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年,宗门尸骸遍地。
彼时温玉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每日算不上勤恳修炼,大部分时间都在浑水摸鱼。
那日她趁长老不在,偷偷逃开晨练去宗门闲逛。
半大的孩子不懂什么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只知道灵力难修,口诀枯燥,练剑疲累。
那时的明巅宗,不算落魄,但并没有什么天才。
但宗门底蕴仍在,招致邪魔外道觊觎。
温玉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时听到很多人在叫喊,看到很多人在逃窜。
只记得,巨大的狼妖在她面前,阴影仿佛能遮天蔽日。
记得那只妖嘴里腐朽的腥味,尖利爪子上的血肉,和眼睛里冰冷的杀意。
然后,爪子朝她头上劈来。
她吓得根本动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爪离她越来越近。
清脆的剑鸣声响起,剑穗上的白玉泛着光先一步撞进他的眼底。
也晕染了少年染血的侧脸。
“砰。”
狼妖倒下了,少年回头,大半个脸上都是喷溅出的血迹,声音清脆,又无波澜。
“快逃。”
她并没有逃远,而是躲在大殿柱子后看着少年。
大家都在逃,唯独他上前杀敌。
一招一式都仿佛带着风,轻盈飘逸。
后来,这个少年成为了宗门的大师兄,宗主的亲传弟子。
后来,温玉再也没跟他说上一句话,只敢时不时去他院门口看看,或是在他离开后专注的望着。
温玉坐下调息,看着陈生的背影。
“大师兄,我还以为你永远只会跟我说逃呢。”
陈生没有答话,而是跟女妖无声对峙。
“你若是现在离开,我放你一条生路。”
女妖脸上的笑咧的更大了,嘴里发出了几近嘶吼的笑声。
此情此景看着诡异又恶心。
陈生知道,如果撑不到援兵,恐怕就要死在这了。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阿飘的声音久违的出现。
冰寒的力量席卷陈生全身,冻住他身上的痛楚。
陈生咬牙,“好,我信你一次。”
陈生举起剑,通身灵力朝着剑尖汇去,闪烁着蓝色的光辉。
围着他身旁刮起了寒霜,女妖恐怖的笑容停下,有些凝重的看着将要使出的招式。
陈生黑色的瞳孔渐渐漫上蓝色,墨发飞舞,青衣已经染上斑斑血迹,显得整个人如同杀神一般。
他念出招式的名字,“一剑……”
“大师兄!”
钱三的声音猛的在院子里炸开,身后是秦玉昭和一众长老。
身上所有力量瞬间被抽空,陈生吐血倒地,他面上虚弱无力,声音却咬牙切齿。
“不是,你耍我?”
在掉在地上前,被钱三接住。
女妖早就准备好离开,此时已然逃的无影无踪。
身后长老们都去追击女妖,秦玉昭蹲下身看着吐了满身鲜血的陈生。
“师傅……”
陈生声若蚊蝇,眼神涣散。
秦玉昭摸上他的手腕,给他输送灵力。
下一刻紧皱眉心。
陈生体内冰火交织,从丹田燃起的火毒想蔓延到四肢百骸,却被一股奇怪的冰寒气息堵塞。
秦玉昭秀美的面容上是不容置疑的神情。
“带他回去。”
钱三看着昏睡过去的陈生,声音带着哭腔。
“师傅,你要去哪。”
“这孩子被重伤至此,我必定会亲手缉拿魔族,还他一个交代。”
钱三面色发愣,想说些什么,秦玉昭已经走了。
他跟温玉对视一眼,双方都在眼中看到了疑惑。
那明明是个女妖,不是魔修。
但他们并没空纠正秦玉昭的错误,二人连忙带着陈生回到宗门。
有一位擅长炼丹的长老等在那里。
一开始冷热相交,并不是非常痛苦。
迷迷糊糊的回到宗门,体内的冰寒突然像是一下子被抽走,火毒猛的窜上来,陈生又开始忍不住吐血。
钱三看着刚刚还好好的在自己怀里的陈生,现在突然开始喷血,急得乱叫。
温玉倒是依旧冷静,只是断线般的泪珠疯狂的掉下来,显得有些滑稽。
长老接过陈生,连忙进炼丹室。
两人在门前徘徊踱步,时不时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温玉身上也都是血,衬的脸色越发苍白。
钱三劝她回去休息。
温玉摇摇头执意守在门口。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长老终于推开门出来,他看着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焦急,叹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温玉翻着白眼晕倒,钱三扶住她一边用力将她托住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嚎。
“大师兄!大师兄!”
长老给温玉人中来了一指。
“啊!”
温玉痛叫然后蹦起来。
苍老的男声里带着无语,“能不能听我说完。”
两人顿时鸦雀无声。
“陈生这孩子,这次算是重伤了,不过只要好好调养,日后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温玉急切的问道:“可是大师兄被打的好惨啊,吐了好多血。”
老者摸了摸胡须,有些凝重。
“说来也怪,这孩子体内有一股极为霸道的寒气,将原本要烧毁的经脉和丹田完完整整的冻在那里,我才得以补救。”
温玉摸着自己冰凉的手愣住了。
“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钱三一脸蒙圈,看了眼并没有答话意愿的温玉。
“可能是什么法器吧,师兄喜欢偷偷去历练,说不定就是那时斩杀魔族妖族的战利品。”
两人还是不说话,气氛一下变得凝滞。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拉着脸干什么,总不能是大师兄入魔了吧?”
老者没说什么,擦着温玉的肩走过去。
“孩子,慎言。”
温玉面色发白,仔细一看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钱三倒是摸不着头脑。
“这老头今日怎么一直打哑谜,冰属性灵力除了法器不就是魔族吗?”
温玉抖得更大了,她记得大师兄,除了手中剑从不离手外,从来不会拿出任何别的法器。
但她无法解释这股力量,只得自欺欺人。
说不定是大师兄没说过,毕竟自己只是一直在身后望着他而已。
“咳咳……”
二人听见房里传来细微的咳嗽声,顾不得其他先一步冲进去。
陈生整个人趴在榻上,嘴里疯狂的咳嗽。
瞧见有人来,面色苍白的挪起来然后用袖袍狼狈的擦过嘴角的血。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温玉压抑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数不清这两日已经哭了多少次了。
钱三此刻倒冷静些许,只是抽抽搭搭的抹眼泪。
温玉趴在陈生床榻边大哭,身上衣服沾着血污一直没去换,脸上脂粉眼泪糊了一脸,发髻也散乱不堪。
陈生看着少女原本乌黑的发上已经变白,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安慰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挤出两句关心。
“没事的,大师兄会想办法的。”
温玉平常明亮的双眼此刻布满血丝,又红又肿。
“对不起,大师兄。”
她声音哽咽,话还没说完泪又先一步落下。
“要是我平常好好练功,要是我能再强一点,说不定你也不会这样。”
陈生哑然失笑。
“傻孩子,大师兄之所以是大师兄,便是肩负着守护宗门,守护师弟妹的职责。”
“即便今日挡在我身前的是师……师弟,我也依旧会舍命相救。”
温玉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失望。
“好吧,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妹吗?”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温玉急忙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钱三被这对师兄妹隔在外面许久,他拍了拍温玉的肩膀。
“师妹,你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
“你们女孩子不就是爱干净吗?都是血和泥巴,穿在身上多难受啊。”
温玉看着自己杂乱不堪的样子,偷偷红了脸。
“抱歉大师兄,弄脏了你的榻。”
“我……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温玉磕磕绊绊的起身,然后离开。
钱三看着少女的背影,然后坐到陈生旁边。
“大师兄,这次师弟我可是拼尽全力才跑回宗门的,可没有临阵脱逃。”
陈生嘴角含笑,声音调侃。
“来,给拼尽全力的师弟也摸摸头。”
钱三急忙站起跳开,他手下意识摸向后脑勺遮住新生的白发,又觉得欲盖弥彰挠了挠头。
“才不要,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
陈生欣慰的看着钱三。
“师弟,你做的很好。”
钱三不知为何有点想哭,他睁大眼睛一步步挪到门口然后关上。
下一秒眼泪和哭喊开闸泄洪一般。
“呜呜呜呜师兄,师妹赶我走,还用自己的命威胁我,我好怕啊。”
钱三也想趴在榻上遮住脸上丢人的表情,但形势所迫他只能捂着个脸呜呜的哭。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叫我逃,我好怕再见就是你们的尸体,以后不要再让我走了,下次就换我来为了师兄拼命。”
陈生安慰他:“没事了,多亏师弟及时找到师傅救场,否则我和师妹恐怕都此生再难见你。”
钱三也觉得一个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很丢人,他抹了把眼泪扯开话题。
“对了,师兄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冰属性法器,居然还能冻住经脉,这么强。”
陈生笑容凝固在嘴角,手下意识抓紧。
“什么?冰属性法器。”
钱三点点头,“对啊,要不是这股力量,师兄你现在恐怕无力回天。”
“肯定是法器,总不能是你入魔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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