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一幕幕似乎穿成线一样连起来。
姜末捧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
怪不得去年临近过年放假时贺苏言经常晚来早走,而且还是避开周围人的情况下,甚至接个电话都惊慌失措,要避到茶水间去接,连他们的自己人的团建都不参加了。
瞧着这举动,贺苏言才是不愿意的那个。
午休还有一段时间,那男人半拖半抱着贺苏言往外走,姜末咬住下唇,将手机摄像头偷偷对准那个拉拉扯扯一身名牌的男人拍了一张。
等人走了,姜末编辑了条信息,带上那张照片打包发给了宋成妍。
【成妍姐,你能帮我查查照片上的人是谁吗?】
宋成妍打完麻将才看到信息,小姑娘鲜少找她帮忙,甚至上次那条玛瑙珠子都给她原封不动退回来了,宋成妍当即爽快的答应了。
下午工作的时候,姜末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沈却发来的。
【晚上想吃什么?】
姜末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下班点儿了。
微信上受到了第二条消息,在五分钟前。
【在楼下等你】
他们这种谈不上正当的关系,沈却只要人在公司就会送她回家,但是车子从地下车库开上来,却不停在显眼的地方。
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人前人后两副皮囊。
姜末到的时候,那辆黑色奔驰依旧停在公司楼转弯的林荫路边上。
姜末上去的时候提了一下裙角。
外面气温还是冷,姜末上车前手脚冰凉。
甫一上车,手就被旁侧的男人握住。
他腿上还搭着本看了一半的书,姜末瞥了眼名字,厚重的红色硬壳纸,烫金字体,是英文版《窄门》。
“怎么手这么凉?”沈却掌心裹着她的手,细白柔软一小只,搓一搓她的指尖,很轻易的与人十指相扣,将她的手拢在里头。
“我小时候气管炎转成肺炎,即便后面输液好了,每到冬天都咳嗽,我爹带着我去看中医,说是我湿气重,体寒,一到冬天就特别容易手脚冰凉。”姜末垂着眼睛看他的手。
手指修长漂亮,手背有嶙峋青筋。
“想吃点什么?”他问。
“都行,只要热乎的。”
“好。”
沈却单手拿着手机,敛着睫毛在敲字,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将饭馆的位置载入,徐南风启动车子。
外面天色昏暗,道路两侧的路灯渐次亮起,姜末看清他右手食指上戴的那枚戒指,方形的蓝色宝石,很是与众不同,一看就价值不菲。
与他的身世一样成谜。
姜末出来时道路边儿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她不想绕远路,索性走了绿化带过来,但是前几天的积雪还没消融,小靴子一脚踩进去,脚踝冰凉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进了雪。
此时上车暖风一吹,雪水融化,袜子都湿透了。
湿漉漉的贴着冰凉的脚好难受。
姜末问沈却车上有没有备用的鞋袜。
她穿着小皮靴的腿一直往暖气口蹭。
沈却没答,将手里的书随手搁在置物架,弯腰下来将她腿抬起来搭在他身上。
“不是——”姜末抬手想拦,没来得及。
靴子拉链被拉开,湿漉漉的袜子被他脱下来,露出一双瘦白脚,脚踝清瘦伶仃,在灯影下可以清晰看到浅嫩皮下的青色血管脉络,雪色般细腻,指甲上涂了浅浅的樱粉色甲油,如玉色冷白。
脚底一暖,他手掌贴上来,将手掌和她一同并在外套下暖着。
男人眸色是暖的,眼里并无半分嫌弃。
她那双湿袜子被他搁在出风口用热风烘着。
“先暖着,一会儿路过鞋店叫徐南风下去给你买一双,嗯?”他手指在她脚心蹭了蹭,叫姜末求饶着弓起腰来。
沈却定位的餐厅对面还真有一家鞋店,徐南风将车子停在路边下去买鞋子了。
车里的灯光是暗的,姜末靠着抱枕,双脚蹭在沈却怀里,早已暖透了,浑身舒服,像是只晒太阳慵懒的猫。
姜末记得李幸川当考驾照提车,一次下暴雨,他来清大接她。
姜末手里还拎着从小摊上买的章鱼小丸子,拎着上车时,李幸川看她一眼,温和严肃地叮嘱下次不要带着有味道的食物上车。
从那以后,姜末坐别人的车就谨慎一些。
即便她性格大大咧咧和跳脱,却在与朋友相处都留着分寸,不会逾矩。
却从没想过,也有人会亲手脱下她被雪水弄湿的衣袜。
徐南风拎着纸袋子回来,里面是干净的袜子和一双白绒口鹿皮小靴子。
沈却订的位置是一间面馆。
不大,却温馨干净,在老巷子里,车子开不进去,要下车走一条古朴幽深的弄堂。
老板是个围着碎花围裙的女人,岁月虽然在她面庞上留下痕迹却依旧难掩其年轻时的姿色,定然是个美人。
红白格子碎花桌布,端上来两碗招牌麻酱酸汤面,细面条,卧了鸡蛋和大片的午餐肉,小油菜心和豆芽做的汤底,淋是热油和粘稠的麻酱,香气扑鼻。
老板最拿手的就是麻酱酸汤面,面条劲道,浸满汤汁的酸爽,尤其冬天,即便巷子深,却依旧食客络绎不绝。
姜末脚上穿着合脚的新鞋子,低头吃了一口面,眼睛亮了,夸赞,“好吃。”
她一向喜欢吃酸口,这面条正对了她的胃口。
她从没对谁说过自己的喜好,第一次和沈却吃饭,他点的菜,她只对喜欢的动了筷子。
后来,再吃饭,饭桌上越来越多是她喜欢吃的东西,直到现在,他随口找的一家饭馆都正对她的喜好。
姜末鼻尖上渗出一层薄汗,她拿了餐巾纸去擦,看到对面的沈却,男人清俊面容隔了层雾气,有种朦胧美。
她忽然开口:“你和你前任女友怎么分手的?”
面馆里人声语语,问的这个问题被叠压在鼎沸的杂乱声线下,似乎再适合不过。
“怎么突然这么问。”
隔着一方小桌,沈却的视线浅浅落下来。
“好奇,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从上学时就追求者不断。”
不应该单身的。
她目光注视着对面人那张骨相皮相上上乘以的脸,短暂地盯着虚空发呆。
“我没有前任。”沈却说。
姜末手里的勺子掉到碗里,从发呆里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她怀疑的看着他,锲而不舍发问:“是没有还是没公开?”
也是如他们这般亲密无间,但是旁人不知晓吗?
姜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之前从来没在这等问题上计较过。
沈却吃相时也极其斯文,闻言,倒是搁了筷子,抬眸认真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因为我看不透你,总觉得你不应该像表面这么好。”
如此坦诚而孩子气的一句话,倒是给沈却说得唇角勾起一道弧度。
他做的肮脏事儿绝对不少,那些人怕他畏他,好不容易扯了副最温良的皮囊在她面前,没成想人也觉得他坏透了。
“那你想知道我的什么,我都告诉你。”
“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姜末接话接的极快,生怕他反悔一样。
如此,倒是叫沈却微微惊讶。
从姜末的蓄意接近到宋成妍的如实全盘托出,他都知晓她接近自己是有目的。
无论是想看他狼狈还是最后狠狠给他致命一击,他成了最癫狂的赌徒,一切全认。
虽然是假的他却偏偏沉溺其中,不忍打破镜花水月。
但凡恋情涉及到公开这一话题,就绝对不仅仅止于她恶劣的游戏那么简单,从松明到沈家再到大环境的舆论,每走一步带来的后果都不简单。
他不知道姜末是没有认真想过,还是贪玩上了瘾,出格的将这个游戏越玩越大,却不知道后果她承担不起。
他可以接受后果。
但是,她从不是真心喜欢他。
吃完面出来,外面的小巷子两侧亮起灯光,温暖柔软。
姜末穿了大衣同沈却慢慢往外走。
“你想要公开,确定吗?”他撇开眼去,手松松垮垮撑在腰垮处,像是确认什么,漆黑的桃花眸在灯影处看她。
在姜末仰头看他的那一瞬,似乎所有情感理智都缴械投降。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说。
沈却偏过头去,唇息间是白色的雾气,从烟雾尽头看她,像是雾里看花。
受不了。
受不了她那种小动物一样赤诚热烈的眼神仰头看他,眼睛又黑又亮。
像是在无数遍在说喜欢。
打骂怨怼撒泼撕咬厌恶欺骗都好,什么都好。
唯独受不了她这样看着他。
那样诚恳热烈、勇夺第一的眼神看得他心惊,像是极度高速坠落却被一把稳稳接住。
从骨头到血肉皮囊都软耷耷地软化了。
与多少年前,那个在餐桌下看到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这样的眼神,叫他怎么忍心。
明知公开之后她无论有什么手段都再也脱不开身了,却依旧把她困在身边。
沈却低低叹息一声,手指落在鼻梁侧,揉了揉。
“沈却,你不愿意吗?”姜末踮起脚来问。
她像是某种大尾巴收集松果的小动物,踮脚扒拉在他后背处,努力往他耳根凑,语气狡黠又轻飘。
沈却将扒在肩膀处的手拿下来,拢在掌心,无论她怎么挣缩都不松手。
到底是认输了。
“先从我的朋友开始认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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