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过得很不舒服,金于诣把自己关在房间。
他不打算向任何人倾诉他的苦恼,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解决。
可以告诉刘逸尘,毕竟他是医生。
当晚他吃了一片劳拉西泮片,睡了个半死不活的觉,醒来都九点了。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他真的和蒋千千结婚了,在X市最大的教堂,所有说得上名字的企业家都来了,老爸老妈很开心,接着喜事谈了一笔又一笔生意,和老妈规划好的一样,他们在市中心的旁边买了一套别墅,雇了两个佣人,金于诣把年少时期喜欢男人的秘密深藏心底,连同转学这点小插曲深深埋葬,隔几年想起来一次。
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他看着这个孩子的脸庞,感觉原谅了很多。
……
蒋千千抱怨他性冷淡,只知道工作。
只是,他们家的样子,装潢,甚至保姆,为什么和爸妈家的一模一样?
他会变成下一个老妈的延续吗?
“亲爱的,你回来了。”
卧室里,蒋千千穿着一袭红裙,声音妩媚,涂着金于诣认不出颜色的口红,波浪卷发,比现在成熟很多。
“你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要和我相敬如宾呢,我们是夫妻呀。”
后来她贴了过来,金于诣闻到一阵胭脂水粉独有的味道,他大喊着“不要”,就这样醒来,出了一身虚汗。
自此之后,他变得有点敏感。
敏感于蒋千千,敏感于这个家一切的事物,仿佛回到这里就离结婚不远了,是啊,要按照他们的安排,不过三年四载的光景,也许他就要成家了。
金于诣甚至专门在手机偏远的一页设置了一个文件夹,把微信放进去,用来逃避。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废物到只能用这样卑微的方式缓冲自己的人生。
于父亲来说,他是幸运的,正因为不受爷爷宠爱,他才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机会,于是他把金于诣生在了比他出生时环境更好的这里。
可金于诣要怎么办呢。
“你感冒了?”
“……”
“发烧了?”
“没有。”金于诣放下知识点:“你要补课吗?”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进考场了,河令卓突然放弃给安吉拉换公主裙,放弃玩开心消消乐,跑来关心金于诣。
“你看着真的不太正常哦,怎么每次一过了周末,就耷拉着脸,你爸妈给你压力了?”河令卓摸摸他的脑门,恩,温度正常。
猜的是一点不差。
不过金于诣更好奇河令卓是怎么猜出来的:“你会读心术吗?”
明明自己平时也不把负面情绪写在脸上啊,一般是安静着,笑一下,继续安静。
“嘴角的角度比前几天低了三度啊。”河令卓又在胡诌。
不过这次这种程度的玩笑并没有让金于诣开心起来:“你但凡用这点注意力观察一下数学书,待会都不会考的那么糟糕。”
“我学过微表情分析,看来你这次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受打击了吧,小可怜。”河令卓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颗牛奶糖:“感觉你不会吃早饭,考完数学吃,这样下一场有力气。”
就像屋檐低落下来的小水滴,无声,安静,却能让人感觉到柔软。
金于诣很感谢他没有仔细问下去。
谁都有秘密,不是吗,就像河令卓身上的伤,金于诣的心事,只是同桌关系的话,挖那么深就没意思了。
有时候人不能走太近,就像彗星撞地球,所以他们心底默契的守住了最后一线距离。
知道了也没用的事情,那就是没必要知道的。
“谢谢。”心里好受了一点。
要是考试考得头疼的时候能报一下河令卓就好了。
他们好像没有拥抱过。
“说真的,想谢谢的话,给我透露一下你押的题的答案吧,我的学霸。”
“交换条件——”考完了,能和我拥抱一下吗?虽然很过分很不合理,虽然两个男人之间没什么好抱的,但是可以不要问我为什么,拥抱一下我吗?
因为我真的需要。
“啊,不听不听,不背知识点,也不读英语,我还是靠个位数吧。”河令卓捂住耳朵,安静了下来。
“……教你个实用的,不管会不会,先把解题过程写上去,仁慈的老师可能会给你一分。”
考试铃打响,这次却连河令卓都看不到了。
期中考试比月考更加正式,这次是按照排名分的考场,金于诣和申叶霜、谭磷分在一起,还要三班几个学习不错,却喊不出名字的老面孔,按照比例来看的话,的确是三班的成绩好一点。
“这里这里这里,桌子上贴着你的名字。”申叶霜坐在前几个座位,冲金于诣招手。
金于诣露出笑容:“政治书还你了,在桌上,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牛奶也看见了,谢啦。”
“这次的考试会收卷子和草稿纸,可能对不了答案了。”
“我可以。”顾依然突然插话:“我可以背下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我之所以能坐在第一考场就是因为记性好。”
“厉害。”黄杰秦比了个大拇指:“但是我们背不下来啊。”
“自己考多少心里没点数,对什么?”谭磷扫兴道。
金于诣并没有再说话,但是谭磷看了一眼金于诣。
金于诣眯起眼睛,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这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谭磷笑了下,然后就没下文了。
不知道学校采取的是什么出题战略,这次的题目和月考的没什么差别,甚至有题目还考过,是为了鼓励学生自信吗?
金于诣在答题卡上一道道画出答案,真正完成的时候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大概是做噩梦的关系,有点头疼了。
这种强度下去,真的能撑到下个学期吗?金于诣突然产生了这种悲观的想法。
两个月前转学时的精气神突然被“结婚”这件事打击了个粉碎。
他突然无比认真的想,以后要怎么办,可是怎么能想清楚呢。
“老师,我要交卷。”他把试卷递给监考老师。
“同学,不再检查下吗?”
“不检查了。”
就像谭磷说得,自己考什么水平心里还是有数的。
出了考场,居然看见河令卓也在一楼。
他正坐在一楼的桂花树下,金桂打落在他身上。
他这样张扬的性格和脸庞,就该配桂花,配玫瑰,配一切浓郁的花朵。
校服在此刻反而显得有些灰蒙蒙的,如果是白衬衫就好了。
但金于诣意识到,或许不会有那一天,他们的缘分会在毕业那一天戛然而止。
这么想人生真的很无聊。
河令卓正盘着腿坐在石墩子上,拿着一根粗树枝,在地上认真写写画画。
“怎么没睡觉,考场还安静些。”金于诣在他身旁坐下。
“睡不着。”
“在画什么?”金于诣向地上看去。
是九宫格,一种没有手机的时候学生们喜欢玩的小游戏,画圆圈叉叉,先连上三个的人就赢了。
河令卓在和自己下棋。
“你玩吗?”
“玩,树枝是哪来的?”
“折下来的,从树上。”
真是辣手摧花啊,可怜的桂花树,如果一中都是河令卓这样的学生,这棵树一定会秃噜皮的。
“手不疼了?”
“疼啊,疼死了,金医生要不要给我吹吹?”河令卓眼含笑意看着他。
鬼使神差的,他真的捧着河令卓的手,轻轻吹了一下。
数学考傻了吧。
这个举动下来,两个人都愣住了,空气安静了一会。
“这位病人……”金于诣干巴巴的学着河令卓,带入角色,给自己找补:“好点了吗?”
“好多了,能去参加拳击比赛了。”
还得是河令卓,根本不用排练,这就是老戏骨。
两个人突然对视,笑了出来。
他们简直像神经病,有研究证明,压力大会导致笑点降低。
看来他们的压力特别大。
笑完之后,金于诣忍不住替河令卓扫了一下头发上的桂花。
“河令卓,你以后会结婚吗?”
“应该不会。”河令卓认真地回答了。
“为什么?”
“结婚是什么好东西吗?”和爱的人结婚才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得偿所愿了,这才是离婚率飙升的原因。
说得对。
“怎么,想娶我?”
他又在语出惊人了,但显然金于诣适应了。
“你要多少彩礼,二十八万八够不够?”
“如果河令越以后要结婚的话,应该怎么处理彩礼的问题呢?”河令卓突然问他:“我想过这件事情,我算她的长辈,我对于彩礼完全不感冒,但是给多了还不起嫁妆不合适,给少了怕她被欺负,不收了怕被看轻,你应该比较懂这个吧?”
普通人之间婚丧嫁娶出多少,金于诣还真不那么了解,他的印象中,彩礼和嫁妆不止是现金和黄金,有车、有公司、房子、珠宝名画古董,豪华一点的还有岛屿和使用权。
不过基本的公式应该都差不多,金于诣思考了一下。
“涉及到婚姻形式,双方经济状况和生不生孩子,比较复杂,要写赠予协议。正常情况下,女方生孩子且双方经济相当的情况下,1:05——1:0.75都有,不过也只是个大概的数值,有些女方家比较有钱,1:1的都有,正常不会超过男方给的彩礼的数额。”
“好复杂。”河令卓咂舌:“生不生孩子还分情况?”
“分,有些人做试管,有些人不生,有些协议结婚孩子归属权还得写在婚前协议里,所以说很复杂。”
“少爷,我们普通人的世界没这么复杂。”
“女孩子越晚结婚越好,见识多了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别局限了。”
这句话河令卓赞同。
“不过,与其担心十来年之后的事情,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数学成绩,我都没见你这么关心过自己。”
“关心了关心了,我写了过程了。”河令卓笑着说。
金于诣心里微微动了下,问:“怎么写的?”
“1加1等于2,我可是每道应用题下面都写了。”
金于诣已经可以想象阅卷老师的神情了,满怀期待就会收获失望。
他叹了口气:“可以抱下我吗?”我好累。
“什么?”
在河令卓眼里,金于诣的行为不属于任何一种撒娇,请求,而是一种状态。
一种破碎了一半,得到一个拥抱就会修复的状态,因为他不急躁,不埋怨,只是很温柔地叹了一口气。
“可以给我一点安慰吗?”——他每个神态,每个动作,吐气之间的咬字,都在诉说着。
没有男人会拒绝吧。
河令卓轻轻把他抱住,摸了摸他的发梢,以金于诣察觉不到的动作。
他明明是个柔软的孩子,为什么总有这么多忧愁困扰他。
河令卓不知道金于诣经历了什么,就像此时此刻金于诣不知道河令卓身在什么样的暴风雨里一样。
就只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拥抱。
“要抱几分钟?”河令卓难得语气温柔。
“一分钟。”一分钟就好了。
他仔细感受着,数着,似乎超过了六十秒,桂花树下又为什么会有橘子香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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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Chapter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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