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过,谢清仪被冻得打了个哆嗦,酒瞬间醒了几分。
邱牧云早在看见祁珩那一刻便刷地跪了下去,“参...参见陛下。”
谢清仪怔怔站在原地,直到邱牧云抬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猛地回过神,对上祁珩冰冷的目光,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陛...陛下...”
谢清仪脸色酡红,那抹绯色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脖颈,没入雪白的衣襟内,发丝凌乱的垂在两侧,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醉鬼的气息。
四周寂静,祁珩没出声。
福满小心翼翼看了眼帝王的神色,开口道,“哎呦两位大人这是喝醉了,快些回去吧,切莫冲撞了陛下。”
谢清仪抿了抿唇,晃晃悠悠磕了个头,“陛下恕罪,臣等这就离开。”
祁珩眼眸低垂,语气听不出喜怒,“堂堂朝堂命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邱牧云大惊,“陛下恕罪,是臣等贪杯,失了仪态,请陛下宽恕。”
“回去。”
“是是!臣告退。”
邱牧云站起身,见谢清仪还跪着,伸手拽着她的手臂低声道,“还不赶紧起来。”
谢清仪颤颤巍巍站起来,挥开邱牧云的手,“你走,本大人自己走。”
邱牧云气结,甩了甩袖子走了。
谁管谢芸死活。
谢清仪眨了下眼,盯着面前冷着脸的祁珩,只觉得刚清醒的脑子又开始上头了,她踉跄着上前几步,绯色的衣袍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走起路来有些空荡荡的。
“陛下,你怎么天天黑着脸,来...笑一个。”
福满大惊失色,“大人慎言!”
谢大人这是活腻了吗!
谢清仪被着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吓得一抖,没注意脚下凸起的石头,噗通一声趴了下去,甚至还往前滑了一段。
“啊......”
“谢大人?!”
福满惊呼。
祁珩神色沉郁,垂眸看着趴在脚下的谢清仪,眼神晦涩不明。
谢芸果真性情大变,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很快,他收起情绪,“将人叫醒。”
“是,陛下。”
宫婢上前将谢清仪翻过来,只见人双眼紧闭,呼吸粗重,额上的白布隐隐有血色渗出。
祁珩静默一瞬,开口道,“送去偏殿,传太医。”
......
偏殿内。
宫婢脱掉了谢清仪的外袍,将人放在榻上。
齐太医小心翼翼掀开染血的白布,顶着帝王压迫感十足的目光战战兢兢开口,“启禀陛下,谢大人许是摔下去的时候撞到了旧伤......”
祁珩薄唇轻启,“很严重?怎么治。”
齐太医暗忖着皇帝的心思,之前他为谢大人看诊时,他说谢大人并无大碍,而陛下的反应却令人捉摸不透,这一次......
齐太医不敢多问,只得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陛下想臣怎么治?”
祁珩难得有些怔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什么?”
“臣,都听陛下的。”
祁珩,“......”
呵。
“治好。”
听到肯定的答复,齐太医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要是陛下要求让谢大人再也别醒过来那他还真是有些无能为力。
他给人换了药,重新缠上白布。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滚烫的伤口,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谢清仪无意识的哼唧了一声。
“谢大人接连伤到脑子,臣担心会有颅内受损的风险,还是开点药调理调理。”
“嗯,将药方给福满。”
“是。”
“都下去吧。”
福满弓腰告退,领着齐太医去外面开方子。
殿内沉寂下来,只剩祁珩和昏迷中的谢清仪。
祁珩立在榻前,视线一寸寸扫过榻上人的脸。和男人比过于秀气的五官,苍白的皮肤,浓密的眼睫。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和性格。
谢芸,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榻上的人眼睫轻颤,似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角轻快地勾起,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两下,隐隐吐出几个字。
祁珩微微低头靠近,只听那人说道,“......甜甜的柿饼...嗷呜......”
祁珩,“......”
呵。他就不应该在这儿浪费时间。
——
谢清仪这一觉睡得十分坎坷。
先是梦见皇帝给她赏赐了一堆金银珠宝,还来不及高兴,一头恶龙便抢了她的宝贝,她一路披荆斩棘远渡重洋找到恶龙老巢降服了恶龙,拿着钱去换了一堆柿饼,还没吃到嘴里就被抢了去,定睛一看,竟是那面冷心黑的狗皇帝!
谢清仪咬牙切齿,与人大战三百回合,刚要抢回柿饼,就被狗皇帝一掌拍在额头上,直接把她痛醒了。
醒来感受到额头上的阵阵刺痛才惊觉,金银珠宝和柿饼都是梦,只有痛是真的。
嘤!
她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榻上,屋内宽敞大气,还开着地龙。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里是上次躺过的偏殿。
二进宫了属于是。
一旁的宫婢见她醒了,忙递过热茶,“谢大人醒了,润润嗓子吧。”
谢清仪抿了口茶,觉得嗓子舒服了很多,她勾唇一笑,“多谢婢女姐姐。”
宫婢被那抹笑晃花了眼,瞬间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大人唤我翠玉就好。”
“我怎么会在这儿?”
“大人忘了吗,昨夜您喝醉了摔在了陛下面前,旧伤复发,陛下把您带回了偏殿,请了齐太医给您看诊,开了药方,已经送到您府上了。”
喝醉酒......
瞬间,该来的不该来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酒后断片的技能。
昨夜,她似乎、大概是在皇帝面前和邱牧云掐架,完了还让皇帝给她笑一个?
谢清仪安静躺下,盖上被子捂住头。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翠玉,“?”
“大人,陛下让您醒了就去御书房。”
谢清仪长叹口气,起身穿好衣服朝御书房走去。
此一去,恐怕她再也无法睁眼看明日的太阳了。
哎,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啊。
......
偏殿离御书房很近,谢清仪磨磨蹭蹭走进去。
祁珩正眉头紧皱地翻阅手中的折子,俊美的面容上是一丝不苟的沉着,帝王之风尽显。
听见谢清仪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道,“谢卿好酒量。”
谢清仪噗通一声跪下去,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陛下饶命!”
御案后的人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身上,“谢卿何罪之有。”
谢清仪深吸口气,老老实实认错,“臣昨夜饮酒过甚失了朝臣仪态,还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对面落下一道冷笑,“只有这些吗?”
谢清仪愣了愣,“臣愚钝......”
“谢芸。”祁珩站起身,宽大的袖袍拂过御案,一步步走向她,“登基大典之日的事情你还欠朕一个解释。”
语气包含深意,谢清仪心一惊,暗自揣度皇帝的意思。
她当日之举都是为了自保,能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对上祁珩沉静的目光,谢清仪有些发怵,再次伏低身体拜了下去,泪眼朦胧地开口,“臣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自保?
认罪处罚之事都是他们提前定下的计策,谢芸假意被打入诏狱,以此引出潜伏在朝中的瑞王同党,事成之后自会澄清谢芸的罪名,何来所谓的‘自保’?
祁珩眼神一暗,视线落在伏在眼前的人身上。
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背上,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谢芸似乎真的忘了之前的事情,最近怪异的举动以及反常的性格,无一不在证明“谢芸”有问题。
祁珩不信怪力乱神之说,难道谢芸真的被湖水冻坏了脑子。
如论如何,要找到根本原因所在。
谢清仪正思考如何脱身,视线里冷不丁出现一双玄色长靴,下一瞬,她被人擒住肩膀扶了起来。
谢清仪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抬眸,对上祁珩似笑非笑的眼神,“看来朕吓到谢卿了。”
清澈的眼睛充满疑惑,祁珩同她对视一眼,慢条斯理开口,“朕既然允诺谢卿戴罪立功,那就应该给谢卿机会,即日起,谢卿擢升御前,来御书房伺候。”
谢清仪正琢磨皇帝要放什么屁,骤然听到‘擢升’两字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
她,冲撞圣驾,还能擢升?
御前伺候,那不是天天都要面对皇帝?!
谢清仪头晕目眩,揣着一丝侥幸道,“臣...臣刚刚似乎耳朵出问题了,身体素质实在太差,怕是无法侍奉御前,要不还是先去基层做事?”
祁珩看着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心情莫名变好了几分,他压低声音,“怎么,谢卿想抗旨。”
谢清仪眼泪汪汪,“抗旨有什么后果吗?”
祁珩微微摇头,“可惜,只能砍头了。”
谢清仪:o(╥﹏╥)o
“臣遵旨。”
“若是担忧身体,那谢卿大可不必担心,放眼整个大苍能撞了盘龙柱还活蹦乱跳..”祁珩语气一顿,“也没有几个。”
谢清仪:......
狗皇帝,明天就在你饭里下砒霜!
祁珩转身走到御案后,拿起狼毫落笔,“谢卿接旨吧。”
说完,将落了印的纸递给她。
谢清仪在心里把祁珩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终于稍稍压住了满眼的愤懑,“臣,谢陛下恩典。”
“回去休息几日就来御前当值吧,谢卿。”语调淡淡,暗含警告。
......
走出御书房,外面难得出了太阳,积雪都融化了几分。
福满站在门外,满脸期待的看着谢清仪。
他可是悄悄听到了,陛下给谢大人升官了呢,御书房当值,这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不来的差事啊。
谢大人果然是御前头一份的红人,不枉费做了这么多年的暗线。
谢清仪凄凉一笑,整个人鬼魅似的摇摇晃晃走远了。
背影萧索,浑身上下仿佛都充斥着怨气。
福满:......
怎么了这是,升职还不高兴啊。
“福满。”
殿内传来帝王低沉的声音,福满收回心思,弓腰推门进去。
“陛下有何吩咐。”
“叫耿帅来御书房。”
谢清仪:在皇帝面前自鲨,在皇帝面前和朝臣掐架,在皇帝面前撒酒疯...
祁珩:升职加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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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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