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知从祝爻那里回来一言不发,他坐到位子上闷头喝酒,侍从有眼力劲地一次又一次地给他续满。
太子朝他那里瞥了一眼,挥挥手,示意侍从退下。他拿过桌子上的酒壶,替谢言知倒了一杯,“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狩猎输了心里闷的慌。”
谢言知仰起头喝尽杯子里的酒,他扔了空的酒杯,就要去拿太子手里的酒壶。太子避开他的动作,面色沉了沉,“这次狩猎的魁首是张家的那个张宗,你输给其他人也就罢了,怎么会输给他?!谢言知,你狩猎的时候到底干了什么。”
谢言知一身的酒气,醉眼迷离,不晓得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他忽然勾起嘴角笑出了声,“我救了个人,她好像我梦里的那个人。”
太子一愣,他想起了前阵子谢言知得癔症的事,不确定他是不是病又发作了,他试探地问,“救了谁?”
谢言知眼底浮过一丝寒光,当即夺了太子手里的酒壶,掀开酒壶上的盖子就朝嘴里灌。太子下意识要拦他,但看他这幅模样,重重地叹了几口气,“我听说六妹妹误入了猎场,是你救的。你确定她是你梦里的那个人?如果真是,你以前怎么不说?”
谢言知摇了摇酒壶,连个响也没有,里面的酒被他喝了个一干二净,须臾,他脸颊一片酡红,似乎是挺直腰板坐着不舒服,谢言知姿势慵懒地朝后靠,“我以前都不认识她怎么说?”
“那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太子面色复杂地问他,六公主天生心智残缺,大部分时间没困在皇宫里很少出来,谢言知怎么会认识她?更何况六公主身处后宫,谢言知一个外男是怎么进去的?
谢言知是何等聪明,太子一问,他很快就领会了太子的意思,他静静地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谢言知才道,“在猎场山洞认识的。”
谢言知没提他半夜闯到冷宫去看祝爻的事,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利于他的名声更不利于祝爻的,在没确定一些事情之前谢言知不想把事情搞大。
而且,他说的话也没有作伪啊,他确实是在山洞和祝爻认识的。
“真的?”太子怀疑地看向他,“你真没去冷宫?”
谢言知矢口否认,“没有,没去,我闲着没事去冷宫喝风吗?”
太子摇摇头,拿手指了指脑袋,“要是癔症犯了抓紧找御医诊治,不然你想背一辈子的疯子吗?”
“疯子有没什么不好”,谢言知嘟囔道,他看向远处的群山,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低声自语,“疯子和傻子……有什么不好的。”
“你在说什么”,太子看他走神自说自话,以为他又发病了,“谢言知,癔症又发作了吗?”
“……”
谢言知沉默以对。
“难不成被孤说中了”,太子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知道我是谁吗?知道的话就先忍着,这个时候闹事脑袋还要不要了。”
“殿下,我看起来很像个疯子吗?”
谢言知忽然问道。
“你谢公子人中龙凤,仪态翩翩,又有经世之绝学,世人怎么会把你和疯子扯到一起……”太子敷衍地答道,“谢公子又怎么会这么问?”
谢言知对着太子行了行礼,低头整理一下衣袖。
“这是怎么了?不过说你几句至于行礼吗?你这小子心里又在想什么花样?”
谢言知和太子表面是君臣,私下里却是至交好友,现在他二人正是以好友的身份互道心事,因此太子对谢言知这一举动有些吃惊。鉴于太子对谢言知的了解,此时他一定在憋什么坏主意。
然而,这次太子猜错了,他听到谢言知恭恭敬敬地叫道,“长公主。”
太子转过身,只见眼前人穿了一件石榴色的裙子,满头翡翠珠钗,她额头上画了一个蓝色的花钿,柳眉翘起,让她本就锋利的五官更显凌厉。
“大姐。”
太子对着长公主拱起手,“不知道大姐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男眷待的地方,大姐来这里恐怕不好。大姐如果有事大可吩咐下人传禀。”
“我来这里是来找谢言知的。”
找谢言知……
太子笑了。
往日谢言知天天跟在她身后献殷勤,也没见她分给过谢言知一个眼神,直接把谢言知当成一个空气,就算是谢言知给她见礼,她也不搭理谢言知,仿佛谢言知的礼是给鬼见的,平时两个人没有半分交情,现在这又是唱哪处?难道是长公主想明白了,要收了谢言知!
太子越想越觉得他这个大姐竟然比她禽兽,表面衣冠楚楚其实背地里就喜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知道长公主找我何事?”
谢言知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太子身后,他站着垂首道。
“是你救了六妹妹?”
长公主仰起头,不经意地打量谢言知几番,谢言知神色淡淡,俊秀的脸上没有半分被人盯着看的不虞。
“是。”谢言知回答地很简短,“当时我在林中狩猎不慎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正好在六公主藏身的山洞前停下,我见六公主身受重伤便救了她。”
“你认识张宗吗?”长公主目光死死锁定在谢言知的脸上,如同在逼迫一个犯人。
“认识,我们在林中狩猎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他说你拿箭对着他,是为了拿走一个荷包,那个荷包可以给我看看吗?”
长公主声音微沉,不自觉间带上了上位者的威压,她话语间听起来倒像是和谢言知商量,其实根本没顾及谢言知的死活。
自己一直以来的追求对象正站在眼前,谢言知表现地还和以往一样,让人不得不怀疑谣言有几分可信。
“可以”,谢言知点点头,把手伸进怀里去掏,须臾,谢言知“啊”一声惊讶地抬起头,“我找不到了。”
“嗯。”长公主冻的和死人一样的脸彻底黑了,她抬抬手,身边带来的人慢慢向谢言知靠拢,想要对他动手。
太子一见这个架势,自然明白此事不能善了,但他又不能直接插手。这两人,一个是他父王差点把皇位传给的长公主,一个是他的挚友,夹在中间太子只想赶紧逃。
然而眼见着长公主的人逐渐向谢言知靠近,太子装鹌鹑也装不下去了,素日里长公主仗着权势大没少在宫里耍威风,有时候他这个太子当的毫无尊严可言。
“大姐,言知他做错了什么你要对他动手?”太子笑盈盈地挡在谢言知身前,上前来抓谢言知的几人停下了动作,相互看几眼后,转头看向了长公主。
“让开。”长公主呵斥道,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我不想和你动手。”
太子心里也是慌张,和这个疯子对上是他怎么都不愿的,这个人早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就算皇帝再宠她,要把皇位给她,她也得有本事坐下去。
“言知是我的朋友,大姐要抓他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不然这么被你带下去我心不安啊。”
长公主的恶名在外,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她做的事要比那些传闻还要严重,让她带走谢言知,谢言知还回的来吗?
“让开。”长公主重复原来的话,神情变得越来越不耐,“直接把人带过来。”
“出了事本宫担着。”
那几人绕过太子,把谢言知像押犯人一样押到长公主面前。
“荷包在哪里?”
长公主沉沉的目光望进谢言知的眸中,谢言知在她的目光里看到了寒冰似的冷漠,他嗤笑出声,“在我怀里?殿下是要亲自拿吗?”
长公主不说话使了一个眼神,几人领会,掏出了谢言知怀里的荷包递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拿着荷包沉思片刻后,指使人放了谢言知,然后带着人走了。
“你什么时候惹到她的?”沉默许久的太子过来,一巴掌打在谢言知几乎要错位的胳膊上,谢言知闷哼一声,“你该问她是怎么知道我的?”
“这不简单吗?整个上京谁不知道你谢公子为了长公主痴迷疯魔?你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她认识你不是很正常?”
谢言知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憋屈地道,“不提这事能死吗?”
“能。”
“那就忍着。”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
谢言知深呼一口气,“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比我清楚。”
“她再怎么说也是我姐姐,你在我这里说她坏话合适吗?”太子打趣他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那你别天天盼她死啊。”
谢言知无语地揉着自己的胳膊,“热闹看够了吗?”
太子正想着什么,被谢言知叫了一声,恍然道,“我觉得你说得不对,我可没天天盼她死。”
谢言知忍不住想翻白眼,当年皇帝要把皇位让给长公主而非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太子,那时他天天扎长公主的小人还要给人下毒。这才几年过去,就这么忘了,还姐弟情深起来了。
“孤想要她生不如死。”
谢言知,“……”
就知道会是这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