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凌晨,台风预警由蓝色转为黄色。
窗外风雨大作,强有力地拍打着窗户,仿佛海浪般要将玻璃拍碎才罢休。往外看,就看见院中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开始东摇西晃,甚是狼狈。
但屋内依旧是一片宁静温暖。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既然是周老爷子叫的,就不能不去。
霁月搁下奶茶,准备往门口走,可门口那个人还站在那儿,像是没有要给她让路的打算,她又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不想离他太近。
好在周向西并不是刻意要挡她路。
他慢慢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以后,她就匆忙小步走出了房间,看也不看就与他擦肩而过,一副遇到瘟神避之不及的姿态。
可她应该知道,自己越是避着他,就越会惹来问候。
才刚走到楼梯口,一只脚还没踩下台阶,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
“陈霁月。”
还是那独有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比几年前又成熟了不少。但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不管是当哥哥,还是当男朋友的时候,他都只叫她“月月”。
除了很久以前的那一次,他一字一句喊她“陈霁月”。
好像那一天,也是个台风天。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周向西已经走到面前,他站在台阶上,一只手仍揣在兜里,眼睫垂下来,不紧不慢睨着她问:“你很怕我?”
怕?
都是前任了,避嫌不是应该的么?
但霁月没敢这样回答,因为如果真的这样回答了,一定会招来他毒舌的嘲讽,然后就不可避免地牵扯到过去的事情。
不看、不说、不想,是她的生存法则。
安静了一会儿,霁月才慢慢摇了摇头,但也只是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奈何周向西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不怕我,那走这么快做什么?”
她不说话,还是摇头。
他挑了一下眉,“哑巴了?”
霁月:“……”
他说完还不够,逼近一步,进而居高临下地看她,语气里带着无边嘲讽,“刚才哄爷爷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怎么到我这里就成哑巴了。”
周向西就是这样,她越退让,他就越得寸进尺,小时候周星尘教过她,对付周向西的办法就是怼他,狠狠怼,怼得他没话说,他下次就不敢欺负她了。
所以,她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避开周向西的视线,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因为没话说。”
说完,她就丢下还在楼梯上一动不动的周向西,自己下楼了。
周星尘的这个法子很奏效,一整个晚上,周向西都没有再找她说过一句话。差不多十二点十五分,周老爷子说累了,拄着拐杖上楼睡觉去了,于是二楼就只剩下他们这些小辈,气氛终于是松懈下来,热闹起来。
吃夜宵看电视的时候,她捧着碗吃着小汤圆,旁边大哥周蕤霆递了一杯热水给周向西,说道:“困了就去睡,脸色这么不好。”
周星尘摊在沙发上,闻言突然笑了一声,“他一个天天熬夜玩命的人,这个点会困?”说着稍微支棱起身子,若有所指道,“脸色差可不一定是困,也可能是在某人那边碰了一鼻子灰。”
说完,还故意往霁月这边看。
她只当没听见,盯着电视机看得认真。
周向西踹了周星尘一脚,“滚回你的剧组拍戏。”
周星尘笑着躲开,周蕤霆剜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在老爷子睡觉以后还那么吵闹。眼神收回,他还是一副大哥的样子,拉了张椅子在周向西身边坐下,语气也板正,皱眉问道:“退婚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周向西已经被老爷子审了一晚上,现在又要被大哥审,瞬间不耐烦到了极点。但他不会直接发作,嘴角一扯,语气冷冷的,“我怎么想的就怎么做,还要问我怎么想?”
周蕤霆的眉皱成了个川字,声音也变得严厉,“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退婚!”
老爷子不在,大哥发火,连周星尘都要怵。
二楼小客厅瞬间就静了下来,那些和周向西差不多大的、甚至比周向西小的晚辈们,一下子就绷直脊背,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了。
电视机的声音依然若有若无。
周向西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靠背上,手指轻轻点着,一时间没有回答。
霁月回头看了他一眼,恰好和他对上了视线,但也就只是一瞬,她就移开脸,放下汤碗,起身离开。
这是他们周家的事情,她虽然可以听,但也没必要听,毕竟她身份特殊,纵使被周老爷子当成亲孙女,可她始终不是周家的人。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周向西的声音。
他说:“退婚就是不想跟她结婚,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样毫无价值的问题。”
周蕤霆大概要被气得发作,但他不像周向西和周星尘,没那么好的口才,想骂人也骂不出什么来,最后还是周星尘打圆场:
“哎呀,别生气啦大哥,你看你那么凶,把人家月月都吓跑了。”
“……”
楼下声音渐渐远了,她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这间房不是客房,是霁月原本住在周家时的房间,只不过这间房里的很多东西被她收拾走了,所以现在干净得像客房,什么都没有。
自五岁时来到周家,转眼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如白驹过隙,恍恍惚惚就过去了。她捧着那杯已经冷掉的奶茶,站在窗前,没有开灯,在一片漆黑中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也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模样,忽而红了眼眶。
霁月总是感觉自己在漂泊,像那些被风雨吹打的梧桐叶一样,找不到归处,可是明明很多年前,有人跟她说,周家就是她的家,后来还有个人跟她说,他的身边就是她的家,但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有家。
等台风过去,她就要回港岛了。港岛和京市一南一北,隔着十万八千里,可能下次再回来,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一个人在窗边站了很久,想了很多,最后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霁月拿起手机看,划开消息,看到微信里一个名为“Z”的人,发来一句话:
“台风天站窗边,不要命了么?”
她起初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个头像已经变了,等意识到是谁发的以后,才惊得心一跳,下意识往窗外看,可外头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到周向西在哪里,又是怎么看见她的。
这时,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别找了,我已经开车走了。”
霁月:“……”
一时间,她竟想不明白,一个台风天大半夜开车出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站在窗边就不要命了。
她的手指停留在手机的键盘上,一句话都想不出该回复些什么。
花了很长时间打出“知道了”三个字,手机又震了一下,弹出“Z”发来的第三条消息,是一条三秒钟的语音。
她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点开那条语音。
手机里传来周向西的声音,低沉,懒洋洋的,还带了点疲惫的沙哑。
他说:“回去的机票发给我,到时我送你。”
“……”
很快又补来一句语音:“爷爷叫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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