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年的演讲很成功,成功到他深深地刻在每一位南华中学学子的脑海里,不是浅薄的作为优秀保送生而记住。
开学的第一次升旗仪式一过,大家真正收了暑假的玩心,高一新生适应了学习强度,板正了松懒的学习态度,方梅也从新调整了座位。
鉴于参加学生会的那次事件,池慕等四人被分开了,分成了三拨坐在教室的三个方向,首尾相连起来是一个不等边的三角形。
池慕和程奕仍然坐在一起,坐在讲台正下方第二排的位置。杨锦年和陈梦洋有了新同桌,分别坐在西南方向和东南方向。
分开时,程奕怪舍不得,蔫蔫的,鼻子发酸。
那一整天,她都无精打采,向池慕寻求安慰。“好不容易玩熟了,就这样分开了。现在想想杨锦年和陈梦洋挺好玩的。”
池慕正奋笔疾书的改错题,手下一顿,打乱了思绪。
她回头看去,准确找到杨锦年的座位。他在收拾书本,细致的把折角的书页压平堆在桌子上,整整齐齐的一摞书。
仿佛感受到前方的目光,他抬头锁定目标,淡然的眼神让池慕收回目光,顿时心坎里堵了一团雾。
那眼神太过冷静,太过漠然,没有一丝因调换座位分开的难过。
“你舍不得人家,人家说不定无所谓。再说迟早要调座位,都在一个班上有什么舍不得的。”池慕语气酸涩,攥紧了手中的红色水笔。
她以为他们于彼此而言是与别人都要不同存在的朋友了。
原来都是她以为而已。
程奕也回头看,望向陈梦洋,他正和新同桌有说有笑,像池慕说的那样,从他表情上看不到一分的不舍。
池慕合上水笔盖,赌着一口气,走到杨锦年的座位上,将笔重重的放下,发泄不满的情绪。
“还你。”
这支笔是在宣布调整座位前池慕发现找不到红笔了,找杨锦年借的,他有多余的。现在突然就不想用了。
池慕以为她和杨锦年在这些天里早就冰释前嫌,自己舍不得他被调走,结果人家压根没有丝毫留恋,和谁玩都可以,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于是池慕劝解自己,她之所以舍不得是因为杨锦年是这个班里除程奕外的老熟人,自己只不过是念熟而已。
下了晚自习,池慕坐上回家的高中专线公交车,放学的学生都在挤前面即将发车的那辆车上,导致后面这辆车上的人寥寥无几。
不大会儿,杨锦年上来了,这么多空位他不坐,偏偏冲着池慕这边,坐在了她的身旁。
池慕仅看了看他,背过身子扭头朝车窗外望,一言不发。杨锦年低着头,手里握着单词小册子,默默背起。
五分钟后发车,杨锦年合上小册子,随手揣进了衣兜里,拽了拽旁边的女生,“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有了台阶池慕顺着下,把头扭了回来,脖子有点酸,她揉着脖颈,装得冷漠,“没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生没生气一眼能分辨得出来,只是杨锦年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想了一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真的没有吗?可我怎么觉得上午老师调完座位,下课后你看了我一眼就不对劲了,还把笔还给了我。”
“真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把笔还给你是因为我找到了我的红笔。”池慕的眼皮一搭,看向鞋面。
杨锦年穿的白鞋比池慕的白鞋干净十倍,不细看鞋面,几乎看不出一丝的灰尘。
对比之下,池慕的白鞋脏兮兮的,她默默把腿收回座椅下面。
杨锦年还在观察她的表情,一般女孩子说没有生气那就是生气了,这是从他表姐田雨晴那里学来的。
他有个表姐比他大七岁,表姐和男朋友闹矛盾,男朋友要请客赔罪,田雨晴就把他拉了过去当电灯泡。
席间,表姐田雨晴问男朋友知道错哪了的时候,男朋友回答说哪哪都错了,结果表姐更生气了。
杨锦年心想:“女孩子的心比奥数题都难懂。”
所以现在他不敢胡乱接话,从兜里掏出捂了近一天的荔枝味棒棒糖,塞到池慕的手中,脑子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嘴巴却脱口而出,“甜的。”
池慕忍俊不禁,睨他一眼:“棒棒糖当然是甜的啦。”
这时,他道:“你笑啦。”
说完,池慕立刻变脸,收敛了嘴角,保持冷漠,一本正经板着脸。
对于池慕而言,是没有隔夜仇的。因为有仇她当天就报了。
杨锦年傻眼,满脸问号,错愕到不知所措。
说多错多,不说好像也是错的。
只好灵机一动转移话题,从天气到学习到兴趣爱好,一直说到下次座位构想的时候,池慕立直背脊,有所兴趣。
方梅说过这次的座位不是固定不变的,杨锦年猜测方梅大概率会前后左右滚动式坐。
池慕说高中的班主任喜欢看成绩排位,按照成绩排名的顺序由学生自行选择座位。
杨锦年“哦”了下,这个座位方法隔壁班的班主任在教室里提过,既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管理方法可以互相学习。
池慕剥开棒棒糖的糖纸,把棒棒糖填到嘴巴里,口腔迅速裹满荔枝味道的酸甜。
“你是年级第一,根本不用担心座位的问题,如果让你挑,你想坐在哪里?”
公交车行驶到一条林荫小道,街道两边种着两排楠树,枝繁叶茂把这条路围剿的格外昏暗。
路灯的光芒只能从枝缝里挤出一条线路,似漏撒的碎金。
池慕的脸浸在黑暗里,等公交车完全穿过林荫小道突然大亮,焦黄的灯光衬得她眉眼如秋水盈盈。
“都行。”杨锦年脱口而出。
那秋水盈盈的眼波上迅速结了一层霜。
池慕追问:“那你想和谁坐在一起?”
杨锦年想也没想,又是一句大煞风景的话:“都行,和谁坐一起都无所谓。”
把池慕的期许击个粉碎。
那结霜的眼波上暗暗凝成冰面。
池慕脸垮下来,低沉着说:“好吧,你开心就好。”
多嘴的后果就是啪啪打脸。
早知是这个回答,还不如不问,纯纯给自己添堵。
杨锦年愣住,后知后觉,这句话好像话里有话。
他小心瞄着池慕晴转多云的表情,谨慎反问她想要坐在哪里。
池慕说:“只要和程奕坐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回答,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貌似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后面两个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等杨锦年下车时,他要过池慕手里攥着的糖纸,“我下车了,帮你把垃圾扔了吧。”
池慕把糖纸给他。
杨锦年下车目送公交车消失在视线里,又盯着手心里的糖纸,想着池慕该是不生气了。
事实上,睡了一觉,池慕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她的后桌同学是俩女生,女生之间的话题远比男生的多,只两天时间几人就互相熟络起来。
程奕也全然没有舍不得的感情了,这个小插曲就这样翻不起一点波浪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周四下午的自习课,广播部来人了,站在窗外拜托学妹帮忙喊池慕和杨锦年,带着他们去广播室。
一老带四新的模式,由一名老部员教会四名新成员播音设备的使用,以及播音流程。
池慕初次见到播音设备,眼睛直放光,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学校的上下课铃声都在播音室的这台电脑上,用不同的名字命名的音乐,到点就自动播放。
她站在杨锦年旁边,仔细记着播音设备的使用。
介绍完毕后,老部员给了他们四张稿子,这四张稿子也是放学后即将播音的稿子。
播音流程分为五大板块,首先是每天的时事新闻,第二和第三是学生佳作欣赏,第四是诗歌天地,最后以两首歌曲作为结束。
杨锦年因为在面试的表现获得广播部全员的高度好评,新闻板块的播报自然而然落到他的肩上,池慕分配到了一篇美文。
为了能够听到池慕第一次广播,程奕生怕错过,食堂都没去,扎进小卖部买了零食去到操场上坐着吃。
同样捧场的还有陈梦洋,他和程奕一起去了操场,坐在一条长凳上,互相分享零食。
到点,先是杨锦年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2021年9月16日,星期四,天气晴,下面将带来新闻时事报道……”
老练沉稳标准的普通话,五分钟的时间全程下来挑不出任何毛病,堪称完美。
新闻结束后,背景音乐换了一首舒缓轻快的钢琴曲,程奕还在和陈梦洋猜什么时候会轮到池慕时,下一秒池慕的声音就随之传来。
“《生命的树》高三(1)班王献强来稿……”
池慕坐在播音室里可以听到操场上回荡着自己的声音,激动满怀。
初次尝试播音是紧张的,这和登台演讲比赛大有不同。她无意识的加快了语速,老部员在旁边适时提醒。
杨锦年微乎其微的声音在她耳畔低语,“加油,别紧张。”
池慕很快调整自己的速度和心态,第一自然段过后,池慕远离话筒深深呼吸一口,接着往下读第二自然段时,她已适应节奏,调整速度,真情实感流露,直到文章的最后一个字,稳当完成。
她把话筒关闭,在调音台上慢慢拉低背景音乐的声音直到无声。
第三位新部员做好了准备,打开下一首轻音乐,慢慢再调高音乐的声音。
池慕站在一旁,有些泄气,她预想的是绝对完美完成第一次播音任务。
她沮丧着问杨锦年,“怎么办,我是不是搞砸了?”
问完池慕就后悔,依着杨锦年的嘴皮子,该是调侃她了。这会儿她没有心情听到他的调侃,也不想与他耍嘴皮子。
然而,意料之外。
杨锦年十分坚定的摇头,诚笃道:“没有,很好。语速问题而已,而且只是第一自然段,后面完全出色完成。你在读的时候,学姐说了这是每个新人避免不了的。不信,你听……”
池慕仔细听,第三位新部员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老部员正在她耳边提醒。
杨锦年接着说,“放心吧,像我这么专业的人,都觉得你没问题,你就肯定没问题。”
“专业”过于自夸,但池慕拿不出任何话怼她,在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业余爱好播音主持的选手中,杨锦年的实力和专业性毋庸置疑。
诚然,被人安慰和肯定了一番,池慕心理好受多了,她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嘴型比划:谢谢。
杨锦年故意看不懂,弯腰,靠近她的耳边,压着嗓音,暗爽道:“你说什么?”
“我说……”
池慕踮脚,凑到他耳边同样压着嗓音,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鼻息轻扫过他的耳尖。说: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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