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升旗仪式到此结束，请同学们有序退场……”
“终于结束了。”韩昊伸了个懒腰转向身后，“祁哥你……诶？人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的祁隽此刻正拔腿朝着高二一班的方向跑去。高三的队伍离教学楼最远，而高二的楼层又低，等祁隽到了班级后门，里面已经有不少学生了。他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便迫不及待地朝里张望，却只看到季舒扬空荡荡的座位。
还没回来？这书呆子也太慢了。祁隽扬扬眉，随即抱臂靠着墙壁，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他盯着走廊，可惜回班的学生一批又一批，就是没有季舒扬的身影。
怎么回事？等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祁隽连忙走了过去。
“诶！同学同学……”
看着突然拦在自己跟前的陌生男生，宋诗有些疑惑：“怎么了？”
祁隽又扫了眼班级，这才问道：“你是季舒扬同桌吧？他人呢？”
提到季舒扬，宋诗脸上立刻浮起担忧：“他不舒服，去校医院了，你……诶？”
祁隽一听季舒扬不舒服，不等道谢，连忙转身朝校医院跑去。
“季舒扬！”
季舒扬躺在病床上，脑袋昏沉，肚子疼得他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只能闭着眼喃喃：“好疼……”
祁隽一进校医院就见一个身影蜷缩在病床上，瘦弱的身躯在这窄窄的病床上居然也只占据了一点位置。他连忙走近，只见季舒扬脸色苍白，神情痛苦，额上厚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双手捂着肚子低低喊疼，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哪里有平时怼他时的神气活现？
“季舒扬！你还好吗？能不能听见我说话？”祁隽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季舒扬的脸，只是这一碰触，祁隽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
在发烧！这样下去不行！
祁隽没有耐心再等校医，他连忙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季舒扬身上，然后伸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落入怀中的份量并不重，他一顿，却没有了打趣的心思。
祁隽就这么抱着人一路往外跑，路上遇到的学生很多，一个个都好奇地看着他飞奔的背影。
朱志标等学生走完了才往教学楼走，眼见一个身影飞奔而来，他不由得皱眉喝道：“站住！谁让你在校园里……”
“朱老师！朱老师！”祁隽见到朱志标眼睛顿时一亮，忙高声喊道，“救人啊救人啊！”
救人？朱志标呵斥的声音一顿，连忙提速朝着祁隽跑了过去，等看清他怀里苍白的季舒扬，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这是怎么搞的？”
祁隽不耐：“老师您就别问了！先把人送医院吧！”
“哦哦，是是！”朱志标应完，交代祁隽去一旁等着，自己连忙朝停车场跑去。
……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鼻尖萦绕，季舒扬下意识动了动身子，一股疲惫传遍了全身，好累啊——他睁开眼，重影的白色渐渐在眼前聚焦成了白色天花板。
这是哪？
季舒扬脑子还有些发蒙，却听耳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醒了？”
他转头看去，只见祁隽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姿态随意。
花孔雀怎么在这？季舒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祁隽微微俯身，冲他笑道：“你把老朱的车吐得一塌糊涂……”
言语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季舒扬：“……”
难受期间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等意识到是祁隽将他抱出医务室，又是朱老师送他们来的医院，季舒扬脸色变换，片刻之后——
“谢谢你。”一道低低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祁隽好整以暇，就等着对方跟他呛，然后再以“可是我送你来的医院”进行反击要挟，哪知他等了半天，等来的就是这句嗓音清亮的道谢。
望着季舒扬苍白的脸，祁隽心中莫名一动，忙垂下眼帘，接着有些慌乱地去开手中的可乐。
“噗呲”，手中的可乐罐应声而开，带着甜腻气味的泡泡自罐底翻涌而上。
“不……不用谢。”祁隽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喝可乐。
书呆子突然这么客气他都有点不习惯。
病房内一时安静起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略显尴尬的气氛里，祁隽一口接着一口灌着可乐，眼神乱飘，季舒扬则一双眼直直地盯着祁隽。
花孔雀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有些不习惯。
就在季舒扬疑惑不解之时，祁隽乱飞的眼神突然对上了他。
四目相对间——
“你要喝可乐吗？”“你很喜欢喝可乐吗？”
异口同声的询问之后是不约而同的停顿，接着——
“不用了。”“很喜欢。”
“碳酸饮料喝多了不好。”“快乐水谁不喜欢？”
“……”
眼见祁隽笑容僵在脸上，季舒扬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不会说话？
季舒扬心中有些郁闷，他敛下眼睫，将身子缩回了病床上，再没有了接着聊天的心思。
祁隽见他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顿时后悔为什么要问他喝不喝可乐，这种书呆子，应该问他练习题啊！
纠结了会，祁隽又道：“诶——是你跟老朱作证我没有早恋的吗？”
季舒扬还在郁闷，忽然听到这问话，顿了下才点头：“嗯。”
祁隽闻言眼睛一亮，看来书呆子也不像论坛上评价的那么冷漠嘛！他正要抱胸再戏谑几句，就见季舒扬忽然转过身来——
“这样算的话，我们两清了。”
“什么？”祁隽怀疑自己听错了，刚刚才抬起的双手顿时又放了回去。
季舒扬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重复道：“我们两清了。”
祁隽抬起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两清了？
季舒扬却异常认真地看着他：“我帮你向朱老师作证没有早恋，你送我来医院。我帮了你，你也帮了我，我们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就意味着没有交集。这不是祁隽想听的话。
烦躁开始在心中滋长，祁隽冷下脸看向季舒扬：“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你原先一直纠缠我是因为你要做全校检讨，现在不用做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以后就不用特地再来烦我。”季舒扬眨眨眼，接道，“毕竟……”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祁隽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平日里对着季舒扬的轻佻笑脸此刻冷得吓人。
季舒扬也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纠缠、烦……从小众星捧月惯了，祁隽哪里受过这种嫌弃？没错，前面是他死皮赖脸跟着季舒扬，逗他、惹他，但……接触下来他也是真心认为两人能做朋友，尤其经过季舒扬帮他作证，他送季舒扬来医院，他以为……
原来都是他自以为是了！他把别人当朋友，别人把他当麻烦！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祁隽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说完这句后就转身走向门口，“放心，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季同学。”
话音落地，门也啪嗒一声打开了。
季舒扬望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毕竟高三了，时间很宝贵，不用为了“报仇”天天刻意来堵他，那样牺牲的是祁隽自己的时间，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直接去班级找他。只是这些话没有机会再说给对方听了，望着紧闭的房门，季舒扬抿了抿嘴角，心里莫名有些恼。
陈玉霞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季舒扬一个人躺着发呆，于是好奇道：“祁同学呢？”
季舒扬没说话，陈玉霞又道：“你等会给祁同学打个电话，让他晚上去家里吃……”
“不用！”哪知季舒扬突然提高了音量，嚷道，“他又不是我的朋友！妈妈不用费心！”
嚷完就将头缩回被子里，根本不给陈玉霞“教育”的机会。
吊水打完正好下午第一节课，季舒扬却奇异地没有吵着回学校，而是乖乖跟着陈玉霞回家了。陈玉霞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惊讶，自家儿子这是转性了？
“急性肠胃炎虽然没那么严重，但也要注意休息，已经给你班主任请假了，以后吃东西要注意！不能乱吃知不知道？”身后的陈玉霞还在仔细叮嘱，可季舒扬却没有了往日听妈妈讲话的耐心，他走到房门口，留下一句想休息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从未有过的烦闷情绪将季舒扬淹没，他躺在床上，头一次没有做题的兴致。
病房里的那一幕还不断在脑海中重演，季舒扬一遍遍回顾着自己说的话，越想越郁闷，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好吧……就算他不会说话，他不是还没说完吗？想到祁隽那冷漠的样子，季舒扬突然又生起闷气来，不听别人把话说完就走，真是没礼貌！
……
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是朋友！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季舒扬翻来覆去一整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闹钟响起时，他破天荒地在赖床，还是陈玉霞进来喊他他才起来的。
等吃完早饭，季舒扬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往学校走，头一次与周围的人群那样合拍。
刚到校门口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书呆子！”
季舒扬愣了下，立马回头，只见韩昊满脸兴奋地冲他招手，而韩昊旁边，则是一脸冷漠，眼皮都没抬的祁隽。
花孔雀……
“走了。”祁隽淡声说完，直接迈开长腿往学校走。
自季舒扬身边擦肩而过时，看也没看他。
就像真的不认识一样。
“祁哥你咋啦……”前方，追着祁隽而去的韩昊还在轻声嘀咕。
季舒扬看着祁隽的背影，偷偷按下心中升起的酸涩。
反正……反正他也不需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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