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赵文川的面庞慢慢沉了下去，低沉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说什么？”
苍白的面庞疏无血色，南蕾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淡声道：“我说我和别人睡过了。”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走到门口按指纹开锁。
就在她走进去将要关门的时候，赵文川一把撑住门框，暗沉的眼眸如墨色般晦暗：“南南，不要和我开玩笑。”
那冷静沉稳的表象被撕裂开，露出一丝血腥的阴沉和凶狠。
淡漠的脸庞苍白如纸，越发显得那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南蕾定定看着他，一字字道：“他很年轻，长得也很帅，个头高高的，笑起来很好看，腹肌比你多两块，时间也比你更持久……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按在门框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松开，薄削的眼睑却深深敛起，透出些难以置信的震怒和质疑，赵文川正想抓住她好好质问一番，那扇门却嘭地一下在他眼前关闭，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夜风清冷，细雨霏霏。
别墅窗口亮起灯光然后又依次熄灭，直至凄冷的雨夜沉寂下去，再没有一丝声息。
赵文川回到车上，俊冷的面庞漠无表情，拿起手机打给吴秘书：“去查夫人的行程，尤其是男的，查清楚。”
“……好的，赵总。”
*
翌日早上八点半，南蕾赶到公司。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她提前来赶工。
“小南，来这么早？”段长华拎着公文包，走到电梯门前，笑着和她打招呼。
南蕾回头看到是他，也笑了：“段院长，说好的实习生呢？我连电脑都申请好了，怎么人还没来？”
段长华嗐了一声，下保证道：“师兄还能骗你吗？明天肯定来，随便你怎么使唤，真的！”
段长华是南蕾在京市T大读研时的同门师兄，再加上两人又是海城老乡，所以感情格外亲厚。段长华比南蕾早两年毕业，回海城自主创业，拉投资创建了一所建筑设计院，业务发展颇为不错。
南蕾毕业之后虽然没有工作，但是也没放下学习，自己考过一注，就挂在段长华的设计院。所以离婚之后，她想自食其力去工作，首先便想到这位师兄。南蕾有才有貌还有证，段长华自然求之不得，这点小忙当即便答应了，很快便安排好人事手续，叫南蕾来上班。
不一会儿，电梯来了，南蕾落后半步，让段长华先进。
段长华也很绅士，进去以后，用手挡住电梯门，等她进来：“你的方案怎么样了，这周能完成吧？”
“完不成，最快也要下周。”南蕾无奈道，“笑笑以前没做过效果图，还得我自己来。”
“没事，下周也来得及，首先要保证质量。”段长华想了想，又提醒道，“一组这次的方案，色彩运用得十分大胆，你们三组别搞重复了，从别的地方找找突破吧。”
南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谢谢师兄，我再研究一下。”
段长华拿起手机看了眼：“对了，周六晚上没事吧？一起吃个饭？老林回来了。”
老林就是和段长华一起创建【致和设计】的另一位合伙人，林琛。
他在国外还有些生意，经常国内国外两边跑，设计院这边他只管投资和商务，具体业务则由段长华负责。
南蕾到致和上班这事，段长华跟林琛提起过，只是前段时间，林琛一直在国外。现在这位林总回来视察工作了，总要跟他见一面才行。
于是南蕾点点头：“周六晚上有空的，我做东，请两位老总赏脸。”
电梯缓缓上行，光滑如镜面的厢壁映照出他们的身影。南蕾穿着简单的白T和蓝牛仔裤，头发披散在肩后，似乎和上学时变化不大。段长华却是一身衬衣西裤皮鞋，隐约有了啤酒肚，俨然已经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浸出味儿来了。
他知道南蕾离婚的事，从厢壁中打量着她，微微叹息道：“我听说你天天加班到很晚，你也别太拼了，工作慢慢来，别把身体累坏了。干设计这行，没有腰好脖子好的，你这小年轻的可悠着点。”
“知道了，谢谢师兄。”
电梯到了33楼，南蕾到办公室，先开窗通风，然后打开电脑，又去茶水间接了一壶热水。
她拉开抽屉，想泡一杯茉莉花茶，低头看到徐笑笑给她的条装咖啡还剩一条。目光微微一顿，她放下花茶包，又把那条咖啡泡上了。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植脂末和廉价香精的浓郁味道，十分提神。
昨天下午，徐笑笑给的泡面，她吃了，条装咖啡也喝了。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回想过去那几年，她不能吃任何生冷辛辣刺激性食物，也不能摄入任何不健康添加剂的垃圾食品，每时每刻都要注意忌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能吃的只有大把大把的维生素和营养剂，还有各种吃不完的中药和西药。
她活得像一个没滋没味、只有发苦的药罐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南蕾不再去想那些不堪的往事，握着鼠标开始加紧工作。
大半个小时过去，外面走廊渐渐热闹起来，同事们陆续赶来上班，徐笑笑也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天呐天呐！我女鹅竟然要出国了！”
南蕾莫名地扫她一眼，一边按着鼠标一边问：“什么？”
“江可妍啊！我的宝贝女鹅！”徐笑笑一边啃着素三鲜包子，一边抱着手机满脸痛心，“上季度才刚刚拿到最佳新人舞台奖，怎么忽然就宣布退团，要出国进修作曲？”
“我女鹅唱跳那么好，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去学作曲？”
“她经纪人怎么搞的？还行不行了？”
……
按着鼠标的素白手指僵硬地顿在那里，南蕾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江可妍，蓝极传媒旗下艺人，Lucky组合主唱和领舞，当红一线女爱豆。
年纪不过才19岁，因为容貌甜美，唱跳俱佳，备受千万粉丝追捧和爱护，是时下人气最高的流量女明星之一。
在视频里，在苏格兰弗尼斯机场，和赵文川旁若无人亲吻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事业正当红却突然宣布退团，出国去进修作曲……不知道她是不是自愿的。
女明星这个职业，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又是十九岁的花样年纪，事业正当红，她的未来原本有一万种精彩的可能。
可她却和赵文川这个有妇之夫走到一起。
做为百川集团掌权人，赵文川是赵家独子，身份矜贵又显赫，多少高门贵女都想和他联姻，江可妍想攀上他也不为过。
南蕾没什么可怨的。
她不孕，不能给赵家续香火，所以她和赵文川离婚，想必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所以她不恨江可妍，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但是她不想过多地听到这个名字。
徐笑笑还在那里一边痛心疾首地嘟囔一边恨不争气地按手机发评论，间或灌一口豆浆压火气。南蕾淡声提醒道：“别看了，干活吧，今天要把平立剖画完。”
徐笑笑想起手头的任务，想到未来的好几万提成，立马清醒过来，连忙坐到工位上，抹抹嘴开始干活。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咔哒”“咔哒”按键盘和鼠标快速点击的声音，两人正忙着，磨砂玻璃门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然后便看到段长华推开门，笑眯眯地走进来。
“小南，答应给你的实习生到了。”他朝身后招招手，“进来吧。”
只见磨砂玻璃墙外人影一闪，走进来一个身材清瘦高挑的男生，个头至少一米八五往上，身上穿着简单宽松的白T和浅灰色工装裤，脚上踩一双匡威板鞋，偏分的碎发乌黑飘逸，一张俊脸微微带笑，好看得像是从哪个校园青春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徐笑笑已经看愣了，忍不住用手掩住嘴，悄悄嘟囔了一句：“好帅啊……”
“这是晏游，T大建筑系刚毕业的高材生，已经签了咱们院，实习期三个月。”段长华拍拍他的肩，又指着南蕾，给他介绍道，“以后你就跟着南蕾南工学徒吧，她也是T大建筑系毕业的，是你的前辈和师父，小伙子好好学，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年轻英俊的男生，缓缓走前几步，看着南蕾浅笑问好：“师父。”
“以后就麻烦您了，请多指教。”
纤长的眼睫颤了几下，仿佛连整颗心脏都骤然收紧，南蕾有些无措地站起身，刚刚浮起的温婉笑容僵在唇边。
怎么都没想到，段长华说要来的实习生，竟然会是他？
“怎么了？”段长华看她神色不对，疑惑道，“有问题？”
“……没、没有。”南蕾耳根发烫，下意识地摇头，连忙掩饰地避开视线，心跳却扑通扑通的，手心里直冒冷汗。
“那行，就这样吧。”段长华将男生的简历放到南蕾桌上，指着办公室另一边的空桌，对晏游道，“你就坐这吧，电脑自己装，做事勤快点，好好听你师父的话。”
晏游点头，一脸诚恳道：“我会的，谢谢段院长。”
段长华满意地走了，不大的办公室里重又安静下来，气氛却有些凝固。
徐笑笑两眼发光地盯着晏游，努力矜持地笑着和他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南蕾低头看桌上那张简历，眉心紧蹙，如临大敌。
晏游站在办公室中央，想了想，走到南蕾桌旁，开口道：“师父，我……”
“我先出去一下。”不等他把话说完，南蕾拿起那张简历，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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