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除夕在二月九号,沁水提前买好了礼盒,抢到元月二十七号的特价高铁票,回家过年。
因为两地离得很近,高铁半个钟头就能到临市,车票又抢到周内,秦昇要上班,她于是简单收拾了行李,坐地铁直达高铁站。
本来两人商量留在家里过节,但沁水整年没见父母,他们又总是问,不得不回。秦昇趁着春节的好时机,给未来丈母娘买了个10克的黄金手链做见面礼,给沁水的爸也买了两瓶茅台、三条中华。
他想让沁水顺道带回去,可她觉得东西比较贵重,春运人杂行李多,不太保险。其次,沁水反倒更希望秦昇把东西留到真正见面的时刻再送,否则到时不好空手,还得破费再买。
沁水走了,家里冷清的让秦昇不太习惯。
小区附近有个地标商场,他下班之后干脆去逛一趟。里头珠宝首饰专柜扎堆,秦昇把所有专卖钻戒的店看遍,看中了几款适合沁水的。
柜姐很热情地加了他的企业微信,说店里有内圈刻字服务。他也是这时候才突然发觉,两个人的姓名缩写竟然都是qs。
秦昇基本没怎么纠结,选了一款三万多的大钻,确实不便宜,他有意识地攒了三个多月的工资,单独放在另一张卡里,怕沁水看到绑定工资卡的动账提示。
销售人员对他很热情,毕竟现在生意难做,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愿意花大价钱买钻戒的工薪阶层则更少。秦昇付款非常利落,又帅又高,大家都想抢这一单提成。
他倚在柜台旁等待刻字装盒,另个柜姐拿着相册、礼品和小票过来,向他介绍了店里配套的求婚现场布置服务。
秦昇知道沁水低调,虽然听不清声音,也不肯开口说话,但她时常暗自享受着这份安宁和沉寂,不喜欢被人围观,也不喜欢成为瞩目焦点。
所以他婉拒了这项服务,销售人员从柜子里拿出一对钥匙形状的项链送给他,当作额外赠品。
拎着钻戒准备走出店面的时候,他爸的电话非常适时地打了过来。
秦昇摁下接通键,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把所有东西都挪到左手,问:“忙着呢,什么事?”
秦建民上来就是一套连环质问:“你说你要结婚了?什么意思?打算跟谁结?别从外头给你老子随便拉个女的回来凑合啊!”
秦昇忙不迭答道:“我就通知你一声,其他的你又不关心,何必问呢?”
他乘扶梯下负二层取车,秦建民听完这话更生气了:“起码带回来让我看看吧,我还是不是你爸?你到底还认不认为我是你爸?”
“我带回去给你看了,你不满意的话又能怎么样?”他也问道:“我一不要你们出钱,二不要你们出力,你有什么顾虑?”
秦建民道:“你跟你妈说了没?”
秦昇从兜里摸出车钥匙,坐回主驾,把钻戒和一包礼物整齐码在副驾驶位,漫不经心答:“说了,给你俩群发的。”
“她同意了?”
“她没回,反正电话打不进来,你这不是正占线呢吗?”
他听见秦建民那边传来打火机的脆响,吐烟声果然随之而来。对方顿了顿,终于意识到来硬的不成,尝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平气和地和他谈。
“秦昇,爸住哪儿你很清楚吧?如果你真是深思熟虑过,也觉得人家姑娘好,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耗费那么二十分钟,带来给爸看一眼?”
“恋爱说到底还是我自己谈。”他出神地望着车库前方:“我带去给你俩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秦建民几欲暴跳:“我是那种巴不得你打一辈子光棍的爸?”
秦昇打断道:“沁水是聋哑人。”
“......”
电话那边忽然安静了,连抽烟的呼吸声也荡然无存。久到秦昇以为信号断了,秦建民才忽然挂了电话。
意料之中,毫不意外——秦昇知道他父母向来指望以最小的成本、最低程度的关心培养出最好的儿子,哪怕他妈远在2100公里外的珠海,半年打一次电话,她也依然觉得自己的便宜儿子就是人中龙凤,配世界首富的女儿也理所应当。
毕竟是她生的。
秦昇知道他爸也这副德性。
他认为沁水只是耳聋,并不哑,唯独不乐意开口罢了。大方说出真相,浑身轻松的秦昇把手机装回兜里,开车到附近的餐厅去吃肉夹馍。
晚上七点十分,秦昇拿着东西回家,出了电梯门,转弯就看见秦建民蹲在自己家门口,也没弄亮声控灯,乍碰见还挺吓人。
“你怎么在这儿?”
“我以为你在家,等了半个多小时。”秦建民面色阴沉地跟他进屋,眼见秦昇给他拿出一双卡通狗拖鞋。
“如果你是来劝我不要结婚的。”秦昇拍了拍鞋柜上的礼盒:“省省吧,戒指已经买好,这婚我求定了。”
秦建民把戒指盒挑出来,走到客厅环视一圈,了然秦昇早就不是独居的事实。他坐到沙发上,打开自带小灯的戒指盒,里面放着一只雪花状的扭臂款亮钻,比他当年向前妻求婚的那只大了三倍。
秦昇给他倒了杯水,开门见山:“有想说的就说吧,说完可以回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秦建民道:“你怎么想的?找个聋哑人,你会手语吗?你俩以后怎么沟通?家里长辈跟她怎么沟通?以后孩子也遗传了怎么办?”
“首先,我会手语,日常沟通没有任何问题。其次,你们俩去年见了我几次?跟自己儿子都不沟通的人,你们想跟儿媳妇沟通什么?”
他把戒指从秦建民手中拿回,重新放进了礼盒里。
“你这个态度,爸有机会跟你沟通吗?你给我们耐心和时间吗?”秦建民激动道:“你妈见得少,我可就在市区住着呢,你敢保证以后不带着老婆孩子跟我见面?”
秦昇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还有一点,沁水是小时候生病用错了药,后天听力受损,她能说话,孩子也不会遗传。”
秦建民听到这儿,态度终于缓和了些,抓起水杯一饮而尽,冲他道:“把基本情况跟我说一遍。”
“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是独生女,家庭幸福,学历也比我高。她家里人能不能看上我这个修车的还另说呢,你俩多余操心。”
靠近阳台的电视墙上贴着几张秦昇和沁水的拍立得合照,秦建民从随身皮包里摸出老花镜去看。照片右下角印着2023年10月,俩人去了大雁塔和博物馆。
沁水比秦昇白了两三个度,搂着他的脖子,脸贴脸看向镜头。秦建民承认这姑娘漂亮,文气乖巧,配秦昇并不差,只可惜不健全,天下没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找一个不健全的伴侣。
他前妻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秦建民还在凑近墙面琢磨那些照片,清楚听见秦昇把刚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转达一遍、听见他前妻胡丽纺的哭泣。
对面眼泪一掉,秦建民莫名逆反了。他不知道这女人家有什么可哭的,医院用错药又不是姑娘的错,就算秦昇这混小子真娶回家来,也没那么糟糕,犯得着哭成这样?
“你哭啥哭?”他烦躁地走到秦昇身后,把摄像头抬高照着自己:“平常不管孩子,现在有好事你倒哭上了,晦不晦气!”
“......”
秦昇诧异地回头望了他一眼,父子俩猝不及防站到同条阵线上。胡丽纺的现任丈夫、小儿子在电话那头听到争执,轮番入镜安慰。
他干脆把手机递给了秦建民。他爸戴着老花镜,冲电话那头喊道:“那姑娘我见了,漂亮得很!跟健全人没区别,亲家公婆还瞧不上你儿子是单亲家庭呢!”
“女孩都听不见声音还嫌弃我们宝贝啊?”胡丽纺的口音夹杂着一点广州味道,反驳秦建民道:“单亲家庭怎么了?我们宝贝那么帅,有房有车又有存款,我是不愿意找个聋哑孩子的!”
“......”
秦昇道:“妈,你要是不满意呢,就别认我了,你儿子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你就把现有的家庭经营好,婚礼也没必要回来参加,我跟我爸一块操办就行。”
胡丽纺眼泪还是没停:“宝贝,妈妈当真是全心为你好,谁结婚的时候不是爱得上头?你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也耽误女方的前程。”
“你跟我爸婚姻不幸福,我的婚姻就一定不顺利吗?”
他夺过手机问道:“妈,你把我当什么?十五年里我有向你开过哪怕一次口吗?如果你觉得我欠你,我可以把这些年你和我爸转来的钱全额退还,以后你也有家庭兜底,不愁养老,咱们谁也不欠谁。”
秦建民在镜头外摆手让他少说两句,胡丽纺听他撂下狠话,也缓了啜泣,恼怒发火道:“你媳妇还没娶进家门就要闹着和亲妈决裂,这样的姑娘我们怎么肯娶?怎么敢娶啊?”
“我爱沁水,我要娶她,否则我宁愿死。”
秦建民伸手打他的嘴,跺脚指责胡丽纺:“你以后别给儿子打电话了,法院明文把他判给爹了,我说了算,再见!”
他利落把电话挂断,丢回给秦昇。
“......”
可谓精彩,沁水的照片加上他爸的倔脾气,直接把他妈给治住了。
秦建民教训他道:“跟你妈废什么话,直接给她发消息,让她把给儿媳妇的五金买了寄过来,人都不需要回。”
秦昇:“多余要那点首饰,我自己给沁水买,越收礼越算不清。”
“你脑袋有病是不是?”
秦建民骂道:“还能少了她这个做亲妈的?你姑父家的侄子也是单亲家庭,父母十来年不见面,那娶媳妇的时候也是爸妈一块把彩礼、五金和车子备好操办的,有什么算不清?我看你才拎不清!”
秦昇挑嘴角笑了笑,往沙发上一躺。他向来胳膊长腿长,挤的秦建民只能坐旁边。
“怎么突然转换态度了?是不是看我老婆漂亮,心软了?”
秦建民道:“我看到你妈那个浮夸的样子就烦,就算人家姑娘有点缺陷,她至于又哭又闹吗?当初离婚也是......”
“行了行了。”秦昇顺势打断:“我和沁水可能不会大操大办,简单请亲朋好友吃顿饭,然后旅行结婚。到时候别让我妈来了,免得她欺负沁水。”
秦建民说了声随便,把手机掏出来专注地看。秦昇也趁机给沁水发消息问她吃饭没有,洗澡没有,让她多拍照给自己发来,否则想的心里抓挠。
他从手机里翻出沁水的照片展示给秦建民,难掩骄傲道:“看看,满不满意,真人比照片漂亮,性格好得没话说,你儿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爱过一姑娘。”
“我看不来美丑,有鼻子有眼就行。”
秦建民把老花镜卸下来,一字一句对秦昇说道:“我老早就给你攒了娶媳妇的钱,爸就是个普通职工,没攒多厚的家底,好在五十万还是有的,一口气全给你,以后别惦记了。等哪天我归西,咱家北郊那套老破小也是你的,你租了卖了都无所谓。”
秦昇嗤笑:“自己拿着用吧,我用不上你的钱。”
他把电视摁开,秦建民夺过遥控器调成静音,一点没留情地训他道:“少装大款,你有多少钱?以后有孩子我可给你带不了,你每个月就拿那么一万出头,奶粉和纸尿裤都够你喝一壶的。”
秦昇不说话,他又忿忿道:“胡丽纺那边我去要,她这么多年一分钱抚养费也没给过,结婚总得表示点,不多,让她给二十万。”
“......”
“爸。”秦昇侧过脸:“假如你祝福我的选择,也愿意把沁水当亲闺女疼,那你的钱我收下。但我妈那边给的东西和现金,我一分也不要。”
他示意秦建民听他说完:“她买的五金要给沁水戴在身上,她给的礼钱也归于我们两口子的花销。在我妈这么在意沁水耳聋的情况下,她永远觉得儿媳妇低她一头,哪怕她就给了一千块钱,她都会觉得这些钱全被沁水花了,心里不舒服。”
秦建民打岔:“你妈那个人虽然不好相处,但不至于像你说的这么夸张。”
“得了吧,你很清楚她的做派,我毫不怀疑她是那种会给儿媳妇摆谱的婆婆。”他道:“沁水脾气好,温顺的跟个小绵羊似的。她为身体的残疾而痛苦,我不可能让你们任何人欺负她。”
秦建民道:“哪有公公会为难儿媳妇的?你少给我乱扣屎盆子。”
“我是不满意,但你这么喜欢,爸不反对。到时候见姑娘的父母,你就只带着我,别提你妈的事。你要是觉得她会为难媳妇,我也不问她要账,毕竟你老子就算不富裕,倒也不是缺钱的人。”
十几年过去了,秦昇罕见跟秦建民以父子的身份正经聊过天。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对方不是好父亲,但人老了,数十年前那种天老大他老二的犟劲也快散尽了,开始愿意听从儿子的想法,肯服指挥。
“只要你肯对沁水好,咱俩之前那些恩怨误会,管他好坏,全部勾销。”他沉声道:“我还管你叫一声爸。”
秦建民靠在沙发上,眼神直盯着电视屏幕。半晌后,释然地探出一声鼻息,极其坚定道:“我不是为了让你叫爸才同意婚事!我是先觉得这姑娘也挺好,你才肯管我叫爸的!”
“不论前因后果,你好好待沁水,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知道对方还没吃,他心情颇好地起身去厨房给秦建民煮面。沁水临走的时候给他做了炸酱放在冰箱,甚至贴心地买了一人份的鲜面条。
秦昇很方便地煮面热酱,问秦建民道:“你要不要蒜?”
没有回应,他从厨房的推拉门后探头,看见秦建民在卧室外头徘徊,看了一圈之后又去了阳台,摆弄沁水养的那些花花草草。
等面做好端出去,秦建民正拿着小壶给那盆月季浇水。秦昇顺口道:“都是沁水养的,每个月定期开花,有时候还并蒂。”
“这花照料得不错,地暖太干,你别忘了每天浇水。”
秦建民踱步到餐桌旁,看见那碗炸酱面后难掩意外:“这是你买的?”
秦昇三句话离不开老婆:“沁水今天新做的炸酱,我本来打算明天晚上吃,先给你尝尝。”
秦建民搅匀后尝了几口,忍不住夸道:“真是可以!这姑娘手巧啊。”
“我这半年上班天天带饭,每周都不带重样的,沁水不让我吃外卖,觉得车厂统购的午餐不卫生,就亲手给我做。”
他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问:“她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秦昇想起她前司的傻叉领导就来气,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实话实说道:“原来在一家国企做办公室员工,后来领导老欺负她,辞职了,现在在家约稿和写作。沁水写得一手好文章,人也聪明,定期收稿费。”
“咱一家三口加起来都没到本科学历,是该找个知书达理的聪明姑娘。当初你学汽修住校的时候,我最怕你乱谈一个带回来,跟你那些同学似的,没毕业就未婚先孕。”
秦建民这话招笑,他索性顺着玩笑道:“我毫不怀疑沁水的好基因能造福三代,等你见过她之后就明白了,人见人爱的姑娘,没有缺点。”
毕竟吃着人家亲手做的炸酱,秦建民没反驳,把碗底扒拉得明亮照人。
“你如果打算正式把亲家从邻市接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把酒和礼都备齐。”
秦昇转身去厨房洗碗,应承道:“知道了,你没事早点回吧,现在路上不堵。”
听见逐客令,秦建民又站在原地环视一圈。
还没见到这姑娘本尊,却已经吃了人家的饭,赏了人家的花,看到了人家替他照顾的儿子。
从前他和胡丽纺鲜少关心过秦昇是否吃得上一口热饭、是否能把自己照看好。秦建民是燃气公司的抄装表员工,好歹吃着公家饭,卖力工作了半辈子,可自从儿子住校以来,他就撒手没再管过。
换两年前,他不可能相信秦昇能自己买菜种花、做饭洗碗,把家里打扫得干净利落。
虽然这都是人家姑娘的功劳。
秦昇那间房明显没有常住痕迹,反倒沁水屋里摆着双人枕、铺着柔软的双人被。秦建民不傻,他知道俩人同居一段时间了,秦昇想结婚的念头并不是临时起意。
算了。
只要这姑娘人好,只要儿子幸福,家庭和睦,就比什么都强。
秦建民低头注视着脚上那双长耳朵卡通狗的拖鞋,盘算着选个吉利日子,去给儿媳妇把五金买了。
这篇提要笑死我了啊。。。后面还会有多人混战,笑死了。
秦建民吃人家的嘴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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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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