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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破茧之翼

寰宇资本紧急会议的硝烟尚未散尽,省城设计圈却已被另一则消息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言希,这位在“焕新里”项目上以悲壮姿态离开云栖设计的明星设计师,竟在短短数日内,于母亲邱千娣的“千娣手作”仓库旧址,挂起了一块崭新的招牌:“心言设计工作室”。

没有盛大的开业仪式,没有媒体的闪光灯。只有邱千娣亲手剪断的红绸,黄霄云带着几个发型师兄弟送来的几盆绿植,以及林子俞等几个闻讯赶来的老友带来的祝福。

小小的仓库被收拾出来,刷白了墙壁,装上了明亮的灯光。一面墙挂着邱千娣收藏的各式老布料样品,另一面墙则钉满了言希的手绘草图、项目照片和灵感碎片。

几张简易却充满设计感的办公桌,几台二手淘来的电脑和绘图设备,构成了这个新生工作室的全部家当。

言希站在门口,看着那块由黄霄云亲自设计、带着几分粗犷艺术感的“心言设计”招牌,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穿着简单的工装裤和毛衣,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破釜沉舟后的蓬勃生机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扎根于泥土的力量感。

“恭喜啊,言老板!”黄霄云拍着她的肩膀,嗓门洪亮,“以后哥这头就交给你设计形象了,保管让你这工作室蓬荜生辉!”

“去你的!”林子俞笑着捶了他一下,转头对言希认真地说,“言希,加油!做你想做的!我们都支持你!”

邱千娣则在一旁默默地擦着眼泪,是喜悦的泪水。她看着女儿站在自己熟悉的小天地里,眼神坚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弄堂里安静画画、眼神里藏着星辰的小女孩,只是如今,那星辰已然璀璨夺目。

工作室接到的第一个项目,小得可怜,甚至称不上“项目”。是附近一个老旧社区居委会,想翻新一下社区活动中心的外墙和入口,预算极其有限。言希却接了下来,带着一个临时招募的、刚从美院毕业的助手,亲自去现场测量、调研和社区里的老人聊天。

她不再执着于宏大的叙事和炫目的效果图。她的方案简单、质朴、充满人情味:用明亮的色彩粉刷斑驳的墙面,勾勒出社区老槐树的剪影;入口处设计了一个小小的、带遮阳棚的休憩角,用的是邱千娣提供的边角料做的软垫;墙面上预留出空间,让社区居民自己绘制“记忆墙”……方案成本控制到了极致,却处处透着用心和温度。

当方案在社区会议上展示时,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效果图上熟悉的槐树剪影和温馨的休憩角,眼中泛起了泪光。居委会大妈握着言希的手,激动地说:“闺女,谢谢你!这地方,有魂了!”

“心言设计”的第一个“作品”,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小,却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口碑在街坊邻里间悄然传开。很快,第二个、第三个小小的委托接踵而至:一家独立书店的室内改造,一个手工艺作坊的品牌视觉设计,甚至是一个幼儿园的户外活动区微更新……项目都不大,预算都紧张,但言希和她的微型团队,却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和专业。

她不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自己的理念。她的设计,深深植根于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对使用者需求的体察,对在地文化的尊重。她从母亲收集的老布料里汲取纹样灵感,从弄堂的烟火气中捕捉色彩搭配,从社区的日常故事里提炼设计语言。

她的“恣意”,不再是模仿的符号,而是真正内化于心的、对美与功能的独特理解,一种融合了重生带来的勇气、前世积累的隐忍智慧以及被阎奕池那团火焰短暂点燃过的生命热情的——独属于言希的风格。

与此同时,“焕新里”项目的风暴中心,一场静默却影响深远的转变正在发生。

阎奕池力排众议,在文物局最后通牒和董事会巨大压力下,以近乎破釜沉舟的姿态,推动了完整保留老戏台方案的最终落地。她动用了自己积攒的所有人脉、资源和谈判技巧,说服或者说压制了各方势力。

她亲自坐镇项目指挥部,协调产权谈判、优化保护技术方案、引入文化保护基金分担成本,甚至调整了寰宇自身的收益预期模型。她的行事风格依旧雷厉风行,甚至比以往更加严苛高效,但细心的人却发现,她的目光不再仅仅聚焦于冰冷的数字,也会在踏勘现场时,长久地停留在那些被精心保护下来的雕花梁柱上,眼神复杂难辨。

当老戏台被精密的钢结构加固、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当调整后的新规划图挂上指挥部的墙,那个被保留的、作为未来社区文化中心核心的戏台位置被清晰地标注出来时,阎奕池独自在图纸前站了很久。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巨额的成本投入和工期延误带来的压力?还是言希那份被自己亲手驳回、如今却成为现实蓝图的报告?抑或……那个在土坡上决然转身、如今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正破茧成蝶的身影?

她只是沉默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图纸上“老戏台保护区”的字样。那一刻,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了更多无法言说的东西。她的“恣意”,不再是年少时燃烧自己对抗世界的烈火,也并非后来包裹自己的冰冷铠甲,而是在现实的铜墙铁壁中,硬生生凿开一道缝隙,让一丝微弱的、名为“价值”而非仅仅是“价格”的光芒,艰难地透了进来。她完成了对言希那份坚持的“弥补”,或许,也是对自己被冰封灵魂的,一次微小却至关重要的救赎。

项目最终磕磕绊绊,却坚定地朝着新的方向推进。当“焕新里”核心区第一批修缮完成的老建筑,披上融合传统与现代元素的新装,尤其是当那座历经劫难、重获新生的老戏台,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初露峥嵘时,引起的反响是轰动性的。媒体争相报道,专家学者给予高度评价,市民纷纷前来“打卡”,感叹城市记忆的留存。

作为项目的关键转折点推动者,阎奕池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财经和地产新闻的头条,只是这一次,除了“冷面阎罗“”投资铁腕”之外,还多了一个新的标签——“有魄力的文化守护者”。赞誉与质疑并存,但阎奕池对此一概沉默。只是在一次项目阶段性汇报会上,当大屏幕上播放到老戏台修缮后的最新画面时,坐在主位的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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