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跟去机场送赵简出差。
天空被乌云笼罩，一片昏暗，路途上鲜亮的颜色都暗了几度，犹如风雨欲来。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姜羡感觉到赵简心情不好，便很乖觉地没有打扰他。
一直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赵简回身，一眼望进了那双清明澄澈的眼睛。
坏情绪才消下去一些。
她总是这样充满依赖地看着他，眼里倒映的全都是他的影子。
可现在他要离开了。
那双眼睛里也将不再有他。
更多的，赵简甚至不敢深想下去，怕再也绷不住理智。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简单的离开。
赵简捉起了小蜜糖的一只手，稍加沉吟，道，“等我回来，陪我回老宅住？”
赵家的老宅。
姜羡心头重重一跳。
她还以为，获取赵简的信任要很长的时间，带她回老宅更是难上加难。
但今天却这么简单就实现了。
旁边，陈述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想反驳。
老宅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住进去。
但陈述想了想，又将反对的话咽了进去。
带她回老宅这件事，绝对不是赵简临时起意，
他一定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所以这个时候，陈述就算是反驳，也没有任何用处。
“我定了一套VR。”赵简说，“到时腾一个房间给你放这些。”
“好。”姜羡勾了勾他的手心，“记得回我消息。”
-
回程路上，陈述开车载她，只有他们两个人。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
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减速滑行，停在了路边。
姜羡：“怎么？”
“间谍小姐。”陈述虚虚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赵家老宅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我劝你现在赶快下车离开。”
姜羡抬头。
他们在小小的后视镜中对视。
她从陈述的眼睛里看到了冰冷的审视。
姜羡率先收回视线。
如果陈述早一点提，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但现在距离拿到婚书，就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这次放弃，那么可能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所以她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姜羡慢慢抬起头。
再次出现在陈述的视线中的时候，她花瓣般漂亮的嘴唇蓄着笑，天真且无辜地回视过去。
“陈总经理在说些什么？”她说，“我答应了简爷要等他回来。”
“你果然目的不纯。”
陈述的眼里闪过复杂的郁色。
他无意识地复制赵简的动作，食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警告道：“小心引火烧身。”
姜羡回以微笑。
发动机重新启动。
迈巴赫继续向疗养院的方向行驶。
-
第二天。
因为姜羡的身边没有了赵简，人们投射过来的视线更加强烈。
不顾姜羡早就对各种奇怪的视线免疫了，低着头安静地一个人吃着早饭。
吃到一半。
虞清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然后在保镖的眼皮子底下经过，顺利地坐到了姜羡的对面。
虞清奇怪地看了保镖一眼，微微倾身小声问：“怎么？你失宠啦？”
姜羡略带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虞清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别生气嘛，失宠是好事，赶紧摆脱他来找我拍综艺。我们一起搞事业挣钱。比取悦男人快乐多了。”
姜羡依旧没回话。
但她眉眼舒展，少了分戒备。
虞清的说话语气很像她工作室的一个同事。
她们有一样的事业心，每天都在拼命工作，经常和她一加班就是深夜。
虽然没有养尊处优的生活舒服。
但每一天都在有所成果，才能让姜羡有一种安稳的踏实感。
快了。
等她找到婚书，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虞清正色道。
姜羡从回忆中抽身，便听到这么一句。
“这么快。”她有点惊讶。
“我得赶着回去和我爸小蜜继续斗。”
虞清说话不加遮拦。
从虞清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姜羡才得知，来疗养院修养的名额是她从他父亲情人那里抢来的。
她身上这些和年龄不符的衣服和首饰，也全是抢来的。
最后虞清叹了口气：“唉，下次这疗养院还是让她来吧，这无聊的鬼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多呆。”
她三两口吃掉盘子里的食物，和姜羡提出了告辞，离开了疗养院。
姜羡送完虞清，在回房间的路上收到了赵简的消息。
“已下飞机。”
言简意赅，正经地像是在汇报工作。
和赵简一起的时间长了。
她现在都能想象到，赵简回她消息的场景。
他特地停下脚步，在周围下属尊敬的目光下，一本正经地打下这四个字。
姜羡捧着手机轻轻笑了笑。
一抬头，看到陈述站在不远处，向她投来冷淡的注视。
姜羡顿了顿，收起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从赵简说出要带她回老宅之后。
陈述对她的态度就急转直下。
姜羡礼貌地对他点头示意，进了房间。
陈述淡漠地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到过来要汇报的下属身上。
他问：“办好了？”
“办好了。”那人恭敬回答。
虽然赵简经常将陈述当助理用。
但是实际上，陈述是整个赵家的二把手，重要的工作全都在陈述的身上。
他们像是尊敬赵简一样，尊敬陈述。
但是……
那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您真要把所有的人都撤了，那万一有人伤害那位小姐怎么办？”
他扯着脸要哭不哭的：“简爷要是知道了，得扒了我们的皮。”
“怕什么，简爷都默认了这是试探，出现一点小问题也在可控范围内。”
说完，陈述往旁边瞥了一眼，道：“疗养院是简爷的地盘，能出什么大事？”
下属并没有被安慰到，还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没出息。”
陈述没再管他，抬手往前勾了勾，示意守在十七楼的人跟他离开。
最后，十七楼空空荡荡，格外的安静。
-
一个上午的时间，姜羡失宠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疗养院。
她下楼吃饭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在议论。
“这还有假？我亲眼看见，所有的保镖都撤走了。”
“估计是昨天晚上闹掰的。”
“这么好看的小美人说丢就丢，啧，这魄力。”
说话的是上次被盲人少年点名的三个人。
一副暴发户的模样，都长的五大三粗，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受伤了，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满肚子肥油，面相凶悍。
姜羡面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皮肤白皙，气质清冷，像是给燥热的环境投进了一块冰。
议论声霎时消失。
等她彻底走远，雷新路才小声地“切”了一声，道：“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被玩腻的玩意儿，我都不稀罕接盘。”
“您不想接？”旁边，刘密表现的特别惊喜，他舔舔唇道：“我就喜欢这一号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言说的欲念。
-
姜羡吃完午饭，准备回去，正好遇到那盲人少年在安静的吃饭。
旁边。
盲杖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盲杖是可伸缩的，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放在桌子上。
但他似乎没有收盲杖的习惯。
姜羡遇到他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的盲杖倒在地上。
姜羡像往常一样帮他捡起来，准备悄无声息地放回去。
但没想到，这盲杖上挂了一个铃铛。
她一动，铃铛就响了。
少年勾唇笑了笑，说：“谢谢。”
被发现了。
姜羡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不再敛声屏气地假装不存在。
干脆帮他把盲杖收起来，放回桌子上。
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等等。”专属于他清朗的声音将她叫住。
姜羡有一瞬间心提了起来。
想，是不是她之前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少年略带一点不好意思地接着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在姜羡答应过后，他就主动起身，弯着手指碰了碰她的身体，然后准确地将手放在了姜羡的小臂上。
就像是上次一楼大厅，她主动叫住他，将他带到花园里的姿势一样。
他表现的太过熟稔。
所以姜羡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少年拜托姜羡带他去外面花园的小亭子里，他说那里有楼梯，他每次去都会摔跤。
在出去的路上，姜羡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沈超然。
然后沈超然很自然地问起了姜羡的名字。
姜羡的回答是，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两人相携到了花园中心供人休憩的凉亭。
外面日头正烈，这里却被爬藤覆盖上了一片阴凉，不时扇来一阵小风，倒也惬意。
凉亭里一个人都没有，但中间的石桌上却放着热茶和点心。
看来沈超然说的没有错，他确实会每天来这里休息。
没什么事，姜羡坐在了沈超然的对面，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然后支着下巴发呆。
沈超然摸索着将这杯茶推倒了姜羡的面前，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嗯？”姜羡下意识反问。
随后才反应过来，沈超然应该知道她是谁，还听到了他们的议论。
大概是以为她被赵简抛弃了，所以才会问出这句话。
还没等姜羡回到，他接着说道：“你如果不想走，可以跟我在一起，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你。”
确实，沈超然虽然是个盲人，但上次的事也说明他的地位很高，疗养院的那些人都不敢惹他。
姜羡看向表情冷淡的少年。
他似乎只是突然想到，然后随口一提。
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姜羡不太想和这里的人产生太多瓜葛。
但，她更讨厌麻烦。
在等待赵简出差的这段日子，她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在姜羡思考的这几秒。
石桌下。
沈超然修长的指骨不停攥紧，血液逼退，让皮肤都呈现出青白的颜色。
“好啊。”姜羡一口答应，支下巴的手放下来，声音正经了些：“那接下来，就叨扰你了。”
那只手如释重负地松开。
沈超然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笑。
轻声接道：“乐意之至。”
-
“她一点都没犹豫？！”
陈述蹭地站起来，不可置信道，“直接就答应了？”
“对。”下属回答，“也就想了不到三秒钟吧。”
陈述咬了下曲起的食指骨节，疑惑道：“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一般这个时候，为了表示对简爷的衷心，小间谍就算再被排挤，也得富贵不能淫，一门心思等着赵简回来。
她怎么能这么快妥协了？一点都没有犹豫就抱上了另一条大腿。
陈述突然觉得简爷的头上有些绿。
“她身边有人，咱们没办法下手。”下属试探道，“不然就算了？”
“不能算。”陈述想也不想地否决，说道，“一个瞎子碍你什么事？”
“快去。”陈述把人赶走干活。
稍后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又把人叫回来说道，“让保护她的人往后撤撤，小心别让沈超然的人发现了。”
说完陈述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好不容易立的反派人设。”
-
疗养院的社交很复杂，固定的人群只会和固定的人□□际。
沈超然和谁都不交际。
但当姜羡出现在沈超然身边之后，大部分的人都识相地歇下了心思。
也再没有人敢公然议论她的事情。
姜羡的耳朵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识相且有礼貌。
那几个暴发户，仗着沈超然的眼睛看不见，放在姜羡身上的目光越发的放肆。
强烈到难以忽视。
这种目光上的冒犯，就像是晚上嗡嗡叫的蚊子，烦人又恶心。
姜羡拉直唇角，打开手机看赵简刚发来的消息。
“抱歉，行程有些紧，一直在开会。”
姜羡盯着那条看了两秒，又跳出来了一条新的。
“不是故意不回。”
似乎是上一条的补充。
很认真。
姜羡嘴唇用力，抿住了要上翘的嘴角，冷淡地打了个：“哦。”
赵简：“？”
姜羡：“嗯？”
她眼角向上扬了扬。
因为有那个禁止敷衍的规定，所以赵简的每条消息都尽量控制在三个字以上。
但这条规定，仅仅局限于赵简一个人。
小暗号一般的对话，让她心情变好，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姜羡开始有点好奇对面赵简是什么表情。
等了一会儿。
赵简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又发来一条消息给她递话。
“等我回来。”
“好。”
“知道了。”
她憋着笑打字，将最后两个词发了出去。
心情因此彻底变好。
姜羡盯着手机屏幕，不禁生出了几分无法言明的情绪。
她这两天在疗养院的处境，姜羡一个字都没有跟赵简提。
但是现在突然有点忍不住。
“你快点回来。”
她打字道，“我想你了。”
那边很快发来消息：“我尽快。”
-
一转眼赵简已经离开了三天。
距离一周只过了不到一半。
但姜羡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她从早上一道餐厅就开始心慌。
仿佛暗处有什么不怀好意地人在盯着她一样。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晚上。
姜羡早早地回到房间，躲在逼仄的衣帽间角落，缩成一团，才终于安心了一些。
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却见到一只成年男人的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妈的，人呢？跑哪去了？”粗狂的声音一出现，就让姜羡瞬间认了出来。
是雷新路的声音。
“不可能没有，我亲眼见到她进房间的。”另一个人说道
他们这么嚣张地出现在她的房间，绝对不怀好意。
姜羡躲在衣服的后面，捂住了嘴。
但下一秒
“刷拉”一声，她身前的衣服被人一把拉开
姜羡和一双阴翳贪婪的眼睛对视了。
姜羡的眼里闪过惊恐，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
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盯上一样。
雷新路抓着她的手要将她拉出来，她纤细的手臂被整个握住，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她疯狂的后退、尖叫、挣扎，眼泪流了满脸，却根本无法抵抗。
房门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房间里因此静了下来。
木碴纷飞，坚硬的红木门整个被卸了下来。
大门轰然倒塌，赵简一踏步走了进来。
像是深渊中暴怒的野兽，带着威慑和压迫感，眼里的黑暗浓的化不开，像是要冲过来将他彻底撕碎。
他速度快的惊人，几乎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
一脚揣在雷新路的胸口，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下来。
雷新路低头吐了一口血，胸口处有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此时的赵简的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同理心，神色冰冷地就看着他们，像在看粘板上的一块肉。
是完完全全的疯子模样。
被他的眼光注视，就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
因为他的眼神在说，他真的会杀人。
另外两个人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往外逃，却被赵简一手一个拎回来，拳拳到肉，甚至能听到一声声闷响。
刚开始的大声挣扎和求饶抵抗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姜羡呆在那里。
连眼泪都忘了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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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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