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苏言从床上起来时,浑身腰酸背痛,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地板上满是狼藉,从被扯坏的白衬衫到西装裤,再到零零散落的袜子,甚至是垃圾桶里扔满了的塑料胶套,都彰示着这里昨夜发生了怎样的靡靡荒唐。
贺苏言光着脚下来,地暖叫这里的地板都是暖的,同他和贺明礼租的阴冷矮小的出租屋不同。
因为父母去的早,贺苏言独自抚养妹妹,能在津城租上这样一间小屋子已经捉衫见肘了,每年冬天他们都交不起暖气费,靠电热毯和暖风机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
贺明礼上了小学,作业日渐增多,冬天晚上写作业写的久,每年冬天手上都会生冻疮。
小姑娘懂事,开始还不说,都是偷偷背着藏着手,后来吃饭贺苏言才发觉出异样来。
那天晚上十一点多,贺苏言开车出去给贺明礼买药膏,风很大,他跑了好几家药店才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铺里买到。
那天风很大,他坐在药店门口的台阶坐了许久,将眼泪擦干了才回家去。
贺苏言去浴室冲澡,看到镜子前面的自己,浑身斑斑点点,满是痕迹,忽然觉得自己很脏很脏。
为什么有些人烂到骨子里都能住进这样冬天都温暖如春的大房子,而有些人囊中羞涩到连取暖费都是一笔巨款。
无论再怎么冲洗,用多么昂贵的沐浴乳身上发生的痕迹,经历过的感受都冲洗不掉。
贺苏言洗完澡出来时,佣人已经将房间里打扫的焕然一新,窗帘拉开,满室的阳光明媚,床单干净清新的一丝不苟。
桌子上放着一套新的休闲西装,长款的黑色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底,刚刚好是贺苏言的尺码。
衣服换上,贺苏言才看得表,按照惯常时间给姜末打了一通电话。
他现在这副样子,是见不得沈却了。
即便遮盖得再掩饰,多高领的毛衣都盖不住这满身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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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津城寒气未散,接连的几场雪让冷气急转直下。
咖啡馆暖气开得充足,玻璃窗上氤氲出一层水雾。
姜末叼着一只草莓味棒棒糖,手指在玻璃窗上百无聊赖划拉几个,画了个哭脸来。
坐在她对面软沙发上的林希妤也是一脸愁容,她被李幸川管控的严,别说小男生,她现在连前脚迈进保利燕璟和颂,后脚都有人电话打到李幸川手机上。
迫不得已,这才把和小姐妹聚会的地儿约在这么清静小清新的咖啡馆。
“我叹气就算了,你也跟着叹什么气,和你老板谈恋爱谈得不开心?”林希妤用小勺子挖着面前的慕斯蛋糕,动物奶油,入口即化,她却品出一些苦味来。
“我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或者说是觉得他给我挖了个坑儿等我跳,这一切来的太虚幻太快了。”姜末细白的手指捏着棒棒糖的柄,眼睫眨了眨,“虽然我觉得他是位不错的组长,但也仅仅放在领导的范畴内,至于接近他耍些小心机也是因为宋成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结果。”
外面的阳光并不热烈,旭旭莹莹,落在少女莹白的面颊上,霜玉似的皎皎容颜,漂亮到极点的一张脸。
林希妤看着,摸着自己的下巴,“我觉得是有原因的,就凭借你这张脸,整个津城都难找出第二个来吧,说不定你老板是真喜欢上你了。”
姜末摇头。
她觉得沈却虽然在宋成妍口中是那个该杀千刀的渣男,但是本质上并不是随便来一个女人就喜欢。
“我总觉得有哪里隐隐不对劲,但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哎呀,心思那么重做什么,”林希妤舒服的靠进椅子里,“反正你们老板那么帅,谈谈也不吃亏,而且你想啊,你这不也等于变相帮了宋成妍吗?”
林希妤摊了摊手,“反正你哥一回来,我算是被看死了,狗屁地方都去不了,你还不赶紧趁着年轻,好好疯一疯。”
穿着白衬衫裹腰小马甲的侍应生端来卡布奇诺,上面的白色泡沫拉花是小猫咪的形状。
彬彬有礼。
林希妤眼馋的盯着人家小男生纤细的腰看,最后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手机,“及时行乐啊,末末。”
说来也巧。
周五下午沈却不在公司,去和其他项目组谈对接了,合同要签订了,缺一份纸质文件,要送一趟。
徐助理电话打到贺苏言这儿,贺苏言本要下班接妹妹去了,此时为难接下来,要给老师打电话让贺明礼在教室待一会儿再出来。
姜末路过听到,问了地址,离着她家不算远,顺手的事儿,索性从贺苏言那拿了文件打车过去。
公司在另一栋写字楼,姜末到了在会客室等了一下,徐南风才下楼来,抱歉说让姜末久等了。
“没事,这儿离着我家里近,东西给我沈组长送过来了。”姜末将怀里抱着牛皮纸袋子交过去,徐南风却没接。
她挑眉。
“姜小姐,沈先生在二楼的餐厅用餐,您还没吃晚餐吧?要不要一同过去用点?”徐南风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到底是沈却的意思,他只是代为传达,又不能让姜末生出拒绝的心思与罅隙来。
饭局?
姜末微微思忖,问了句,“有女人吗?”
问出口她才后知后觉这是什么祸从口出的吃醋禁忌词儿啊,显得她和沈却真成了那种关系似得。
徐助理微微一顿,随即明白过来,点了下头,笑道:“有的,所以姜小姐去了更好。”
写字楼一二层都是各种商业店铺,包括二楼的西餐厅,环境优雅,音乐竖琴,适合写字楼的白领们用餐社交。
姜末跟着徐南风上来时,手里还拎着从楼下买的奶茶,蜜雪冰城的logo,六块一杯,多加了黑珍珠,与旁桌高脚玻璃杯里几千块一瓶的红酒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沈却坐在里面靠窗的桌子,西装外套脱了搭在一侧的椅背上,里面是挺阔的白衬衫,配黑色银纹的马甲,将那紧窄腰线收得淋漓尽致,宽肩长腿,儒雅斯文,矜贵清冷。
在他对面坐了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身侧是位大波浪美女,一身正装也能穿得波澜汹涌。
姜末到的时候,美人正伸了胳膊遥遥隔着桌子给沈却倒酒。
她似乎在此时明白了徐助理的那句“所以姜小姐去了更好”,确实如此。
红酒杯没推过来,先一步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掌挡住,对面女人错愕,蓦地,空缺位置落下一杯温热奶茶,有些廉价的塑料杯,封口上是红底胖墩墩的雪王。
“不巧,我给他带了喝的。”姜末拢着裙摆,在一桌人笼罩的视线里坐下来。
果然需要她来给沈却挡桃花。
灯光盈盈金粉,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今天的打扮也很.......朋克?
沈却侧眸,目光温温柔柔落在她身上,不禁挑了下眉。
之前记得在车上,他觉得她的穿衣风格很奇怪,这多一块儿布料,那儿缺一块儿的,这大冬天不冷吗?
某人志气满满,正在往嘴里塞菠萝派,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说,“老年人懂什么,我这叫重金属朋克风。”
今儿的姜末也做此打扮,美拉德甜酷格纹皮裙,包裹着纤腰翘臀,脚下蹬着双过膝西部皮靴,玫瑰领口晕染皮夹克敞拉链,露出里面的格纹衬衫来,微卷的长发散落着,斜戴一顶小巧的贝雷帽,兴许因为上班,化了个淡妆,小巧脸庞水润又白皙,像颗饱满汁水的水蜜桃。
又甜又酷的风格,倒是在这衣鬓香风长裙西装的西餐厅拉开一道不同的帷幕线。
对面的中年男人姓徐,跟弥勒佛似得,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却流露出精明算计的目光,“怪不得沈先生不需要小天伺候,原来是有佳人在侧的。”
她坐下时,沈却自然而然的将旁边的椅子拉出来,目光似无缝海面,温和粼粼,“同徐总打个招呼。”
降尊纡贵的亲自伺候,如此亲昵无般的语气,尘埃落定了两人的身份。
徐经理眯着眼看,嘴巴一咧,露出微黄的牙齿,同沈却请教,“沈先生,这位是?”
“女朋友。”沈却垂下眼帘来,余光自然瞥到身侧人僵直的脊背。
他不禁暗自轻笑一声。
受惊的小猫儿似得,演又演的不像,漏洞百出的措辞,却偏偏有人甘愿上钩,配合她出演,笔墨登场。
能同松明合作是多大的福气,徐经理也是老油条了,自然明白,能让沈却给出“女朋友”这么正当名分的人,不敢轻视,一改之前的态度,“刚刚是我点餐早了,这位小姐爱吃什么?”
徐经理抬手叫来服务生,取了菜单亲自递给姜末。
迢迢跑来姜末确实是饿了,半杯奶茶不管饱,她抬头极隐蔽的瞥了沈却一样,与男人舒朗眉眼撞上,里面含着淡淡的笑意,仿若他们真的是一对儿伉俪情深的恋人般。
接受到他鼓励似的目光,有沈却兜底,这顿饭不是什么鸿门宴,姜末敞开了放心大胆的点。
“海鲜炒饭大份,黑椒牛排,还有炙烤肥牛,香草凤尾虾,一份牛肉罗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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