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势头十足，将所有暴露在光下的东西，都照得有些耀眼。
十字路口，楚瑜星单腿支地，面无表情地把着龙头。而闻临溪一脸僵硬，正缩在她手臂范围里，一副无处可依的拘谨模样。
身边人因为红灯驻足，都好奇地打量这对奇异的组合。
闻临溪一手罩住脸，看似造型不羁，实则已经是鸵鸟心态。
要不是崴了脚，也不至于现在这个社死状况。
事情还要回到二十分钟前。
楚瑜星还在填假条，其他男生则聚在一起“玩”楚骞。
就在大家把楚骞放下来后，陆池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拉着楚骞就走，说楚瑜星太慢了，他已经等不及要去浪。陆池一开口，陈昭也附和起来，于是其他人一起架走了楚骞。
闻临溪惦记着楚瑜星，于是留下来等她。
可楚瑜星签完了假条，两人一起走出体育场，就发现外面空空荡荡，不管是陆池还是楚骞，全都不见了。
闻临溪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但就在他打电话给他们时，悲剧发生了。
他没注意到台阶，一脚踏空。
近一米八的大男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人都懵了。
楚瑜星也瞬间慌了一下，手足无措看着他，闻临溪仰头与她对上视线，眼角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差点想找地缝钻进去。
沉默对视，楚瑜星努力绷住表情：“……我扶你起来。”
救援行动非常迅速，但她低估了某人的体重，一个没拉稳。又是一声轻呼，闻临溪没忍住呲牙。
看到闻临溪因为二次伤害而扭曲起来的俊脸，楚瑜星又是抱歉又是好笑，这一次按捺下心跳，安安稳稳地将他扶起来。
之后不管是闻临溪还是楚瑜星，都没能打通他们的电话。
楚瑜星提议打车送闻临溪去医院看看，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表示一定要找到害他成现在这样的陆池他们，狠狠揍一顿。
楚瑜星挠头，最后确认他只是尾椎被撞两次有点疼，左脚还没缓过来以外没有任何问题。只好答应他去网咖找陆池陈昭等人报仇雪恨的想法。
最后，闻临溪坐上了大狗电动车的前座。
因为电动车是单人座设计，后边有一道铁杠，两个女孩坐还好，闻临溪这个身高的大男生够呛，尾椎骨一定会被那道铁杠一直顶着。
为了不让他的尾椎三次受害，楚瑜星只好把他请上柔软的前座。
闻临溪被她圈在怀里，缩手缩脚。绿灯亮起，楚瑜星朝前倾了一些，闻临溪便愈发拘谨地缩起肩胛骨，后悔起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打120。
想揍陆池他们哪天都可以啊。
风迎面吹来，把他吹成面瘫模样，以此抵御路人递来的目光。
“前方右转。”
“靠边。”
“进非机动车道。”
闻临溪像一只导航挂件，尽忠尽职地给楚瑜星指路。之前他们定了一家网咖的包厢，就在前边不远处。
光是自己揍一顿好像还不够，闻临溪打算等会问楚瑜星借一下她的板砖，看她之前好像一直是带在身上的。
楚瑜星努力伸长脖子，从他肩膀后露出眼睛，观察路况以及有没有交警。
靠得近了，脸颊就蹭上他的衣服。之前轻微的消毒水味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但也熟悉的，带着冷意的檀香味。
“你身上为什么有檀香味？”
“网咖就在……”闻临溪正要继续播报，冷不丁被询问，嗓子里的话顿时变成一声沉沉的“嗯？”
身后楚瑜星没再说话，闻临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突如其来的话题，让他第一次注意到气味。
恰好微风转向，从身后吹来。闻临溪轻轻呼吸，捕捉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熟悉到他平时根本不会注意。
对，是檀香味。
但楚瑜星身上的气息，明显更有烟火气一点，衣领掺杂入一些阳光晒过后的肥皂味，让她周身的气味更暖。
“你也是檀香味的。”闻临溪说。
小车猛地一刹，楚瑜星松开左手。闻临溪撞了一下抬头，原来是目的地到了，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下了车活动了一下肩膀，再尝试转动脚踝，惊喜地发现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你先停车，我进去找他们。”
往前走了两步，闻临溪想起板砖，又回头，却看见楚瑜星正在低头嗅自己胳膊。
这个很普通的画面让他耳朵瞬间染上绯红，接着头也不回单脚跳进网咖，彻底把借板砖的事情抛之脑后。
而楚瑜星刚刚停好车，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扯起衣领嗅闻，仔细分辨气息。
真的也有檀香味？为什么她没闻到呢。
她像只疑神疑鬼的小狐狸，翕动鼻翼嗅来嗅去，却也分辨不出到底有没有闻临溪所说的味道，最后只好小心地把必胜头巾绑紧了一点，以免接下来出什么情绪上的纰漏。
网咖前台，闻临溪手肘撑在大理石台面，一脸不耐。
收银员再次重复：“身份证。”
闻临溪拿手机。
收银员：“要满十八才可以开卡哦。”
准备亮电子身份证的手顿了顿，闻临溪无言地与收银姐姐对峙。
“今天消防检查，未成年一律不准开机。”收银姐姐一脸的公正无私，心里腹诽这些学生，今天可是周五，上课时间不再学校，跑来网吧？
长得倒挺帅。
但帅也没用，今天的网吧前台只认年满18的身份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收银员的视线多青睐了一会儿，忽然又见另一个更漂亮的女孩，走上来拍拍男生的肩，于是那男生刚才还很冷很酷的表情立刻软下来。
“不让进。”闻临溪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电话呢？”
“打不通。”
收银姐姐看着两人，忍不住笑。原来是一对小情侣，可惜，今天他们这只认年满十八的身份证。
却见女生拿出手机调出电子身份证，递了过来。
“那用我的吧。”
闻临溪愣住：“你满十八了？没有吧？”
“满了，开多久？”收银姐姐扫过一眼，年龄确实满了。
“开多久？”楚瑜星以询问眼神看向闻临溪，却见他一把抢过手机塞回自己手里：“不开了，他们肯定不在这，我们走。”
抓起楚瑜星的手，闻临溪又单脚跳着把她带出去。
“前台说今天消防检查，就别开机了，陆池他们肯定不在这。”出了网咖，他解释道。
楚瑜星若有所思点点头，网咖消防检查，陆池他们肯定也不在，应该是跑去别的地方玩了。
却见闻临溪看着自己，楚瑜星想了想，解释道：“我身份证被楚家改过，改大了一岁。”
不改怎么掩饰楚兰云的身份呢，楚父可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和楚兰云没有血缘关系，他在帮人养便宜闺女。
闻临溪微微拧眉。他之前好像听陆池说过，只是关于楚兰云的事他没放在心上过，没想到楚瑜星的年龄也被改过。
“嗯，其实也挺好的？”楚瑜星斟酌着笑了笑，“至少去网吧可以开卡。”
她的神色依然平淡，不由让人放心。
闻临溪干脆转移话题，语气不爽：“又没抓到他们。”
“唔。”楚瑜星低头，胡乱在手机屏幕上划来滑去，短短两页的app被她划出了残影。
“你，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她找到了话题，“你这样单脚跳着也不是事儿，明天学校运动会还在开呢。”
闻临溪急忙放下左脚，挠挠脸：“我运动会没项目了。”
见楚瑜星眼里透出的担忧，他又支吾了一会儿，垂下肩膀：“我不想去，没事，我能走。”
他绕着楚瑜星走了一圈，果然比之前好多了——如果忽略他有点龇牙咧嘴的话。
走完一圈，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小小声说：“我想去玩。”
声音低低的，还带着期待。
楚瑜星忍不住揪住自己的耳廓，揉了揉。
耳廓有点痒，可揉完又在发烫。她又有点控制不住心跳，下意识紧了紧绑好的头发，脑袋里思绪和电流一样飞速闪烁。
那要么，就回家吧？
虽然系统说，运动会三天不布置学习任务，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读读书，用知识好好教育一下在她心里横冲直撞的那头小鹿。
不受控制的话从嘴里说出来，闻临溪双眼一亮，轻轻翘起嘴角：“好呀！”
楚瑜星一愣：？
我她什么了？
“哪个电玩城？”闻临溪压下雀跃情绪，抢先一步跨上靠后坐位：“这回你带路。”
楚瑜星：。
她很不可置信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虽然脑袋里想的是“回家吧”，可她嘴巴说出的来的话却是：“你想找地方玩，那去电玩城怎么样。”
还能反悔吗？
她想反悔，可闻临溪拍拍坐位，努力拉直嘴角：“上来吧，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发呆。”
“有，有吗……”楚瑜星嘟囔着，咽下反悔的话。
大狗狗电动车载着两人，慢悠悠行驶出去。
片刻后——
“这里，可以吗？”到达目的地，楚瑜星有些紧张地问身后人。
电玩城门头并不奢华，招牌上的字掉了偏旁，从“大玩家”变成“大元家”
但闻临溪看都没看一眼，就立刻点头
于是楚瑜星停好车，领他进去。
这家电玩城是楚瑜星刚刚被楚家接回来时，打发时间的去处。毕竟楚兰云周末有各种精英课程，而楚瑜星什么都没有，大别墅里呆得压抑，她就满城到处乱逛，一次偶然找到这里，偶尔会来放松一下。
一块钱一枚游戏币，一枚币就能玩一次项目的电玩城，在城市里已经不多见了。
光是踏入门内一股凉气就从脚底窜起，电玩城里灯光昏暗，竟然比楚瑜星印象里热闹不少。
里边人声混杂着单调又欢快的电子音乐，各类游戏机上都是跑马灯，从各个方位吵闹视觉和听觉。
电玩城对闻临溪来说是陌生的，他从没来过种地方。
楚瑜星穿上校服外套，熟门熟路走到前台。
游客都在排队兑换游戏币，前台小哥前后忙碌，捧出一小筐一小筐满满的电子币，另一边，还有人用电电子秤结算游戏票，录入会员卡或者直接兑换礼品。
“嗨！”前台小哥看见楚瑜星，双眼一亮，“你好久没来了。”
楚瑜星记忆力好，笑吟吟打了个招呼：“小王哥好，这段时间都在学习，所以没来。”
“今天不是周五么，你逃课啦？”
“没有，学校运动会，下午没项目就出来自由活动了。”
两人一问一答，显得很熟络。
寒暄刚结束，小王忽然伸长脖子对后面道：“哎，后边的排队，一个个来，别靠那么近。”
楚瑜星下意识转头，原来是说被身后人挤得已经快贴在自己身上的闻临溪，解释道：“和我一起的。”
“哦……”小王斜着眼，拉长音调。
楚瑜星抿唇：“……是朋友啦。”
小王来不及揶揄，先吃了一惊：“是不是和学校里同学的关系缓和啦？我就说嘛你这个年纪和同学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楚瑜星余光看了闻临溪一眼，对小王点点头，流露出真心的笑意：“还有几个好朋友，下次我带他们一起来玩。”
小王因为工作忙碌而烦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以前他们店里生意不好，楚瑜星是难得会每周来一次的客人，小王是个健谈的员工，对她之前的经历略了解，知道她是个沉默寡言，在学校里和同学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妹子。
虽然小王想不通，这么漂亮的女孩，性格也很好，为什么会和同学关系不好，但看到她能越变越好，小王为她开心。
“那就等你带朋友一起来玩啦，今天换多少个币？”
不等楚瑜星拿出手机，一旁的闻临溪就像生怕付不了这个钱一样，直接把手机递到小王下巴上，迅速说：“先换一千。”
“哎，别！”
楚瑜星吓了一跳，这个电玩城最贵的项目也才三个币一次，一千个要玩到什么时候？
幸好小王没扫，她拉下闻临溪的手，递出自己的付款码：“换一百个。”
小王嘿嘿嘿地笑着，大费周章地绕了个圈子，从闻临溪手机上扫了一百块走。
付款成功，闻临溪眉梢有些得意的挑起，像是在炫耀什么一样，幼稚得很。楚瑜星哭笑不得，拍了他一下，指一指装了游戏币的小框。
两人转身，小王看着他俩的背影，顿时想起自己那整日期盼她再次出现的同事，心里默默为他默哀一秒。
同事十分钟前说肚子疼去洗手间，现在还没回来，可见是无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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