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后，病房里又剩随秋一个人。
环顾整个空间，陈设只有她躺着的床铺和基本的柜子架子。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更换成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条纹排列着，胸前印着一个小小的橙色的双三角图标，大概是医疗中心的标志。
随秋皱眉，她抓着一旁的架子俯身看床底，又拉开抽屉查看。
依旧没有发现她的随身物品。
【或许是护士帮忙收起来了】小秋说。
随秋抬头看向墙角立着的储物柜。
【可能性太小，压缩袋里有‘他们’想要的纯晶样品】
她挪向床边，试图走向柜子，结果腿一软，身体无法控制地直接摔在地上。
“嗷！”她吃痛地一声喊。
嘭！
门被大力推开，狠狠地撞在门吸上，又回弹撞在来人的胳膊上。
“秩序军办事！”
一群人涌入病房，只见到空无一人的病床。
“人呢？！”
打头的秩序军士兵拽着护士的领子质问，护士连忙摇头摆手。
“她刚刚还在这儿，可、可能是去上厕所了……”护士回答。
士兵回身冲向走廊尽头，一群人又消失在门前，只剩单薄的门板吱呀吱呀地响。
随秋坐在床头柜后面，床头柜高出她上身一截，刚好遮住她的部分身形。
【我们快趁这个机会跑吧！来者不善啊】
随秋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竟敢无视我……”
【那就跟他们刚了！】小秋的声音激动且兴奋。
“无视就无视吧……”随秋往后一倒，像只咸鱼一样摊在地上。
【喂，你……】小秋无语。
“不然呢！就我现在这个身体，”她猛地爬起身：“能打得过他们吗！”
【那你生什么气啊】
随秋手指门口，指尖微微颤抖，呼吸急促，情绪激动。
“一个个框里嵌个猪眼，就不懂低头看看吗！”
门口，重新返回的士兵队长，看着对着她鼻尖的手指，问她队友：
“她是不是在骂我们？”
五个秩序军士兵横列并排站在门外，全身覆盖光滑的黑色盔甲，只在面部留出狭窄的视窗。
为首的队长，她的头盔边缘装饰着银白色的飞鹰线条，宛如一只随时准备俯冲捕猎的猛禽。
“好了好了，过去带走。”
队长没有耐心地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上前押送，转头对护士说：“她的出院手续我们来办，接下来她由我们接管。”
“协会那边？”
“有问题让他们来找我们，你们中心只用跟我们交接。”
护士撇嘴。
医疗中心虽然不惧秩序军与协会两大势力，但也不愿涉及纷争。她们这些中心的员工平时与两方都有交集，秩序军的普遍作风让大部分人都对他们略有微词。
护士沉默地看着士兵行动，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可惜这姑娘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秩序军的。
随秋扶着床沿借力，试图站起来，但腿怎么也不愿意配合。两旁的士兵也只是抱手一脸冷漠看着她，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护士见到这景象，心一软上前几步，却被一旁队长拦下。
“我的士兵会负责。”
“没出中心就还是我的病人。”护士推开队长阻拦的手，走向随秋：“她的针还没拔。”
护士上前把她手上的留置针取下，贴上止血纱布。
“出院后记得要好好休息好好静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身体也没完全恢复，别再剧烈运动。”护士跟随秋交代，也说给其他人听。
随秋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士兵站在她们周围，冷眼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护士收起医疗垃圾要出门，随秋赶紧拉住护士衣角，用气音搭配口型跟她说：“厕所。”
“你别再用嗓子……”护士习惯性说她一句，转头询问队长：“她要……”
“去军部上。”队长冷声拒绝。
随秋比划了一个“很急”的动作。
“她很急。”护士说。
队长与护士僵持，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后才松口：“我跟你进去。”
她一大跨步上前，拽起随秋就走。护士只能放手，小声对随秋说了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保重。”
队长没理俩人悄悄话，边走边说：“副队跟护士去办手续，我们一出来就回军部。”
“是！”副队并脚行礼，跟着护士离开。
……
卫生间内，秩序军队长靠墙站立，目光审视地看着随秋，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她有丰富的押送经验，清楚知道犯人提出上卫生间是为了寻找逃跑机会。一旦看守松懈分神，犯人便可趁机逃脱。
她这次亲自跟着，不许关门，看犯人还怎么逃。
队长上下打量随秋的神情，没发现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可她总觉得不对。
这个犯人这么平静？蹲了一会儿了，愣是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仿佛她真的只是在上卫生间，而非策划逃跑。
隔间内，随秋坐在马桶上，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腿上，低着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她维持这个状态已经有段时间。
“副队回来了吗？”她高声询问。
副队的后脑勺冒了出来。
“在的队长。”副队回应。
他是男性，不便进入女卫生间，非礼勿视。
“没其他需要交接了吧，我们直接回军部。”队长伸手向前一把抓向随秋领子：“你回军部再继续……”
却不曾想，她只抓到了空气。
原本还能听到呼吸的生动景象，像被触动的水面一样荡漾开，如梦幻泡影般消失在空气中。
异能！
队长立刻冲出卫生间，问门口的队员：“你们刚才有看到人出去吗？”
“没有，队长。”一名队员回复。
“要进去的人都让我拦住了，没人，队长。”另一名队员说道。
她转问刚回来的副队：“你有注意到吗？你直觉有示警吗？有开灵视吗？”
副队摇头：“我刚归队不久。这段时间直觉没被触动，也就没开灵视。”
“怎么了队长，犯人跑了？”
队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解释现在的情况："她有隐匿性的异能，还不能确定人还在不在卫生间。”
“副队把灵视打开，找找看人还在不在卫生间。
“你们两个先下去堵门，楼梯电梯，戴上波动眼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给我搜！”
冷冷清清的楼梯间内，随秋坐在光滑的扶手上，快速且无声地向低楼层滑去。
透过楼梯间的缝隙，可以看到距离最底层只剩下两层楼的高度。
【为什么不坐电梯啊，那不是更快？】
“被人堵电梯里，跑都没地儿跑，”她想了一下：“这让我想到个词。”
【什么词？】
“绝天地通。”
【绝地天通？】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被堵电梯里，那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随秋的目光迅速扫过墙上的指示牌。
医疗中心楼梯间的墙壁上贴着当前楼层的功能分区详情。这里是二楼，贴在墙上的指示牌显示，这里是检查大厅。
她微微拉开一条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人群的密集度比她预期的要高，正是适合混淆行踪的好地方。
随秋悄无声息地打开通往二楼消防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但就在她刚走出消防门，大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清晰地通过门缝传了过来：
“队长，找到了，人在二楼，刚出楼梯间。”
随秋心头一紧。她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秩序军士兵正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
黑头黑身，在随秋眼里，就是个黑背大泥鳅。
【啊啊啊——追上来啦！！】
“你这能力怎么这么弱？”随秋熟练地甩锅。
【这不是要问你吗？这次是你使用的。】
随秋的企图被戳破后依旧面不改色，边挤进人群边吐槽：“好像不是你身体一样。”
【你自己说的，现在是你的了】
随秋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地扫过，追兵已经确定她的行踪，没工夫再斗嘴，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寻找逃跑路径。
正值下午，排队的人有点多。通过大厅中间贯穿两层的中空区域，还能看到一楼来来往往的密集人群。
“嚯，这儿人这么多。”
随秋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扯着嘶嘶作响的气音，尽力挥舞手臂让大家注意有人要经过。
“站住！”士兵也进入了二楼，但在不断走动的人群中，一时之间还挺难捕捉随秋的身影。
随秋本就不高大，混在这群身形奇形怪状的异变者中，就像是在浪花里找一只小鱼，起起伏伏，若隐若现。
“秩序军办事，都给我闪开！”士兵扯着嗓子大喊，但似乎没有效果。
随秋敢拿这具身体的蛀牙发誓，她绝对听到右后侧的人发出了一声“切”，就在在士兵呼喊之后。
“你们这儿的医院都这样吗？”随秋绕开前方举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蟹钳·手的大哥，感叹道：“你们这儿的人类真是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
【准确说这是医疗中心，不是医院。】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治疗的。”
【当然不一样啊】小秋解释道【医院是由各区管理处独立经营开放，面向所有患者的医疗机构？】
【医疗中心全称是秩序教会涉异医疗中心，是教会下设的医疗机构。秩序教会，我跟你说过的。】
【他们这儿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用各种涉异的医疗手段治疗非异疑难杂症、异变病、腐化的患者。而且他们还有教会研究所支持，中心治不了还有研究所呢。】
“懂了，教会医院。”随秋敷衍地点点头，踮起脚核对逃跑路线是否有偏差。
【不是，医院是区里那种，他们不负责治疗异变腐化者的……算了，以后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挤出人群最拥挤的范围，随秋来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
她抬头，面前正好贴着一张消防安全撤离路线图。根据路线的指示，除了刚离开的楼梯间，这层楼还有一个空中长廊可以通往旁边的矮楼。
而矮楼另一侧就是繁华大街。
“站住！”追兵在人群中大喊：“我看到你了。”
随秋随意地回头瞟了一眼。
算了吧大哥，你头上的黑色块一点都看不见，你还能“看到我了”。
眼见追兵已经淹没在人群中，随秋稍作思考，决定还是继续朝着矮楼前进。尽管这个路线太司马昭之心了，但确实是目前最佳的逃跑路线。
她瞥见通往长廊的通道，闪避开托着装有不明液体容器的章鱼腿人，嘴里习惯性念叨着没人能听见的“借过借过”，一溜烟窜进通道，倒腾着小短腿（相对周围人群）在人群中迅速穿梭，小跑着进入了矮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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