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宋菱关上门，抬手拍了拍发热的脸颊。
她的心脏因为一路飞奔正砰砰直跳，夹杂着偷窥被抓包的心虚感，整个人虚脱似的靠在门口。
不远处的电脑还在循环播放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她远远瞧着，几个眼熟的大粉还在给空无一人的直播间刷礼物。
调整好状态，宋菱拉开椅子坐下，对着镜头展露笑容：“久等，我回啦。”
打完招呼刚拿起手机，一条游戏邀请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宋菱下意识点了接受，进入房间看清房间主人的名字后，手机没拿稳，差点误触屏幕退出房间。
界面白光一闪，截图已经自动保存到了手机图库中。
【笑不活了，或许你还记得你在直播吗？】
【你不赶紧来一局激动人心的游戏，居然在这里偷偷截图】
【好家伙以为我不小心截了个图，正打算去删呢】
“我不小心按到的。”宋菱说完，瞥见一条不太友善的弹幕。
【River闲得没事邀请你干嘛/汗颜/汗颜/汗颜】
主播多少都会有黑粉，宋菱对此习以为常，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看着那几个无语流汗的小表情，小脾气压都压不下去。
“你懂什么，River肯定是被我的实力深深折服了呗。”宋菱摊手看着镜头，语气高调，“唉，爱上我就是这么易如反掌。”
【像你这么自恋的主播，整个平台也找不到第二个】
【太好了，这辈子粉上零妹，我们没救了】
【把公屏打在自信上】
【River在房间里静静打出一个问号】
宋菱低下头，看到River真的打了一个问号。
River：？
宋菱咦了声，她头像下方的小话筒也随之闪了闪。
上局游戏开了全队麦，她忘记关了。
那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岂不是都听到了？
虽然不是什么社死的内容，但在直播间和粉丝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在其他人面前她还是想保持一下形象的。
宋菱清清嗓子，试图挽回尊严：“你好……额，我刚刚瞎说的，你别在意。”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宋菱赶紧抛出下一个话题：“相逢即是缘，打游戏吗这位帅哥？”
River：这么见外。
River：不喊我宝宝了？
想到刚刚那局游戏里她脱口而出的宝宝，宋菱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下意识侧目看向弹幕。
在大量的“哈哈哈哈”中隐约可以看到少量的“笑死我了”。
全是拉屎的，没一个递纸的。
她点开键盘，立刻解释。
晚安零：先声明，我喊你宝宝不是想占你便宜！
River：我不信。
宋菱：“……”
她抓抓头发，这人秒回的速度也太快了，她胡诌出来解释的小作文还没打完呢！
宋菱败下阵来。
晚安零：好吧，我承认当时是有那么一点想占便宜的意思。
晚安零：但是！只有一点！就那么一点！
River：所以你一直这样叫别人。
River：还想占我的便宜。
晚安零：真是企业级理解！
River：也不是不行。
晚安零：？
晚安零：哇，你可真大方。
River：你开心就好。
晚安零：和你一起打游戏我就开心^ ^
当年比赛结束后，宋菱每天都在River的超话怒吼：“到底怎么能和River一起打游戏！”
一模一样的内容连续发了三十天，她的发疯小号直接被其他粉丝按头说这是River的极端粉。
现在终于能圆梦了，宋菱生怕他跑了，飞快打出一行字。
晚安零：我其他射手也玩的很厉害，和我打不亏的。
晚安零：我的鲁班还会后空翻呢！
没等River回复，放在桌面的另一个手机先震了震，房管英英的微信消息在锁屏上弹出。
宋菱有两个手机。
一个用来直播，另一个日常生活中使用。
英英很少在直播时微信联系宋菱，想着是有急事，宋菱解锁手机，看到一张直播动态的截图。
是她刚开播时发的那条动态，十分钟前刚刚过审。
动态内容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条本该出现在“零妹”动态中的直播通知，此刻却突兀的出现在“宋君”这个账号的动态里。
那是她特意凹过造型的自拍，双手比在心口，组合成一个爱心的样子。
除了比心自拍，她还发了一句十分引人遐想的文案。
宝贝晚上好，今天想我了吗？
[观看直播有奖：点击链接一键加入直播间…]
原本只是讨好粉丝的小小手段，现在发错账号，直接变成一颗能引爆粉丝危机的重磅炸弹。
房间里明明开足了空调，却热得宋菱直出汗。
视线在账号ID上反复确认，她死了的心最终还是碎了。
大一时宋菱因为喜欢游戏中的角色李白，取了个ID叫“送君三尺剑”，为了带妹装X，还把“送”换成了自己的姓氏“宋”。
那时她刚接触直播，什么都不懂，错过了很多平台扶持期间的福利，直播间一直没什么水花。
宋菱做主播并不是单纯为爱发电。
宋明朗独自养大她不容易，她想在这个行业赚钱、扎根、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让宋明朗能安心养老，过上好日子。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除了上课外，宋菱一有空就泡在各大平台的热门游戏直播间，研究热门主播的语言艺术和直播风格。
摸索出适合自己的直播风格后，她果断换号重开，结合自身优势露脸直播，打算先用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吸引观众。
实践的过程比她预想中要顺利，靠着野路子爬了几个颜值榜，宋菱没多久就收到了平台的签约邀请。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签约成功后，宋菱名下的其他账号也一并挂上了小黄V。
繁星直播有签约扶持，蹭了几个热门推送，宋君这个账号也乘风而起，因技术强劲沉默寡言的人设吸粉无数，在热门榜上有了一席之地。
对粉丝而言，宋君和零妹只是签约在同一个家公司的同事，现在同事变绯闻对象，宋君的女友粉和零妹的亲妈粉已经在评论区吵得地覆天翻。
英英连发三条语音。
“我的姐，你自拍发错号了？”
“现在直播平台的热搜词条上全是你！”
“林扬给我打电话了，我都不敢接。”
听完语音，宋菱深吸一口气，打开繁星直播的APP。
直播平台的热门搜索上有好几个关联词条。
#宋君动态#
#零妹宋君#
#宝贝晚上好#
#宝贝怕是好不了了#
词条热评：【现在流行男朋友代发直播通知吗？】
楼中楼回复：
【服了，同事帮忙宣传一下直播间你们还自己**起来了，别YY了行不行，我宝单身！单身！】
【你们主播现在都管同事叫宝贝啊？6】
【他们除了签在同一家公司之外0互动，面都没见过，顶多算个赛博同事，我说某些人你别太恨了】
【宋君没惹，好几天没播了，账号是不是本人运营都未可知，公司想给你们的女主播炒作能不能换个人】
大概是英英不接电话，林扬又打给宋菱。
宋菱做了心理准备，接通的瞬间还是不争气地吐出一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粗心大意，你骂我吧。”
林扬是宋菱的直播经纪，大概是头衔压制，面对他时宋菱总是有点没底气。
道歉快的措不及防，林扬都能想到她卖乖时的小表情。
沉默半晌，他说起正事：“你先把直播关了，剩下的英英会处理。”
宋菱一连嗯了好几声，垂着头操作鼠标关闭直播。
见直播间显示“主播已下线”，林扬离开工位，走到办公室门口点了支烟：“你也不是第一天直播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宋菱有错在先，难得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嗫喏道：“今天开播有点迟了，一着急忘了之前切过账号，就直接发出去了。”
宋菱极其喜欢回复评论区，网友经常调侃她是活人主播，粉丝粘性也在一众主播中一骑绝尘。
频繁换号导致的后果就是宋菱偶尔会忘记现在登录的是哪个账号。
之前也有过发错号的时候，都是一些分享生活的文字内容，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像发错自拍这么大的事，这是头一次。
林扬语气听不出喜怒：“从平台数据来看，热度一直在稳步上升，粉丝数有轻微波动，情况不算糟糕。”
宋菱戴上耳机，将手机界面切换至粉丝群。
粉丝群里乱作一团，英英正在以经纪人管理账号失误为由努力解释，奈何没有官方出面澄清，仅凭房管的三言两语，粉丝都不太买账。
宋菱滑动着聊天记录，视线被各种偏激的词句占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要不要发点什么解释一下？”
“这种事越解释越乱，等会儿我用公司账号发个声明，就说我宣发时切错号。”林扬翻了翻宋菱的工作安排，继续说，“你这几天先别播了，我让英英挂个请假条。”
宋菱点头应下，询问：“公司后续打算怎么澄清？”
林扬沉吟片刻，吸了几口烟，缓缓吐出一句话：“领导的意思，先不澄清了。”
宋菱有些懵：“不澄清？为什么？”
林扬隐晦道：“最近平台周年庆，和游戏官方一起举办了一个线下活动，正需要热度……”
宋菱懂了，沉默着没有接话。
林扬把吸到尾部的烟掐灭，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上面通知网站整改，要求所有签约主播公开实名认证，认证会和ip属地一样在主页公开。”
“到时我们顺势澄清，也能省不少力气。”
宋菱嗯了声，明白林扬有他的难处。
非要说的话也是她有错在先，这样白给的热度，公司肯定不会放过。
在领导眼中，只要不触犯底线，黑红也是红。
她声音蔫下来：“整改要多长时间？”
林扬抓了抓头发，看了眼日历：“功能已经在内部测试了，具体上线的时间不清楚，最快也得周年庆之后。”
宋菱点点头：“行，那我挂了。”
“先别挂。”林扬叫住她，“刚刚说的内个周年庆活动，你想参加吗？”
宋菱心不在焉地问：“游戏比赛吗？”
“差不多。”林扬停顿片刻，“你现在正是上升期，多露露脸肯定是利大于弊的，我协调一下，把其他的商务安排往后顺延几天，到时候你加加班，补一下时长。”
宋菱：“有点麻烦，能不参加吗？”
林扬补充：“这次比赛赛程短，除了平台首页的广告位外，奖金听说有五位数。”
宋菱挂电话的手一顿，默默算起来。
个、十、百、千、万。
这么多？
内心的纠结已经烟消云散，宋菱答应下来：“好吧，报名表发我。”
挂掉电话后，宋菱关闭电脑，躺在床上看微信群聊。
工作群里热闹的不行，连平时不怎么聊天的社恐美工都在群里八卦宋菱发错号的笨蛋操作。
宋菱翻着聊天记录，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片刻后，她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拿起自己直播用的手机，掉线重连后，组队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宋菱心中莫名失落，正准备下线，她看到好友申请上亮起小红点。
在一排排陌生ID中，River的名字格外显眼。
River：撩完就跑。
四个字在各种绞尽脑汁的好友申请中十分显眼。
宋菱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事发突然，她草草掉线，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提起裤子就跑的渣男感。
虽说如此……
他发来申请好像也不是在质问，末尾的句号用的十分笃定。
通过好友申请，宋菱看着对方黑掉的头像思索许久，厚着脸皮打下一行字。
晚安零：愿者上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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