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远志,这少年很活泼,见人就是一张笑脸。
“世子让我给将军送来几样吃食,还有我们家丫鬟剪的窗花。”
远志把几个食盒放在桌上,谢凤林有点意外,“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云禾睨她一眼,“世子一定是觉得你一个人过年孤零零的,送些东西来好叫你开心。”她不由笑起来,“世子好体贴啊!”
谢凤林愣了愣,打开最上面的一个食盒,是一碟蜜火腿,火腿肉上包裹着一层琥珀色的酱汁,甜香扑鼻。
“这是我们府上厨子学的新菜,让将军尝尝。”远志介绍道。
谢凤林已经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尝了一块,“太好吃了。”她让云秩、云禾也赶紧尝尝。又看下面几个食盒,有酥炸黄鱼、虾饼还有两样糕点。
“这是玉带糕和芋头糕,近两年淮阳一带商人带过来的点心。”远志道。
谢凤林真没见过这两样糕点,在塞外呆了七年,她早不知道洛阳时兴什么了,回来后因为戚珩洲的事情,也一直无心关注这些。
她随手拿了一块送入口中,芋头糕还是热的,十分软糯。
“后悔不该那么早吃年夜饭。”谢凤林笑。
“世子想到这点,这几样放在外面,明天热一热都能吃的。”远志道。
“我肯定忍不到明天,”谢凤林笑道,刚才尝得那块蜜火腿的回味还在唇齿间,她让人给远志包了一点银子,辛苦他大过年的从城东跑到城西。又把刚才写好的信装进信封,让他亲手交给江术。
“你不给世子送点别的?”云禾打趣。
“我这儿没什么稀罕的东西。”谢凤林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把这个给她吧。”
远志应下,又给谢凤林拜了个年,欢欢喜喜地走了。
远志走后,谢凤林和云秩兄妹把食盒里的东西全分了。
谢凤林担心吃太多积食,睡前在院中练剑。
云秩回医馆去了,云禾留下陪谢凤林,她坐在廊下,看丫鬟们把江术送来的窗花贴在窗户上,忍不住对谢凤林道:“我看世子人挺好的,你俩好好过,比入宫强。”
谢凤林身姿轻盈,长剑气势如虹,同时还能分心与云禾聊天,“他太好了,好的让我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云禾问。
“不知道,”谢凤林说:“只是觉得他没理由对我这么好。”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她实在想不通江术为什么能轻易地接受这一切,至于他上回说的那些理由,她肯定是不信的。
云禾道:“这不是行军打仗,动不动就有埋伏追兵,人家可能就是对你一见倾心呢?”
“不可能。”谢凤林嘴角轻勾,“江术若真对我一见倾心,在宫宴上,也不会被吓晕了。”
云禾想了想,“但你后来又是抱他,又是当着他的面表明心意,人家被感动了呢。”
“他才没那么傻。”江术聪明的很,利弊得失比她看得还清楚。
“你别草木皆兵的。”云禾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
谢凤林瞥她,“说的你好像很懂。”
云禾脸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谢凤林收剑入鞘,走到她身边,似笑非笑,“想不想吃猪肉,等我闲了帮你物色一个好的?”
云禾:“去去去,我才不要。”
谢凤林想了想,“我知道了,你喜欢高个眼睛大的。”
云禾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就说是不是?”
“才……才不是。”云禾站起身,一溜烟儿跑进厢房。
谢凤林让丫鬟给她打水洗脸,自己回到房间。
洗漱毕,她从怀中掏出个信封,信封是用来装窗花的,窗花已经贴在了窗户上,但信封里还有一张小纸条,谢凤林把纸条拿出来,上面是江术端正俊挺的字迹。
“佳肴虽好,莫要多食,睡前练剑,方可安寝。”
谢凤林刚才摸到纸条时,还以为江术会写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句叮嘱。
她皱眉又把那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有其他玄机。
难道真如云禾所说,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谢凤林躺在床上,辗转想了一阵,江术的行为有很多矛盾之处,他明明是在有意藏拙,在自己面前却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通透聪明,若他有其他目的,这样岂不是会引起自己的怀疑与防备?若他没有目的,藏拙又是为了什么?
谢凤林倒也不纠结,反正日后朝夕相处,总会知道的。
安乐侯府,江术正坐在屋中与弟妹聊天,远志回来,把荷包和信亲手交到他手上。
江术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克不禁打趣道:“大哥还没成婚,就已按捺不住要和大嫂书信传情了。”
江术面颊泛红,他把书信和荷包揣进袖中,起身道:“时辰不早,我要回房休息了。”
江克啧啧两声,“去吧,不耽误大哥读信,恐怕大哥睹物思人,今晚要难以入眠了。”
江术回头瞪了眼江克。
江克大笑,丝毫不惧。
江术快步走回自己的屋子,他把信封拿出来,抽出里面的信笺。
谢凤林叮嘱他莫要大意,药堂、家仆都可能被收买过,若身体无碍,暂时不必吃药,若生了病,还是找云济堂最放心。
她交代的很细,江术仔细读下来,想看落款,却没有。
大概这信写的比较匆忙。
不过字迹和之前戚珩洲给他看的一样,一笔一划都带着锋芒。
他把信收好,放进床头暗格里。又看那荷包,荷包上绣缠枝牡丹,然而绣工实在……跟江乔的不相上下。
江术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把荷包挂在腰带上,打算明天带着这荷包入宫给皇帝请安。
大年初一,百官在宫门口朝贺,江术站在人群里,往年根本没人来跟他寒暄,这回却有不少官员主动来与他打招呼。
因为谢凤林,文武百官都认识了这位病病歪歪的安乐侯世子。
众人来跟江术打招呼,纯属就是好奇,并没有要跟他结交之意,见他温温吞吞的,这些官员们便没了兴致。
朝贺结束,江术正与父亲往自家的马车走,有个内侍小跑过来,说太后想见他。
江文铮皱眉,有些不放心,但太后只说要见江术,他不好跟着,只好跟江术使了个眼色,让他谨言慎行。
江术随着内侍到得慈宁宫,祝太后和皇后程芙端坐上位,旁边还有几位来请安的太妃。
江术行过礼后,祝太后淡淡瞥他一眼,“林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如今她要嫁人,哀家甚是不放心。想派个嬷嬷到府上照顾她。世子以为如何?”
“微臣替将军谢过太后娘娘。”江术恭敬道,这种事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祝太后于是叫来一个圆脸的嬷嬷,“这是柳嬷嬷,林儿小时候在宫里住便是柳嬷嬷伺候她。你今日便带柳嬷嬷回去,过几日的婚礼她还能帮上忙。”
江术谢恩后,带着柳嬷嬷出宫。
江术走后,又陆续有太妃、命妇来请安。应付完这些人,祝太后不免有些疲倦。
她靠在软榻上,李嬷嬷替她捶腿。
“那个江术容貌的确不错。”祝太后懒懒道:“林儿别是冲着这点选了他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术如美玉一般,谢凤林动心倒也不无可能。
“世子再俊秀,也比不过陛下龙章凤姿,天子威仪。”李嬷嬷顿了顿,“而且老奴总觉得这位世子有些面熟。”
祝太后抬起眼帘看向李嬷嬷,“面熟?他似乎从未进宫请过安。”
李嬷嬷道:“老奴也在想,老奴好像没见过安乐侯夫人。”
祝太后回想片刻,“哀家见过一次,但世子并不像她。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安乐侯?”
李嬷嬷摇头,“从未见过。”
皇室勋贵每年入宫朝贺,都是男女分开的。李嬷嬷常伴太后身侧,按理不该见过江文铮。
而且李嬷嬷觉得面熟,祝太后也应该觉得面熟才对,她却并未在记忆里找到类似的面孔。
李嬷嬷一笑,“可能是老奴记岔了。”
祝太后哼了声,默然半晌又想起谢凤林,“林儿这孩子真是没良心,过年也不进宫跟哀家请安。”
“二姑娘并非朝廷命妇,请安也该随百官一起。”李嬷嬷提醒道。
谢凤林的确随百官一起朝贺,好在今日皇上很忙,没工夫关注她。
她朝贺完,便自己骑马回国公府。
初二,谢凤梧没有回门,之后几天陆续收到拜帖。
谢凤林身为国公府二姑娘,按说来拜年的应该是女眷。但她并非普通的闺阁女子,对宅门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当年和国公爷交好的官员们倒是想来,聊聊朝中局势,问问边关战况。但这些人大多是长辈,没有长辈来给小辈拜年的道理。
于是这些官员们便派自己的儿子来,摆宴当日,来拜年的俱是风华正茂的世家子弟。
谢凤林这些年见过最多的就是年轻男子,应对自如,反倒是这些公子们一个比一个拘谨,毕竟谁也没参加过这样的宴席,一桌全是男子,唯独上首坐着个漂亮女郎。
然而酒过三巡,听着谢凤林讲述这些年领兵作战的故事,这些公子们逐渐忘了什么男女有别,早已沉浸在战场杀敌的故事里,只恨自己没能和谢凤林一起出征。
宴席结束后,有几位公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谢凤林让人把他们送回府上。
武宁候之子贺云锋还沉浸在奋勇杀敌的少年幻梦里,已然忘记谢凤林是女子,大手一抬就搭上了谢凤林的肩膀。
“谢兄,若……若来日你领兵出征,一定带上我,云锋必定身先士卒……”
谢凤林嫌弃地拍掉他的手,“我可不希望有这个机会。”
上过战场的人,才深知和平的可贵。她只希望从此四海升平,再无战事。
谁知贺云锋会错了意,他盯着谢凤林清丽的眉眼,“是不是因为你要成亲了?哎,早知道……早知道我娶你好了,咱俩夫唱妇随……”
话音戛然而止,谢凤林一脚把他踹到了马车边。
与此同时,另一边停下辆马车,身披狐裘的江术走了下来。
江术:“还好我来的及时……”
谢凤林:“还好我踹的及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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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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