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敏然一下倒是讲不完这个故事,他只能调动自己有限的还能工作的脑细胞,拼凑出:“一个班的,我经常抄他作业,他帮我赔了灯钱,后面教我学习”的一长段话。
好在高宁枫还能听得明白,他又问:“后来呢?”
姚敏然:“后来……他读了高中,我…上了半年…职校,不念了。”
“嗯,然后?”
“他…周末放假,我就去找他……”
“哦哦,那他什么时候把你甩了的?”
这话刺激到了姚敏然,他呆愣一下,然后眉头皱起来,有些不大高兴:“他高考之后,我就,就找不到他了。”
可怜哦。
高宁枫揉揉他的脑袋,哄着:“他是渣男啊,把你吃干抹净就跑了,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我们要枫哥,枫哥做你男朋友,嗯?好不好?枫哥绝对不会一声不吭把你甩了的!”
姚敏然顿了一下,摇摇头。
嘿,你这死小子!
高宁枫忍着没爆发,问:“为啥,我有哪不好?”
姚敏然还是那句话:“你不好好念书。”
这小子一个初中学历,在这一直念叨他学习是怎么个事啊?
姚敏然还补充了:“你爸妈给你钱,应该,珍惜。”
高宁枫冷哼一声,说:“那是他们欠我的!”
姚敏然眨眨眼睛,在水雾的遮掩下,把眼神瞧向他。高宁枫把手上的肉吃完,调整了姿势,把一条腿伸直。
“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是我爷奶带的,那时候还是在乡下,后面是要上小学了,得到城里来了,我爷奶就让我姑带我,我就从乡下到城里来读书了。”
姚敏然打断他:“你,你爸妈呢?”
高宁枫冷笑一声:“打工,创业?我不知道,反正我一年最多就见他们一两次!”
“我姑家有我表哥,跟我差不多大。他就是个傻逼,他脑子就有问题,我爸妈给我姑开我的生活费,那傻逼非说我在他家白吃白喝,天天撵我。我跟他一个学校,他就到学校里到处说我是没爹妈的野种,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姚敏然默然地点头。
“还不止,他四五年级的时候到处去混,认了一堆初中的大哥,他找这些大哥来打我。他真的傻逼啊,我姑也不管,打我的又不是他本人,我知道是他喊来的,但我没证据,也没人帮我,我一直被这个傻逼欺负到初中!”
“后来我初中,我爸妈开始会给我转一点零花钱。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张成。小敏,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们,但我跟你说,我记他们一辈子恩。当时张成跟我借十块钱,我给了,后面我那个傻逼表哥又找人来揍我,我跟张成一说。他妈的,这逼崽子。”
高宁枫说到这,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脸色红红的,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眼睛失焦地盯着地面。
“他妈的,他找来十来个人,跟着我一块放学,愣是帮我把那帮混子打跑了我操,我就给了他十块钱!我知道原来你混的那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你也不要瞧不起所有人,张成确实也混,但他跟我一样,他是跟着他奶奶生活,他爸妈也不咋管他,我当时就想着,就这么个人,我认他一辈子好兄弟啊,没遇到这么义气的。”
“后来我就跟他们一块混,一块玩,他们逃课我也逃课,反正没人管我,请我家长也请不来。我跟你说我大学生就是唬你玩的,一个破民办大专,有钱就能上,我当时中考也就他妈考了个两百来分哈哈,我读个屁,我也不准备读了。”
“我爸妈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说什么都不让我辍学,后面又花钱让我去读私校。他们本来说带我走,我也准备去的,直到我看见我弟弟。”
姚敏然有些呆愣:“你有弟弟?”
高宁枫看向他,挂着浅笑的面容上,眼睛隐隐闪着亮光。
“你没想到吧?哈,操,我也没想到!我他妈还有弟弟,我操,哈哈!我当时身上穿的,全是那些假货,就那些大商标,其实才卖个几十,你知道我弟弟身上穿的什么吗,我弟弟穿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牌,我他妈跟个假货一样!他就跟我爸妈站在一块,穿那么好,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没法带我,没法带孩子才让我留守,直到我看见我弟弟。”
“他只比我小5岁,就5岁!我爸妈可以带他,但是不带我,他穿的好,拿的钱多,从小就上什么兴趣班,什么跆拳道钢琴围棋,老子他妈都没见过,我受了那么多年苦,我爸妈带着我弟弟享福呢。”
高宁枫又笑出声,揉揉姚敏然的脑袋:“你爸妈不要你,我爸妈也不见得多念着我。他们说带我去大城市上学,我死活没去,我看见我弟弟就来气,所以他们就送我去私校读高中,然后又花钱让我上大专。”
“但是我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小敏,本来不应该的。”
他眼睛含着泪,有些气不过,端着杯子把剩下的,火辣的酒液全灌进了喉咙,火烧一样的触感遗留在喉头,勉强压住涌上来的酸意。
姚敏然不知说什么,便直起身来,像高宁枫揉他的头一样,也去揉高宁枫的一头红毛。
高宁枫干脆就靠进他的颈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还没跟别人说过了,其实我都要气死了,凭什么,凭什么我弟弟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还要挨欺负?他们怪我混,骂我不务正业,他们没想过我那个时候要是不混,我真的要被我表哥欺负死了,我没法啊,我只能混了。”
姚敏然也揽着他,轻轻拍他的背,笑了两声:“那其实我觉得还好,至少他们,现在给你钱。我刚开始做学徒,一个月只有一千。有天我妈问我身上有没有钱,我问她要干什么,她说她现在急用。我当时身上就剩五百,我给了她四百。她也没问我钱够不够用,也没说什么时候还,我给她钱,一句关心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她拿我的钱去打麻将。哈哈。”
姚敏然说到这,也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口闷了。
借酒浇愁原来不是因为酒能解愁,而是因为日子太苦了,太难过了,苦酒入喉,滚滚而过,反而能抑制几分那种苦痛,麻痹人的神经,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那个时候我吃了半拉月的泡面,饿得面黄肌瘦,走路都是虚的,周师傅看我不对劲,后面中午天天给我带他老婆做的饭,不然我都怕自己饿死,我问我妈什么时候把钱给我,她根本不搭理我。”
姚敏然淡淡一笑。
高宁枫直起身来,定定地瞧着他。
两人脸色都红得发紫,眼神都不尽清明。
酒精?情感共鸣?荷尔蒙作祟?
不知是哪一个主导,或者三者协同而作,也不知是谁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谁先把唇贴近了,总之两具年轻的躯体很快黏在了一起,锁链哗啦啦地响着,衣物窸窸窣窣落了一地,几声压抑的低沉的闷哼,还有彼此交缠的粗重的呼吸声。
当苦痛无法规避,当现实难以摆脱,便沉浸于**的深渊,抛却一切的想法和思考,沉沦在彼此炽热交织的温度中。
那是波浪,连绵起伏的波浪,被日头炙烤着的滚烫的波浪,随着声潮的起伏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在白沙滩,黑礁石上一阵又一阵冲刷着。
浪潮迭起迂回,卷带着高昂的带着酒精气息的情绪在水中屏息,又冲回沙滩补充足够的氧气。
向前走吧,走吧,离开干涸的岸边,离开磨脚的沙石,一点一点,跟随着黏人的浪花,踩入温热的水流,一点一点,攀附着柔韧的沙壁,进入汹涌的洋湾。
这一刻,没有身份,没有感情,也没有认知,世界是天旋地转的,只能感知到密密麻麻的触感包裹了全身,或是海藻,或是鱼群,或是跌入了深邃的海沟,让黑暗驱散光吧,蜷曲在崎岖不平的洞穴中,一点一点被未知的事物吞噬、吞噬,让血肉剥离,让经脉断裂,让骨骼折损,从完整的个体拆分为无数个部件,再被卷入漩涡中,搅成一团,无法分离……
酒瓶倒在地上,剩余的清透的酒液已经干涸,酒精挥发着醉人的香味,未被食用完的食物还摆在桌子上,地上落了一地的衣服,客厅几乎是一片狼藉。
一条长长的锁链堆积在卧房门口,还没来得及完全被收进去。
高宁枫先睁开了眼。
头疼,身沉。
他只是垂眼,就看见趴在自己胸膛沉沉睡着的姚敏然。
昨晚荒唐的记忆全涌了上来——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互诉衷肠和**发泄。
虽然头疼,但是昨晚的姚敏然一定是他见过的最主动,最诱人的姚敏然。
他看着他沉睡的容颜,没忍住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好像更喜欢了。
这一碰,就把人给碰醒了。
姚敏然皱着眉睁开眼,只是动了一下,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酸痛,无比宣示着昨晚是个多么疯狂的夜晚。
他睁眼,自然看见了高宁枫,还有底下健美的躯体。
姚敏然又倒回去,把脑袋埋在高宁枫的胸膛,把两只爪子伸上来,抓住了自己垂涎已久的肌肉。
高宁枫浑身一颤,沙哑着声音骂道:“我操,你流氓啊?!”
姚敏然不悦地睁眼看他一眼:“谁是流氓啊?我有你过分吗?摸一下都不行?”
他加大手上的力度,抓揉搓捏——手感一级棒,好评!
今天回学校了,把前面准备拿改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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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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