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逾记录了下日期，月球历409年41转。月亮又变成了会散发恶臭味道的泔水桶，露出来的那一面就像撕裂开的化脓的伤口，还时不时发出气体发酵爆炸的砰噗声。
小孩学会坐了，就在他旁边，抿了一口咖啡，苦的让他缩了缩脚趾，眼泪打了个转。
“你想叫什么名字？”温逾正画着图，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的灰铅，笑着看向小孩，但眼底没什么情绪。
他本打算自己先教小孩激活眼球的更多功能，但发现好像自己表达不出什么特别明显的眼神，俗称木。
可能是因为自己也换成机械眼球太久了，他每次都这样跟希士德和任尼解释，然后换来他们和善的“白眼”：也许当时你不决定那样做，你会很幸福的死去。
“但机械的眼珠制作的和我原本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温逾想不明白他们的异口同声，以及这跟死去有什么关系。
感觉得到任尼语气是有点惋惜，但希士德可能真的想让自己幸福的死去。
希士德总是这样，就像自己是戏剧里的主角。温逾好脾气的没细想下去，他觉得对希士德没必要。
这几天他慢慢观察记录完小孩原本形成的“程序”，就像新生儿的天然性格，等到他俩能正常交流后，他才问出关于名字的问题。
可能是自古以来的习惯，起名字总是要重视一点。
小孩捧着杯子喝完咖啡的最后一口，已经掉了一堆眼泪。没有眼睛的那个眼眶周围红的厉害，像是皮下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快要张出鲜红的缝隙。
“估计是脸下的热感元件老化，剧烈运行后发热的厉害。”温逾想。
他很高兴小孩帮他处理了他不爱喝的玩意儿，这东西是希士德在他开始休假前一天送来的，颜色很诡异，苦涩的像冬天没有胳膊的趾行动物。希士德总爱重造人类喜欢喝的已经消失了东西，越复杂越好，毕竟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关于人类的确切概念了。
——“没有胳膊的趾行动物？”希士德埋头问，听着像是不明白温逾的形容。
“猫？”
“冬天冷，猫咪会揣手手，就没有胳膊。”温逾回答。
“……”好抽象的形容。
小孩一眨不眨的看着温逾，像是真的在思考自己叫什么。
他看着他摆弄那些笔记，渐渐走得离他很近，最后侵占到了他旁边的桌子。
小孩还很小，只到温逾的腰那里，刚好倾靠在温暖的腹部，像□□的温度诱惑着他，他生长组建出长久不曾扭动的四肢。待在无序的外空时混乱的思想出轨，走向明晃晃的灯塔，它在空中蜷曲，发出虔诚的奇怪的尖叫。怪诞的花朵散发着腐烂的气息，他却恍惚看见温逾附身正嗅着那朵茶船婴。
那是谁？
“他”是谁？
——“小孩是如何产生的？”
多年之前，温逾坐在教室里低头看着眼前悬浮着可以自动翻页的全息书本时，第一次看到这个问题。
这份教材的编写大概在公元3861年，理论上这本书的方向绝对算不上成熟，因为继人工受孕之后，新生儿产生的方式虽然不停的在优化迭代，妄图想消除地球环境整体的劣变元素富集带来的影响，但事实上完全降低不了新生代的大脑发育下降或畸变的概率。
那个时候的他们大概连预测这个概率上升到了哪种地步都预测不了。
这个问题极其类似于询问“人类的起源”，是从哪种生物演化的呢？
他调试好机器，终于有了时间，转过头，认真思考了会儿该怎么完成小孩粗糙的初次“翻新”。
“月亮……月、亮。”
他听着小孩的回答，慢慢地俯下身，耐心的把一块毛巾浸泡在冷却胶里，蹲在小孩面前，敷了敷他的眼眶，他很好奇小孩多久才会说出话，现在已经没有“月亮”了，他如果是才存在的孩子，应该只知道它叫“第一处理地”，地球上最便宜的冷却胶就是从第一处理地偷渡回地球制造的。
“你想叫月亮？”
还是，你“认识”月亮？
……
……
——“太阳系”联盟政府在三千纪左右，下达第1106号指令，决定把当时无法堆积的重污染物送至月球背面进行填埋。
温逾无法释怀这种掩耳盗铃，因为当时政府散布的舆论是在地球上看不到月球背面，月球会一直很明亮，可以作为卫星仍然存在，不必像火星一样被外部爆破，被小行星带吸收融合，消失。
傻 b。
可惜了，因为在那之后没到两个世纪，地球和月球之间突发了一次短暂的“颠倒”现象，之后定时会产生一次类似的紊乱，月球污浊背面不可避免的暴露在了人类面前，人类再也无法躲掉直视他们的文明产生的“垃圾”。
“再也不会看到明亮的月亮了，有的只是肮脏的填埋恶果的失落之地。”
温逾喃喃着，在无意识的检索芯片记忆时有概率无法对焦瞳孔，因为要模仿真实的眼球在陷入回忆时可能会有的游离状态或者凝固状态，目前的机械眼珠不会有这种仿真人类的性能。
这种设计也是任尼托徒塞特意关照的，也可能是任尼不习惯温逾眼球完全是机械，他有次忍不住偷偷跟徒塞埋怨：
“我觉得温身上最后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也没了。”
……
……
“月亮，月亮——”小孩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温逾脑海中。
温逾快回过神来，在折叠的时间里，在眼底的情绪中思绪归于沉寂，像没来得及退却完的潮水。他回忆了甚多，多到感觉一瞬间躲过了好些年，只有自己免受了年历的侵蚀。多到感觉莫名的疲惫，甚至有想记性变得不好也不是坏事。
他低头看到了一张残缺但稚嫩的脸庞。
小孩犹豫着，凑近他，目光和他撞上，愣住神，忍耐了会儿。他剩下的一只眼睛看起来柔软又可爱。
温逾眨了下眼，忍不住笑了下。
小孩把自己缩起来，以为是在拥抱。
温逾俯身抱了他，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这个拥抱。
“嗯……居然是温热的。”
___
温逾的休假快结束了，走之前他把小孩锁在像胶囊一样的修复舱里，里面的保养液和惰性气体会交替着维持他的身体机能。他关舱门之前跟小孩交代过，如果他自己醒了，就自己输入密码出来，把衣服穿好，多去实验室活动掌握下基本的行走方式，不要等他回来还是只会爬。
小孩定制的的眼球还没送到，右边灰色的眼珠子好像只是颜色有问题，温逾安慰他不影响什么，花了一个小时把他的内部问题解决完后，就按部就班的让他自己慢慢恢复。
物种介绍：
“新生儿”：
包括人类在内的多种存在物生长发育的初期形态统称，基本特征系有语言功能，脑处理器可以理解预设指示，与设定的“初识逻辑”没有出现程序崩溃与出错的现象。
小孩得过几章再出现了，因为温逾得去上班了。如果合胃口的话，祝大家看的开心（[比心]
有人看的话，如果有别的话可以对作者说，作者会看的[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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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起个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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