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杨岱面前,哪怕隔着屏幕不直接打照面,陈望依旧觉得无所遁形,仅有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穿个彻底。
他张了张口,什么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颇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
提交完答卷,叶蓁趴在桌上,脸陷入柔软的围巾里。直到舍友来找她,叶蓁才抬起头,露出闷得绯红的脸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要泄气了,你出勤率这么高,老师肯定会让你过的。”宁姿安慰她,“过两天跨年活动去不去玩?”
“什么跨年活动?”叶蓁有种和社会脱节的感觉,埋头复习大半个月,外界什么活动都与她无关。
郑佩佩找出公众号文章给她看:“好像会有烟花表演。”
叶蓁看了眼地址——这不是陈善铭投资的度假村吗?!
这么一想……好像前阵子陈善铭的助理是问她有没有空来着,但叶蓁当时全心全意为了通过期末考试而奋斗,直接拒绝了助理的一切邀请。
“怎么了?”宁姿问,“是不感兴趣吗?”
“不是不是。”叶蓁连忙否认,“这里我去过,附近还能泡温泉呢。”
于晓月眼前一亮:“那可太好了,冬天泡温泉应该很舒服。不如在这跨完年再回家?”
大学生的行动力惊人,晚上睡觉前她们已经做了大半攻略,就等第二天收拾好东西过去了。
叶蓁纠结了半天要不要给陈善铭的助理发消息,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发,等到地方了再说。
她上次去还是高三毕业的暑假,度假村刚建成,有些设施还没完善。
这次叶蓁和舍友一起去,度假村已经和先前大变样了。
她们特地订了离温泉很近的房间。
叶蓁给助理小哥发了消息,想问问他跨年烟花有没有推荐的观景位置。
隔了许久,助理都没有回复她。
叶蓁有些诧异,只要是工作时间段内,助理不会超过三十分钟还没回复,
也许他正在开会,或者有别的事情脱不开身?不过也不着急,距离跨年烟花表演还有一段时间,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就告诉她们,这间酒店的观景台也可以看到烟火表演。
叶蓁先放下手机,跟舍友一块儿去看看度假村的地图攻略。
几个小时后,她才会知道自己当时隐隐不安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
画室。
陈望的期末作业已经交上去了,系里每年都会办学生作品展,陈望的那幅画会在中心注目处展出。
他刚从展厅回来,和负责人一起完成了画作的安装和调整。
以往他寒暑假都会呆在学校或者山水间工作室,今年却未必。
他可能会回松湖市。
当然,陈望没有考虑过住回陈家。即使回松湖市,他也是租个公寓自己住。
手机振动,陈望瞟了眼屏幕,是一个基本用不到、但确实一直存在于他联系人里的号码——陈家的座机号码。
谁会用家里座机给他打电话?
陈望皱眉,还是很快接起来。
“是、是陈望少爷吗?”电话那头是惊惶的女声,“不好了——”
陈望瞳孔紧缩,下意识地追问:“你现在马上打120,我来联系助理。”
和助理对接完之后,陈望顾不上收拾画室,简单拿了几样东西就走人。
没有能马上发车的车票,陈望直接打车回松湖市。
司机看他表情不太好的样子,试探性问他是不是有急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他的定位地址不是陈家,而是助理发给他的、陈善铭所在的医院。
踏入医院门口,消毒水的气味冲入鼻腔。
陈望对这里不陌生,他在这家私人医院为母亲阖上双目。
只是转瞬间的迟疑,陈望敛起不安的神色,叫住附近路过的护士。
电梯直达住院部,保姆正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到陈望过来立即迎上去,面上满是惴惴不安。
路上陈望已经看了助理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地几句话,大意是陈总已经到医院做了几项检查,只是喝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
陈望确认了最后一句话。
陈望把视线转向保姆,让她把完整的过程再说一遍。
陈望不习惯和陌生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因此陈家没有聘用住家保姆,只有每天准点来打扫卫生和准备饭菜。
按保姆的叙述,一般她来打扫的时候家里都是没人的,因此她推门进来陈家昏暗一片没有开灯,她也没放在心上。就在她收拾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酒味。
保姆以为是酒柜有什么问题,翻找了一圈之后发觉是从雇主的卧室方向传来。出于对雇主家的担忧,保姆去查看了气味来源,看到了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地上的陈善铭。
陈善铭对外一向是稳重自持的模样,保姆对雇主的印象也是如此,从没见过这样不省人事的雇主,一时间慌了神,才有了陈望接到家里座机电话那一出。
“好的,我知道了。”陈望点点头,安抚了几句保姆,“你先回去吧。”
紧接着,他敲响病房门。
开门的是陈善铭那位年轻助理,见到陈望微微欠身,给他让开道路。
一进来就能闻到未散去的酒气,陈望厌恶地蹙眉。
陈善铭已经醒了,看到儿子这副表情也没动怒。
父子俩沉默地对视着,陈望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助理读得懂空气,识趣地拿起床头的果篮:“我去洗个水果。”
他走到门口了,突然被陈善铭叫住:“等等。”
助理转身等待老板的指示,陈善铭沉默了会儿,哑声道:“你那里面是不是有猕猴桃?”
助理愣了下:“有。”说着他还低头确认了果篮里的内容。
“陈望对猕猴桃过敏,你自己把它处理掉吧。”
“好。”
门关上那一刻,陈望才开口:“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他还没忘记小时候吃下猕猴桃,呼吸急促被送去抢救,甚至能回忆起他思维逐渐溃散的感觉。
“后天是筱荷的忌日。”陈善铭没有理会儿子的挑衅。
仿佛有人握住他的咽喉,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在往他的肺部施压。陈望的呼吸频率肉眼可见地紊乱。
“……你想说什么?”陈望问。
“你坐下。”陈善铭指向边上的椅子。
他习惯于用这种语式和儿子说话,陈望一向不买账。
“是关于筱荷的。”
一提到母亲,陈望的态度有所松动。
他慢慢走到椅子旁边,往后拉动,和陈善铭的床位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筱荷,他母亲的名字。
陈望在山水间看到过许多次,她是杨岱教授的得意门生之一。
外公外婆在女儿离世后就搬去国外定居,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和他这个外孙联系。
他只能从旁人的口中拼凑出一个零碎的苏筱荷,而除了苏筱荷的父母之外,最了解苏筱荷的人——陈善铭,他却始终不愿意开口。
苏筱荷的身体不是很好,怀孕的时候更是一阵好一阵坏。
原先陈善铭是准备把孩子打掉,是苏筱荷想再试试。过了一段时间,苏筱荷的身体情况稳定下来,顺利地剩下陈望。
本来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前进,也正如陈望模糊不清的幼年记忆里始终弥散着颜料的气味。
颜料对身体的伤害不小,苏筱荷又整日沉浸在画室里,作息颠倒。那时候陈善铭创业成功,不需要妻子卖画养家,便提出了让她修养身体、不再画画的请求。
陈望童年记忆里,父母感情裂痕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之后苏筱荷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住院,直到离世,陈望都没有看到父母的感情恢复如初。
“你不允许我画画,是不希望我走她的老路。”陈望微哂,“这话你听着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笑?”
陈善铭的话语顿了顿:“我那时候以为不让你接触画画,你就会放弃的。”
“……谁能想到你会自己翻墙出去找老师上课。”陈善铭无奈道。
父子俩都默契地没有谈到后面的事,关于陈善铭为什么在十几年后会想展开一段新的感情。
陈望知道答案,他只是不想说。
如果说出来。是不是连维持现状都做不到了。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叶蓁,她和叶诗情的母女关系好得让人不敢置信。
陈望第一次将目光投在她身上时,并没有如愿看到焦躁和不安定感,显得陈望才是这场关系里唯一思绪混乱的人。
门口的人影一闪而过,片刻后,陈善铭说了声“进来”。
助理提着洗好的水果,一脸尴尬地推开门:“我就想来看看能不能进来了……那、那我再去找个护工。”
病房的门被重新带上,陈望看向陈善铭:”怎么,现在喜欢从职场年轻人的身上体验如何做一个和蔼的父亲?”
陈善铭不置可否。
等助理找来护工,陈望处理完后续的事走到楼下,已经是夜幕高悬。
他站在医院门口,翻开手机app,突然找不到一个能称之为“目的地”的地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陈望闻声抬头,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陈望!”
叶蓁跑到他面前,发丝被风吹得散乱。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半句话迟迟憋不出来,只能扶着陈望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气,露出泛红的耳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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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苏筱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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