是一家的啊……
心中再无任何侥幸，明白甄雨已经识破了真相，眼下不过是这位姑娘心善，可怜他一个老头子，给他留些脸面，才没有说出来。
他双手抱拳冲着甄雨深深施了一礼，起身把猪仔都装进竹筐，弯着腰挑走了。
有凭借着多年养猪经验，认为能养活小猪仔的，想要砍砍价捡个漏，询问谷翁价格，谷翁只是微一拱手，并不应答。
那拖拉这鞋子的邋遢男子连声叫谷翁，谷翁都没应下，他追赶过去，两人似乎争吵些什么，只是走远了听不清。
热闹没了，人也散了。
刘铁柱站在原地，手上突然一沉，原来是甄武把他的钱袋丢回来了。
“刘村长，你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想来也不需要俺父女二人，银子还你，俺们把你领过来也算仁至义尽，你自己进去买吧。”话落，甄武迈开步子，转身离开。
刘铁柱此时才反映过来，他刚才的表现，显然是不相信甄家姑娘，惹恼了人家父女俩，眼下人家不愿意帮忙掌眼挑猪了。
他看看近在咫尺的牲口市场，又看看往家走的父女二人，一跺脚，朝二人追去。
纵使他有银子，可他不会挑啊，进去只怕也被人宰的份。
眼下得罪了甄家父女，他们村的养猪场还能办起来吗？想到这里，刘铁柱急得浑身直冒汗。
牲口市场离家本就不远，三人脚步又极快，不一会便回到了院子。
刘铁柱一路上多次想跟甄家父女搭话，又嘴拙生怕惹的人更生气，欲言又止一路纠结到院门口，半句话都没说粗话来。
他看着甄家父女进了院子，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在门口犹豫徘徊。
这一路上，冷冷的北风不仅把他身上吹的凉飕飕的，更把他那颗想要沾小便宜的心吹冷了，大脑也冷静了下来。
他终于明确的意识到，那个便宜再大，看着再诱人，能省再多的银子，里面的风险也不是他们村能够承担的了的。
若不是甄家父女拦住他，他买了那些病猪，回去养死了，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
刘铁柱来的时候吃了个饼子，眼下过去了三个时辰，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只是没顾得上，如今闻到饭菜的香味，饥饿陡然传了出来，肚子咕咕作响
“回来了，我正好把青菜炒出来，砂锅里的红烧肉钝了小一个时辰的，已经炖的入味软烂了，正好可以开饭。”
赵睚一手端着青菜，一手端着白饭，从厨房走出来。
他又回去把红烧肉端出来，在院子里摆放好，仿佛刚看到刘铁柱一般，“刘村长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刘铁柱不好意思说出缘由，只“嗯嗯啊啊”两句，依旧局促地站在门口。
赵睚仿佛并未察觉刘铁柱的局促，“甄姑娘给我留了纸条，说天色晚了，路上不好走，要留刘村长在家里住下，让我晚上做饭的时候，准备的丰富一些。刘村长快进来入座吧。”
刘铁柱一听，心中七八分的愧疚一下子变成了十分，甄家姑娘对他对大洼村这样好，考虑的这样的周到细心，他怎么还能怀疑甄姑娘呢？
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多谢您家的好意了，就不打扰您了，刚刚在牲口市场……”
刘铁柱话没说完，被赵睚打断，“有什么话进来说才是，在外面说，倒显得甄家盛气凌人了。”
“哎哎。”刘村长连忙点头，进了院门，只是站在门口，并不敢往饭桌那里靠。
甄家父女回了家，各自回房休整一番，放下了东西，出来洗手。
赵睚走到甄雨身边，小声问，“甄姑娘，便真的不帮他挑猪仔了？”
甄雨揉搓双手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赵睚，“你要是愿意帮他挑猪仔，你去就好了。”
赵睚微微一笑，被甄雨怼了也不恼，拿过擦手的帕子递给甄雨，“我既没有这份心，又没有这个本事，如何帮他呢。”
甄雨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不说话，往自己房间走去。
赵睚快走两步，在门口问道，“姑娘，我能进来吗？”
“门又没关，谁拦着你了不成？”
“那我便进来了。”赵睚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桌边，用手抵着下巴，眼神微斜就是不看他的甄雨，不禁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甄雨猛地站起来，双目含火瞪向赵睚，像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豹子。
“我是笑我自己，天生心思多，做事瞻前顾后，不如姑娘这般性情直爽。”
甄雨轻轻哼了一声，“你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会替刘铁柱挑猪仔。”
赵睚又轻轻笑了一声，“姑娘乃是赵某的救命恩人，赵某人怎么会为了外人，来惹姑娘不高兴呢。姑娘若是确实厌烦那刘铁柱，我现在就把他打出去，抢了他的钱，再拆了他们村的养猪场，彻底断了他们的养猪路。”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往外走。
“哎哎！”甄雨赶忙拦住赵睚，看着赵睚含笑的双眸，才反应过来赵睚吓唬他呢。
“你吓唬我。”甄雨不自觉嘀咕出声。
“姑娘，你觉得赵某做不出来这种事吗？只是姑娘心地纯善，赵某此刻的话才是玩笑话罢了。”
甄雨心尖一颤，她心里清楚，赵睚刚才的那句话，句句属实，他未来一方枭雄。
她不自觉把心里的话吐露出来，“我好心好意带着他去牲口市场买猪仔，我不让他买是因为我当时觉得那猪仔不对劲，怕他上当，可他……可他不听我的。”
甄雨声音越来越低，理亏心虚起来，“是不是我太小肚鸡肠了……刘村长也没做什么，只是不听我的建议罢了。”
赵睚无奈叹气，他看着低头皱眉的姑娘，心中生出一股又一股的怜惜。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傻的小姑娘。
“他来找你帮忙，你二话不说啥都不要，就带着他去挑猪仔。若不是有你在，只怕他现在已经交了银子，换来病猪。再说当时，你多次阻拦他，他却屡劝不改，只想着占小便宜，若是真正小肚鸡肠的人，只怕已经撒手不管，看他上当受骗了，又哪会像你一样，戳穿了那老丈，保下了他的银子才离开。”
“你若是小肚鸡肠，那这天底下还有心胸宽广的人吗？”
“再说了，求人办事便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自己这么懂便自己去挑，请了别人帮忙又不听别人的意见，把他人的一番好心踩在脚下，可恶极了，这种人，姑娘便是不再帮忙，也是极应该的。”
甄雨嘴角微微翘起，沮丧的情绪一扫而空，她本来就不是内耗的性格，只是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未真正进入社会，历练不足没反应过来，这才一时沮丧。
甄雨笑道，“那你还把他放进来？什么天色晚了不好走，什么做饭丰盛一些，我几时叮嘱你这些了？”
赵睚道，“是我自作主张、添油加醋了。”
“只是这养猪场，虽是大洼村的，却关系到咱卤肉店的生意，大洼村这养猪场若是真的能建起来，会给姑娘带来不少的利润。再者，刘铁柱此人，虽目光短浅，却好在本性不坏，在大洼村有威望，能够把大洼村村民组织起来，又愿意做点实事。所以我才把他放进来，看姑娘愿不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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