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停下脚步向后看去,原来是李婉沐急急忙忙追赶他,脚一滑掉进了花园的小池中。
李婉沐不会水,掉进去就呛了一口水,强烈的窒息感和不安感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她吓得使劲挥动手臂在手里乱扑腾祈望能抓住一个东西让她不再下沉。
白渊只好念动咒语收起王蝶,然后快跑到池边一个俯身扎进水中,奋力向李婉沐游去。
李婉沐只觉得天昏地暗,意识渐渐模糊不清,突然以个强壮的手臂将她从水里托起,她终于能畅快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男人的气味铺天盖地包裹着她,李婉沐瞬间感到心安,她伸手抹掉眼睛上面的水珠,睁眼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白渊,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道:“白公子!”
白渊正费力带她游到岸边,没空瞧她,只是安慰了一句:“别怕!我会救你上岸的!”
“嗯!”李婉沐的声音中夹杂中浓浓的哭腔。
带着一个人凫水还是困难,幸亏听到叫喊声赶来的家仆们寻了一根长竹竿递向了白渊,然后一鼓作气将他们拉了上来。
上岸来不及歇息一下,白渊就赶紧横抱起李婉沐向她居住的阁楼快步走去,十月份的天已经冷了下来,刚才他掉进水里都觉得冰水刺骨,更何况是一个娇小姐?
将李婉沐放到她的描金穿藤雕花拔步床上,樱红带着几个丫头就打了热水进来,准备给她擦洗。
李婉沐本让人给白渊也打些热水泡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白渊婉言谢拒,他不好意思在李婉沐闺房多留,转身退出阁楼来到后花园的石桌旁等待。
正想召唤咒语放出王蝶想看它究竟发现了什么,李易兴突然带了七八个家仆手持大刀恶狠狠地向他杀来,“姓白的,你把我的财神爷弄没了,我今天要你的小命!”
白渊拧了拧袖口的水,冷笑道:“有种你们就来!”
李易兴立刻指挥几个小厮:“你们快给我上啊!”
那七八个家仆刚才躲在暗处是见过白渊的本领的,现在听见老爷让他们亲自与白渊交战,竟是一个个都面露惧色,不敢上前。
李易兴见这群人畏畏缩缩,怒骂道:“一群窝囊废!”然后夺过一把大刀就向白渊杀去。
白渊目光一冷,一个高抬腿踢到李易兴的拿刀的右手腕。
“哎呦!”李易兴只觉得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无力地松开右手五指,大刀飞速落地。白渊手急眼快,立马伸手接住,然后将刀架在李易兴的脖子上面,李易兴大惊失色。
白渊垂了垂眸,转念想到,这是李府,自己将人家府邸搞得鸡飞狗跳,又怎么好意思把刀架在主人脖子上面?他缓缓收起刀,严肃地道:“这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美事?你那三个儿子的死就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吗?你是白白享受了,却要折他们的阴德给你还债!”
想到自己早夭的儿子们,李易兴面如土色,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他哪里不知道天下没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享其成的好事?有得必有失!他享尽人间富贵却断子绝孙,想到此,李易兴也不再和白渊纠缠,神色恍惚地转身离去。那几个家仆见老爷离去,也不敢再留,转身连滚带爬离开花厅。
恰巧樱红来报:“白公子,小姐已无碍,她让你今日先离府,明日她去云来客栈找你!”
无大碍为什么今日不再见他?他还有事问她呢!但主人已下逐客令,他也不好意思再赖着,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踏着疾步奔至李婉沐的闺房。
花厅和内室交接的紫檀藤纹飞罩处的轻纱帷幔已经被放了下来,他看不清李婉沐的人,只好站在飞罩外行了一个拱手礼:“李小姐,在下先行告退!”声音洪亮有力。
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幔随风舞动,李婉沐坐在床上,只能看到白渊高大身形的模糊影子,虽心里有万般不舍他离开,她还是开口道:“多谢白公子今日的救命之恩,只是奴家现在万般不方便,今日不能招待白公子了。请白公子先行离去,奴家明日亲自去云来客栈谢你!”
“在下告辞!”白渊转身离开。
待确定白渊真的走了,李婉沐屏退丫鬟,拉开帷幔从床上下来,坐到黄花梨镂雕百鸟纹梳妆台前。鎏金花纹铜镜里面立刻显出她那国色天香的小脸,只是面容不再温婉,她神色呆滞,眼神空洞,嘴里的呢喃声含糊不清:“我今天把我爹的秘密告诉他了,他很高兴!明天我就去找他,……”
躲在窗外偷看的白渊本想听清她在说些什么,但实在忍不了了,一股腐烂的臭鸡蛋味和腌鱼腥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他只能伸手紧捂自己的口鼻。刚才在水里和飞罩前她就隐约闻到一股臭味,现在猫在梳妆台后窗户下边,那强烈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只恨老天爷为什么让他味觉颠倒而不是嗅觉颠倒,不然现在不用受这臭味的荼毒。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身上和房间会这么香了,原来是为了遮体臭!以前那些向她求亲的公子哥,在发现她的体臭之后就要求退婚。本来是想探究一下王蝶为什么要向她的闺房飞去,没想到发现了这么一个秘密!
白渊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阵失落,和氏璧发现了一个缺口,再看都不完美了!
他猫着脚步正欲离开,突然想起崔芸娘还在这儿,他赶紧飞奔到西苑的祠堂,空无一人,又寻了整个府邸,还是没人!
白渊站在屋顶上,心急如焚,突然瞧见云来客栈所在的西街现在还是有灯火闪烁,他心想她是不是先回去了?想到此,他立刻施展轻功,脚踏飞檐,手扒墙壁,向云来客栈方向奔去。
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小二正要关门,看见他浑身湿透还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吓了一大跳,“哎呦!大官人,您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回来了吗?”白渊急切地问道。
“早就回来了,不过她说自己不舒服,回来就上楼休息了!”小二边回答边扶白渊进门坐下。
白渊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地喝完,然后对小二吩咐道:“给我烧点热水,再做点吃的!”
小二一脸为难:“掌勺的丁大厨已经歇下了,恐怕……”
“你不会替我做点?”
“小人只会跑堂,不会做饭。”
白渊仰头,无语凝噎,只好自己动身去伙房鼓捣一点吃的,然而橱柜都上了锁,只有灶台上盖帘盖着的瓦盆里放着两个馒头。
看来只能吃这个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馒头放到蒸笼里面,添冷水、盖锅盖、点火一气呵成!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白气从锅里升起,白渊起身打开锅盖,从筷篓里抽出一双筷子将两个馒头叉起来,然后从锅里拿起蒸笼,添了几瓢冷水,准备烧水洗澡。
虽然知道自己味觉颠倒,吃馒头就和嚼蜡一样无味,但还是抵不住肚子一直咕咕叫饿,白渊忍着恶心狼吞虎咽起来。
又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里衣,他才上床歇息。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太阳还躲在山头里不肯出来,薄雾在山间缭绕,露珠在叶上打滚,满头大汗的白渊又从噩梦中惊醒。
这一次他梦到自己掉在一个漆黑的深井里面,四壁光滑,他怎么也爬不上去。突然,天上开始掉银子,“咚咚”地砸在他的身上,他躲避不及,被砸的头破血流,银子越掉越多,井口都要被堵住,他也一命呜呼!
还好醒来只是一个梦,不过他最近也越来越邪乎,先是味觉颠倒,又夜夜做噩梦,难不成真的中邪了?
快速收拾干净自己下楼,还在楼梯上就瞧见崔芸娘站在柜台前面和青衣男子侃侃而谈,两个人有说有笑。
白渊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想吸引崔芸娘的注意,崔芸娘白了一眼并不理他。
他只好悻悻地走到崔芸娘跟前,嗔怪道:“昨晚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崔芸娘收起笑容,低头翻了翻台面上的账簿,淡淡地回复道:“怕我碍手碍脚,坏了你的好事!”
眼见二人气氛不对劲,那青衣男子就要拱手告退,白渊却叫住他:“兄台,萍水相逢即是缘,不留个姓名吗?”
“在下燕昭月!一介郎中!”燕昭月微微弯腰,双手抱拳,彬彬有礼。
燕昭月?神医金川的关门弟子!白渊眼睛瞬间亮了,他这毛病正要找个郎中看看呢!
“在下白渊,近日来疾病缠身,正要找个神医看看,不想就遇到了兄台你!”
看他身强体壮的样子,不像是有病,燕昭月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兄台有何顽疾?”
“味觉颠倒,甜的吃成苦的,香的吃成臭的。”
崔芸娘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勾唇微笑,暗骂道活该!
燕昭月还第一次听见得味觉颠倒这种怪病,正欲开口询问,身后传来的一个脆如银铃的清润声音打断了他。
“白公子!”李婉沐站在客栈门口,巧笑嫣然,亭亭玉立,香气四溢。
白渊一阵头疼,他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李婉沐右手还拎着一个食盒,她快走几步来到白渊跟前,把食盒提到他眼前晃了晃,“我给你带的早膳!”
白渊心里一阵苦涩的干笑,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微笑,“谢谢你!”
“不用谢!”说着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扭扭捏捏地道:“我有话跟你说!”
白渊正要开口回绝,站在一旁的崔芸娘突然开口:“小二,带白公子和李小姐去雅间!”
白渊忽然生出一种把崔芸娘提腿扔出门外的冲动,他恶狠狠地瞪向她,没想到崔芸娘竟一脸得意地向他眨眨眼。
小二动作麻利,小跑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朗声道:“白公子、李小姐请随我上二楼。”
云来客栈二楼靠近街市的一面是雅间,后面的僻静地才是客房,小二给他们寻了幽静的雅间,倒上茶就出去了。
李婉沐坐下之后就急忙忙地把食盒里面的糕点小菜往桌上摆,有江米切糕、冰糖熟梨、灌汤包子、油饼、杏仁茶。
“这都是我做的,你快尝尝!”
白渊只能忍着恶心,尝了两口:“手艺不错!”
“你喜欢就多吃一点,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听见白渊的夸奖,李婉沐喜上眉梢。
白渊一阵头皮发麻,天天做?他这味觉可受用不起!他放下筷子,正了正神色道:“李姑娘有话就直说吧!”
李婉沐闻言耳根蓦地红了,她羞赧地低下头,拿出两枚鸳鸯玉璜,将其中一枚递给白渊,“这两枚鸳鸯玉璜一模一样,可以合成一枚完整的玉佩,今日你拿一枚,我留一枚,你看可好?”
白渊沉着脸望着玉璜,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肃声道:“在下一介身份卑微的捉妖师,身无分文,流浪天涯,配不上李姑娘,还请李姑娘收回玉璜!”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
“配得上的!你没钱我家有钱啊!你可以入赘到我家!”李婉沐陡然抬起自己的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渊,急切地说道。
“白渊已立誓终身不娶,从我入师门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立誓除魔卫道、护苍生!结婚生子并非我之所愿!”白渊表明态度之后离座起身,向门外走去。
“白公子,你当真如此绝情吗?”李沐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切和决绝。
白渊拉门的手顿了一下,但又想到了什么,迈着坚定的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李婉沐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和凶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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