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醒来时已经八点多,粥定了时,刚刚熬好,他懒得热煎饼,凉着吃完了。
于修夏这个时候应该去做兼职了,陆辰只是可惜,早晨太贪睡,错过了他的早安吻。
他先去学校交了最后一份结课作业,教授仍不死心,劝他留校读研,陆辰婉拒了。
上午十一点钟,他来到小包装公司,昨天联系上的一批新客户要求参观生产车间。
校友带着员工在重新规划车间区域,搞5S,陆辰大致检查了几遍,开始处理这个月的计划单。
一直忙到下午六点才算结束,陆辰给于修夏发信息问他今天晚上吃什么。
于修夏并没有回复他,陆辰以为他还在上班,约莫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陆辰皱了皱眉头,给于修夏拨过去电话。
一连好几通后,那边终于接了。
陆辰着急道:“喂,哥,怎么回事——”
“陆辰,是我。”
“……小茜,怎么是你,于修夏呢?”陆辰心里一咯噔。
“在我家。”
“什么意思?让于修夏接电话,他去你家做什么?!”
小茜深吸了一口气:“陆辰,小夏不会回去了,他有话让我带给你。”
“有什么话,让他自己跟我说。”陆辰仿佛有了某种预知,语气森冷了下去。
小茜拿着手机顿了好一会,看了于修夏一眼。
几个小时前,于修夏去找旅馆,恰巧碰到了小茜。
陆辰因为个男人被赶出陆家的事在圈内已经传开,陆老爷子并没有伸手挡掉的意思,看来是故意打压陆辰,哪怕为此自损家族荣誉。
小茜看于修夏脸色不对劲,心里猜测他跟陆辰因为这事产生了分歧,二话不说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于修夏没有隐瞒她,直言自己要跟陆辰分手。
陆辰的电话打来后,于修夏趋利避害一样首先选择了逃避。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陆辰绝不会善罢甘休,接受由别人口中提出的分手。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找回理智。
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躲,得他自己说。
于是,他接过手机,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扯出来的一样,钝重嘶哑:“陆辰……”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决定——”
“于修夏,你好好说话!!”陆辰赶忙打断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漫长的沉默过去了。
于修夏接着说:“陆辰,我们分手吧。”
轰隆一声,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物体坠地的声音,应该是陆辰抬手摔了什么东西。
他没再给于修夏说话的机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等着我。”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陆辰阴沉着脸,吓了校友一跳。
“陆辰,你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客户打电话,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要去接吗?”
陆辰一言不发,直接走出工厂大门,心里无名的怒火越燃越烈。
他赶到小茜家半个小时都没用到,车速飙的是生死时速。
他急急敲着小茜家的门,把周围邻居吵的破口大骂:“谁呀,大半夜有没有公德心了?!”
小茜硬着头皮开门,被眼前的陆辰吓的屏住了呼吸。
“于修夏呢?”陆辰眼眶红的骇人。
“他……他走了。”小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陆辰不信,疯了一样的在屋子里找了好几圈。
于修夏确实不在。
陆辰快疯掉了,极力隐忍着:“他去哪了?”
小茜摇头:“我……不知道。”
陆辰扫了她一眼,大概猜出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下了楼。
但却不知道去哪里找。
他站在漆黑的夜色里,一阵茫然。最初听到于修夏的那一句分手时,他心里只有滔天的愤怒,他明明说了让于修夏相信他,可于修夏百般思索后的结果竟是要离开他。
可现在,所有的激烈情绪爆发完了之后,只剩害怕。
他怕于修夏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要离开他。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于修夏的号码。
于修夏站在另一幢楼的阳台上,七层楼的距离,不足以让他看清陆辰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他接通了电话。
陆辰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愤怒了,微微颤着抖:“哥……”
于修夏半天才逼自己开了口:“陆辰,你先听我说。”
黑夜更加万籁俱寂,陆辰学乖了,不敢再闹,他怕闹了于修夏真不会见他,也真分手,他僵直着身子,许久后,点头:“于修夏,我听,我听,我听的,你说吧。”
心脏爬了万千蝼蚁,啃噬的于修夏每说一句话,都要疼的断绝掉呼吸:“陆辰,我信你,我知道就算离开陆家,你也能继续发光发热,但我不信,我们能走太远。”
“我们现在只是刚在一起,就出现了那么多阻碍,那以后呢,你是有能力一个个解决,可太多次,太苦了,谁都会疲惫。”
“比起我们筋疲力尽的走不下去,这时候分开,及时止损,对谁都好。”
陆辰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枯站着,举着手机,不再有其他动作。
好半天,他说:“于修夏,你自己信吗?”
“说这些话,连你自己都哄不住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你会想那么远吗?会想什么筋疲力尽的以后吗?”
“你那么倔,但凡能陪我走半步,都能往一整步里迈,说什么及时止损,说什么分手,你当我有多蠢,会信你的鬼话,嗯?!”
于修夏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发晕,没再吭声。
陆辰平复了一下心情,以为有了转机,放缓语气:“哥,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爸说什么了,还是我爷爷来找过你?你别信他们,于修夏,你不能信他们,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理,你要信的人是我。”
“于修夏,是我,你要信我!”
“陆辰……”于修夏终于再度张了嘴,“你还记得当初跟我表白时说的话吗?”
陆辰心里涌出强烈的恐慌感:“我……说了什么……”
“你说,我们试一试。”
“于修夏……”
“要是试一试,陆辰,我有权利喊停吧?”
“于修夏!!”
“我现在累了,试够了,陆辰,我们停止吧。”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陆辰的心境已经由愤怒转为悲切,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修夏,我是不是试一试,你难道不知道吗?”
“有谁试一试,不能吃辣,桌子上放着一杯白开水,涮着也要陪你吃,有谁试一试,连个碗都没洗过,却学着变花样儿的给你做饭,有谁试一试,会一天24小时缠着你,赶都赶不走,有谁试一试,他妈连你多看猫猫狗狗一眼,都吃好几天的醋!!”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什么都能为你改变,我当初是为了追到你,让你原谅我,才说什么狗屁试一试的话,于修夏,你犯的着拿这来说事吗?!”
“犯不着”,于修夏顿了一下,“陆辰,你犯不着为我改变。”
“我认识的陆辰,不应该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给我做饭,讨我开心,为我改变。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这才是我喜欢的他该有的样子。”
在这一瞬间里,陆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可于修夏并没有给他质疑或缓神的功夫,继续无波无澜道:“你知道吗,陆辰,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太痛苦了。”
“我光是努力生活都耗尽所有精力了,还要承担来自于你的那份愧疚。”
“你为我做出的这些改变,已经成了我的负担,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去毁掉你,哪怕是你心甘情愿,但在我这里,陆辰,那是我赔不起的债务。”
陆辰声音在剧烈的发抖:“于修夏……你在说什么?”
“喜欢你这件事,试一试就好,我并不想走太远。陆辰,你其实不了解我的,关于我们两个的以后,我有郑重其事的想过不只一次。我发现,我的确害怕,以后有一天,我们会被生活和现实压的透不过来气,互相厌倦和憎恶,连普通的朋友都做不得了。所以,到此为止。”
“于修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算了,到此为止。”
“你——”强烈的怒火已经压到胸口,陆辰又生生忍住,不敢发作了:“哥,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我以前太混账,你还没有完全消火,我太缠着你,太烦着你了,我小心眼,老爱吃醋,是不是……那我改,于修夏,我做错哪里了,我改好不好,你别说算了,别说到此为止,别说……”
“陆辰——”
“不要说,于修夏,你闭嘴,不要说!”
“我跟你在一起很累,很有负担,我不想背负把天之骄子拉进跟我一样烂泥里的罪名。我怕你会后悔,你要是真想听实话,那就是,我确实不信你,也不信我自己。”
“不要说!!”
“我不信我们能有好结果。”
“我让你不要说了!!”
“陆辰,我们到此为止吧。”
“于修夏!!!”
“嘟嘟嘟”刺耳的忙音把陆辰要说的话生卡在喉咙里,手机重重滚在地上,他恍惚了好一会,才记得弯身捡起,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拨着于修夏的号码,他不信,他不信于修夏这么狠心,不信他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他怎么会舍得。
可是,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陆辰的后背慢慢坍塌了下去,在夜色里孤零零的,从未有过的单薄。
他第一次知道,爱这东西,果然深了是会伤人的,伤的好疼,真是好疼啊。
于修夏保持着挂掉电话的姿势,梗着身子,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顾逸默默的看了他好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于修夏望着七层楼下的花台。
几分钟前,他眼睁睁的看着陆辰上了车,又看着车子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
想,结束了啊。
顾逸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当时没跟于修夏坦白心思,不知他是拒绝谁都这么伤人,还是故意只对陆辰这样。
于修夏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睁开,双手紧紧攥着阳台上的铁栅栏,嘴里喃喃:“怎么办,我太笨,我太笨……”
他太笨,昨天晚上又是定情信物,又是告白的,就是想让陆辰以后想起他的时候,能记住他的好。
可还是搞砸了。
“他肯定恨死我了……”
“于修夏?”顾逸被他沙哑麻木的声音吓住,“你没事吧?”
“他恨死我了……”
“陆辰恨死我了……”
于修夏扶着栅栏的手猛的一松,重重栽倒在地,手指缝里的血已经干涸,脸色白的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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