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之前,两人还一直维持着见了面说两句话的状态,徐寒本来计划着吃饭吃快些去看看苏戟那些不会的题,却被苏戟送给他那个烫手的本子终止了行为。于是这么久以来,庆幸有学校的作息时间阻隔着,不然徐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近距离与苏戟接触。好在苏戟也没特意找过他。
这几天苏戟在细细思索,徐寒在刻意地躲人,互不干扰清心寡欲了一段时间。
倒是学习上都突飞猛进地进行下去了。
转眼到了清明时节雨纷纷,徐寒该回溪泽扫墓了,父母都要在那时去不同的地方出差,提前请假去过了,让徐寒搭祁连的车回去。
徐寒打算当天去当天回,苏戟得知后,在清明节早上起了个大早,跟家里人去给亲爷爷奶奶祭拜了过后,同徐寒一道坐着祁连的车回了溪泽。
祁连工作的事件渐渐着落,他是时候回去向芸奶奶交代了,顺带捎上徐寒一起,只是没想到多了个苏戟。
虽然以前在溪泽开篮球馆的时候,苏戟还是客人,后来慢慢变成了引得他弟弟被校园霸凌的原主。以致于祁连对苏戟的印象其实是很微妙的,他是除了崔宇之外的宇宙无敌大直男,无法察觉出苏戟对徐寒格外照顾是出于爱意,反而会认为苏戟该不会是在归还愧疚。
上次徐寒过生日,祁连回溪泽接柳妆儿到阳城来玩,之后又把人送回去,回去的途中祁连终于表达了自己多年的困惑,在柳妆儿的解释下,祁连慢慢的懂了一些,但是——
现在看苏戟的感觉更微妙了。
他不是理解不了同性恋,只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本以为优秀的他会交到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和柳妆儿似的,带回来给他看。没想到现在是一个,光看着就比徐寒更强势的男生,在暗地里追求着他。
祁连一个头两个大。
出发之前,他们在会合点集合,祁连接上徐寒后,凑到他身旁问他:“弟弟呀,哥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那就别问。”徐寒打着哈欠,心情不佳。
那不行,那祁连开车的劲头都没了,脑子准是理还乱:“为什么咱们回去给徐爷爷李奶奶扫墓,苏家那小子也跟着一起?”
“爷爷在世时,苏戟受他照拂,苏戟帮爷爷联系过名医,也帮忙看顾过爷爷很多次,总之,想一起去就一起呗,没问题了吧,我睡了。”说着便上车去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苏戟便被司机送来了,把后座让给徐寒补眠,自己坐到副驾驶去陪祁连开车。
好歹两个兔崽子没有都把他当司机,祁连开车的心情都雨过天晴了。
徐寒每次去给爷爷奶奶扫墓都会默默伤感,与他相熟的人都学会了在这一天尽量不去提起伤心事,去惹他不开心。苏戟更是自觉地少说话,只跟祁连聊了聊男生爱聊的游戏、篮球赛事、足球赛事。
两人说话声音放浅,显得后座上躺着休息、曲着长腿腿窝在座椅上睡觉的徐寒呼吸声很重。他像是又做了噩梦,抓紧了身上盖着的苏戟的风衣,把侧脸迈进靠枕里。
前排的两人都注意到了,苏戟侧身拧到后面去,一只手抚摸着徐寒的头发,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胸脯,不一会儿,徐寒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又睡熟过去了。
苏戟坐正后叹了口气。祁连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徐寒攥着苏戟的衣服,好像有些明白徐寒同意苏戟也跟着的原因了,似乎苏戟在,能让徐寒安心与平静。
这个插曲后,前排的两人也不再聊天,高速上风雨料峭有些凉意,祁连把循环关了,开了一点暖气。
车子驶入溪泽环岛的时候徐寒醒来了。
一路上睡睡醒醒,其实是不愿意清醒过来,此时快到了,也不得不起来了。一直到墓园门口,徐寒也没说一句话。他们下了车,拿着伞和贡品,一步一步朝那阶梯上方走去。
徐寒抱着一束花走在最前面,丽色的面容在大雨中显得疲惫和哀伤。
三人来到徐先生和李女士合葬墓前,徐寒摆着贡品,苏戟在上方替他撑伞,这样的场景像是徐爷爷刚去世的时候,只不过那时伞面是深黑色的,徐寒的装束也是,年幼的脸和黑色不相符,表情却悲伤地很衬景色。
徐寒在雨打伞面声中同他们说着话:“爷爷,奶奶,今天清明节,我来看你们了。”
徐寒把一路上都未说的话留在此刻诉尽,前言后语间有的关系不大,可就是单纯的想多同照顾自己长大的两位长辈说说话,哪怕现在只是对着墓碑:“上次来看你们是年前了吧,今年过年也很没意思,没有奶奶喜欢的爆竹声,也没有爷爷煮的汤圆。”
“年前给你们祭拜的贡品都接走了没,不要亏待自己哦,妈妈说你们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一听就是骗小孩的,因为你们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每次来梦里都是你们离去之前的那些画面,我不喜欢那些。下次,记得给我梦投一些温馨的日常。”
苏戟和祁连默默听着,心里也非常不舒服,一边完成祭拜仪式,一边也在内心默默同爷爷奶奶说话。
苏戟说着:徐爷爷、还有未曾谋面的温柔娴淑的李奶奶,徐寒如今在慢慢好起来。韩姨和徐叔叔对他特别特别好,他们在努力弥补曾经缺席的空白,还有两个小丫头,有了她们俩,寒寒也能分散一些注意力。你们就放心吧。还有我,我也会照顾好徐寒的。
在墓园待了一个多小时,徐寒点了电子香,最终再摆好那一束清明菊:“爷爷奶奶,下次再来看你们哦,你们要在那个世界好好的,身体要健康,也要开心。”
说完深深鞠了一躬,走向阶下,便看见一直等着他的苏戟,抬头望向他的目光,深沉而安静,令他心安。
徐寒愣了愣,随即回神:“我们走吧,谢谢你们陪着我。”
祁连去开车了,徐寒和苏戟站在路边等他,此时雨水小了些,只剩零星一些打在树叶上,又聚集着坠下来,啪嗒啪嗒,叶片像跳舞。
苏戟撑着伞,看着徐寒仍然没有恢复开心的侧脸,什么也没说,伸出手罩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随即收手,又当没发生什么似的。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徐寒的精神世界。
上车后,徐寒却拖着他坐到后座来,靠在他的肩闭上了眼睛。苏戟先是一愣,随即把手伸向后背,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让他靠得更舒服了一些。
开着车的祁连惊呆了,但为了行车安全,还是忍住了往后瞄的冲动,只在等红灯的时候情绪格外激动地给柳妆儿发微信:【徐寒这小子居然!!!!!!!】
绿灯亮了,柳妆儿的消息回过来时祁连已经无暇向她倾诉了,于是柳妆儿刷了屏:【什么?】
【你要说什么啊?】
【说话说一半!】
【喂!】
果然,这群人八卦的性质如出一辙。
祁连要回农家乐同芸奶奶报备,将徐寒和苏戟一起载了过去,吃过午饭后已经六点多了。许久不见芸奶奶最喜欢的小志愿者,她多炒了几个菜,五个人吃了好久都没吃完。
饭后消了会儿食,苏戟和徐寒等祁连进山去给父亲扫墓,两人坐在溪边聊天,徐寒说了些祁连父亲的事情。
“祁叔叔是这条溪涨水时救人去世的,从小生活在水边,最后竟是溺水走的。”
苏戟从前不知道有这回事,只听说祁连父亲因公殉职,觉得为救人而离世太过沉重了:“怪不得山哥这么执意考警察,原来是继承父亲的志向,希望他能规避风险,做个长命百岁的好警察。”
“嗯,希望如此。山里路不好走,芸奶奶才让我们留下来的,祁叔叔的墓碑立在他救人的那片石洼地,每年都是山哥独自进去,再独自出来。”
远处传来芸奶奶的喊声,叫他们回去帮忙装青团和古法醪糟。
“欸,来了!”
伴手礼都是芸奶奶自己做的,醪糟给苏戟和徐寒分别装了好大坛,要送给他们的家长。
彼此道别,他们又坐上祁连的车回阳城。
出城的一段路,熟悉的景致在眼前倒退,徐寒恍惚回到了爷爷刚离开他那段时间,也是这样的天气,坐着爸爸的车和家里人一起去尚且陌生的阳城。
人民公园里只剩最后一处秋千没被拆除了,小时候玩具更多,总是在晚饭后被爷爷奶奶带到这里来遛弯。公园旁就是溪泽幼儿园,爷爷曾说这里是徐寒的母校。高坡下那段路是每次去琴房都要经过的,只不过是娟姐父母家的位置,徐寒最早练琴的地方。河堤公园尽头是奶奶的老家,以前总是会在春天回去摘樱桃,徐寒曾经被长得像虫子的树叶吓哭过。山洞前老旧的火车桥,轨道旁一片平坦绿地,春天会盛开油菜花。
上学放学的路,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冰柜里最爱的小奶糕,徐寒在这座小城生活了十五年。
爷爷过世的那段时间,徐寒脑子里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每天都在循环播放着爷爷离世前给他录的音。
爷爷奶奶的离去使徐寒内心格外孤独,像缺了一块必要的器官,想到爷爷奶奶已经与自己不在一个世界时,胃会绞痛,心脏会漏风,这种影响是后来被石大庄那伙人劫持所不会带来的。
治愈内心的空洞的过程中,徐寒似乎慢慢想明白,苏戟恐怕还不知道这些。
当时的徐寒依照本能去亲近自己的母亲,就像雏鸟回到妈妈的身边,生物习性般向往爱去填补失去爷爷奶奶的空洞。
在爷爷离世之后徐寒不愿意回家住那段时间,一直麻烦苏戟待在他家里。后来父母带徐寒回了阳城,徐寒请了将近一个月的假调整心情,回来后路过学校旁边的小吃街,恰巧看见了苏戟和柳妆儿一起去买晚饭,正值初三复习关键期,他们匆匆忙忙帮班里同学带了下午餐,又一起回了学校。
看见那一幕,他们两位外表十分般配,又相视而笑,显得默契十足。徐寒心里升腾起强烈的妒忌感,酸涩的很不舒服。
别扭的心理他却误以为是被背叛。
那之后徐寒开始有意疏远苏戟,可是当时情况很复杂,许多情感交杂在一起,徐寒分不太清。
有依赖,有孤独,有向往,有失去关注中心之后的纠结。
徐寒站在情绪叠加到快崩溃的临界点,也是他走向成长的临界点。
一直到中考结束,为了不打扰苏戟学习,徐寒请假去阳城生活。苏戟的学习时间很紧张,却仍记得每周问候一下徐寒的近况。
在彼此不打扰的那段时间里,徐寒也在慢慢理顺所有的感情。
最直观的,其实是对苏戟的想念。
每每想到这里,他会弹上几首曲子去抑制,有时心不在焉的动着手指,心思飘得很远。
他发掘了心底对这个男生的依赖,是同自己的妈妈所不一样的,和雏鸟情节不同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全感的来源。
刚认识苏戟的那次巧遇,他的一切像是岛上漂泊的芸彩突然撞破了锋面雨,属于他的夏季倾盆而至,而后流连在一些小事上,与苏戟交心的过程中,不需要刻意去戴上面具生活。真正使他们的情谊变得黏糊是在给苏戟辅导功课的那段时间,闲余下来会聊聊过往,徐寒很喜欢和苏戟说话,不仅是他声音好听,还有以上所说的原因,与他待在一起,会令他心情放松。
那年暑假的尾巴,苏戟用一年的时间,闯进徐寒的生命与生活,甚至比发小还印象深刻,每次留下的记忆都仿佛犹新。
徐寒把苏戟对他的所有的好,团起来收藏在心底,做成一面坚固的避风墙。
这一切,其实有必要让苏戟知道。今天想让苏戟跟着一起来的原因,其实也是因为有苏戟在,自己的安全感会更充足一些。
视线从窗外的景色挪回车内,徐寒望着苏戟同样看向窗外的侧脸,好似终于在这一刻叩开了包裹在他心头的那层壳,情感理顺了,外面的阻挡破碎后,徐寒终于摸清了自己的心是为苏戟而跳的。
而从前种种令人心悸的感觉都是由于那个人是苏戟。
在与他相遇之后,发觉他和旁人给自己的感觉是不同的,自己更喜欢与他相处,哪怕是学琴路上的相伴,有他并肩,总有志同道合的契合感;经历了爷爷的离世,徐寒的情绪敏感更是放大了对苏戟的独占欲,去阳城待了一段时间回来后看见苏戟和别人走在一起会不高兴,并自作主张的选择远离,那其实是因为他害怕失去苏戟;重逢前后他想了很多,总觉得分清朋友之间的好意和爱人之间的喜欢是非常重要的,不想判断错误的前提,也是因为他不想到头来,与苏戟连朋友都做不成。
徐寒已经不愿意再失去苏戟第二次了。
所以徐寒花了许多时间去学会分清“喜欢”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这些情感,或者只是他理解错了。
现在迟迟分清了苏戟之于他,同旁人之间,有天差地别的区别——那是喜欢,那就是喜欢。
想让他做男朋友的喜欢。
是苏戟给他带来的这些愉悦、欢喜、甚至是嫉妒和独占欲,还有在梦中体验过的亲吻带来的生理性快感。想到这里,徐寒脸上像是被烧着一样泛起红晕,他连忙撇开视线。
苏戟察觉到了:“怎么了?”
想到应该告诉苏戟他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徐寒忍着窘迫转过头,刚想开口却想起来还有祁连在,恰巧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祁连拿起手机:“喂张局,诶...陈队没给我说呀...嗯您说...”
徐寒挨近苏戟,凑到他耳朵旁同他说悄悄话:“今天非常谢谢你,以前也是,你为我做的很多很多事情,都非常谢谢。”
苏戟也凑近些放低音量:“怎么突然说这些?”
徐寒鼓起勇气:“我想让你知道,你在我这里,和旁人是不同的。”
苏戟呼吸都被徐寒带的差点困难了,只听他继续用气音说:“其实真正帮我走出失去爷爷痛苦的,是你。”
“我现在很清楚,治愈我的,是你。所以谢谢。”
呼吸打在苏戟的耳廓很麻,一直蔓延到心口,一阵心悸。苏戟强装着镇定,捏着徐寒的手,他似乎很喜欢牵徐寒的手,他只说:“你也是,我也想说谢谢。”
祁连打完电话,从后视镜看见两个人明目张胆交握在一起的手,一瞬间悲从中来,有一种同时失去亲的好弟弟和中途认识的好弟弟的沉重,张局长威严的形象漫入脑海,学着他那样,祁连吭吭一声,就看两人迅速撤离,一人守着一个窗户看风景去了,如果忽视发红的耳廓的话,还挺像啥都没发生似的。
祁连兀自搬出一个示例,强装镇定地跟两人聊天:“我前几天走在大街上,看见我高中班上早恋的那对情侣其中的一位了,另一位你们猜怎么着?他们生完娃后居然离婚了...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一个字没听进去。
徐寒把自己放在中间的书包往后挪了挪,把手伸过去想握苏戟的手,苏戟正好也伸手过来抓住了他,两人重新在书包后面牵住了。
苏戟把徐寒的小拇指攥在手心里,一会儿捏一捏关节,一会儿晃一晃。
可怜祁连还非常认真地同两人讲授早恋的危害性。
徐寒的右手按着微信,苏戟那边收到消息差点笑喷:【山哥真的不是去太平洋当警察了吗。】
苏戟附和着回复:【他真的很像片儿警,都说片儿警是邻里最宝贵的土特产。】
开窍结束,开始试探(Ps:暗戳戳但是明里**的很开心的两位。)
呀呼~大纲第一部分终于写完了,敲锣打鼓庆祝一下~
ps:祁连被叫山哥的原因不记得我说过没有,是因为祁连山脉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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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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