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柳轻笑一声，脸上又挂了些玩世不恭，他玩味地说：“难怪征服大帝的故事听起来有些别扭。既然征服了整片陆地，怎么还会出现一位光鲜靓丽的公主呢？”
李相柳当时觉着奇怪，但那只是一句话带过的背景，更何况这位来历不明的公主，王后本人就活生生站在眼前，正如故事中所说，成为了征服大帝的妻子。
那轻微的不协调在故事奇怪的走向下，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原来公爵们一直说的邻国高贵公主，她的国都同样强盛。”李相柳一顿，意味深长道：“是海洋啊。”
顺着李相柳的话头，公爵们能将王后羞辱得无地自容，然而看着老国王阴沉的面容，别说发言了，他们甚至不敢开口搭话。
“那又如何？”老国王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是要结冰，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位公爵的脸，最后恨恨地剜着李相柳。
公爵们不敢与老国王对视，连忙低下头去，目光闪躲。
面对老国王那仿若仇人的眼神，李相柳又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他作死地冲老国王挑眉，“嗯哼？”
老国王拔高音量，把话重复一遍，“我问你，那又如何？”
是的，那又如何呢？你李相柳知道又如何？
李相柳调笑的表情一僵，眉头逐渐拢紧，“你说真的？”
老国王冷笑，“我必须信守承诺，应允你提出三个合理要求。你不是想赦免你的死罪吗？好。你被赦免了！”
守卫和王后同时惊呼，“陛下！”
卫兵劝道：“小王子竟敢谋害你！证据确凿！你不可轻易放过……”
王后赶忙拦下，“李相柳决不能活过今天！陛下！他可是想杀你啊……”
“但是！”老国王掷地有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话，“你必须同时付出这三个要求，才能免于一死！”
“我对你非常失望。”老国王强调道：“非常、非常失望。”
【你已失去老国王的信任。】
【你身为王位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岌岌可危。】
“由此，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能力。”老国王居高临下，“你的权利不再唯一，因而任何忠臣的臣民都会拥有王位的继承权……”
话音未落，公爵纷纷惊愕地阻止：“陛下！这更不可！论血统，小王子才是正统！也正是小王子查清真相才还事情一个清白！他的能力绝对毋容置疑！要是将继承权分出去……天下大乱啊！”
“好啊！好！”老国王阴险地应下公爵们的要求，“你们的小王子依旧拥有唯一的继承权！但是！他必须要胜过我，才能继承王位。”
老国王一步步逼近李相柳，“他必须要做到我不能做到的事情！他必须要向我证明他能征服全世界！”
直至他停在李相柳面前，高调地宣布，“他必须征服海洋！”
此话一出，众公爵们哗然。李相柳瞬间想起克伦斯公爵说的……二公主。
克伦斯公爵说——二公主骄傲地对国王说：我要做连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征服海洋。
“陛下……这……海洋……”公爵们既想规劝老国王，又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忌惮的目光一直在王后和老国王身上游离，只好支支吾吾地重复：“海洋不可……陛下，要是再打扰海洋……”
每位公爵都像有难言之隐般，截断半句话，“陛下，海洋……”
人群之外，突然传来克伦斯公爵的声音，他拨开不对头公爵和卫兵，慢慢走入对峙中心，“海洋太过强盛了，陛下。”
克伦斯公爵扫了王后一眼，温和地劝道：“海洋流传着许多恐怖的故事，它令陛下出航受挫，此生不得入海，也令二公主葬身鱼腹，让陛下与爱女天人永隔。”
“大海有自己的国王。”他稍稍一顿，走到李相柳身后，向老国王卑躬屈膝，“陆地也有自己的国王。”
“伟大的国王啊，请不要为难最小的王子，因而他拼尽全力才从海洋归来，带来爱儿公主，治愈陛下的病痛。小王子已然欠下海洋一笔巨债，对海洋恩将仇报，明显不是明智之举，请别让汹涌的海洋吞噬陆地，别让一切的灾难都来不及挽回。”
克伦斯公爵极力劝道：“更何况，悲伤的陛下啊，你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王子公主，难道连最后一位也要失去吗？”他真切地恳求：“仁慈的陛下啊，请再动动你的恻隐之心，不要苛责善良孝顺的小王子了，留下最后一位王子吧。仁慈的国王啊，请留下最后一位继承人吧。”
所有公爵静静听完克伦斯公爵的劝谏，数百双眼睛翘首以待，第一次异口同声重复道：“仁慈的国王啊，请留下最后一位继承人吧。”
国王的寝室回响着一句话，“仁慈的国王啊，留下最后一位继承人吧。”
“我等愿尽心竭力辅佐小王子，助他治理国家，平定安邦。哪怕他令你失望，哪怕他挥金如土，哪怕他骄奢淫逸，横征暴敛。我们也愿追随最后一位王子，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所谓的时间，无情地推倒了这个不可陷落的国家。”
克伦斯公爵的声音总有种吸引别人的魔力，哪怕再微弱的一句言语，都不禁让人洗耳恭听，“只因他是你血脉，他是你唯一的子嗣，是你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所有公爵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忠心地向老国王宣誓：“我等忠心，日月可昭。”
高呼声响彻宫殿每一处，侍从愣愣地矗在原地，车道上的马匹侧耳倾听，鸟儿停止鸣叫只为这片刻的震撼。
李相柳当下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他审视跪倒的公爵，第一次对这群公爵改观，他们虽各怀鬼胎，却只有一个目的——真心实意将他捧上王座。
他们的忠诚远远超乎李相柳的想象。或许李相柳该给他们多些信任，而不是无妄的揣测。
有些东西早在开始就注定了，早在从李相柳把出航的公爵们平安带回来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会势单力薄。
他已经战胜海洋，从海里带回了希望和胜利。
他值得公爵们回馈。
李相柳抬首，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国王，道：“这算你赢还是我赢？还是我们还在胶着？”
“别太得意，李相柳。”老国王不领情，“别太得意了。你已经没有底牌了，暂时，你只能做到不输。”
他阴鸷地说：“暂时……你还没输。”
“我本来也不想赢。”李相柳嗤笑，无所谓地挑衅：“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一场大火？”
“够了！”王后忍无可忍爆发出一声怒吼。她提起裙摆，怒气冲冲地走来，近乎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王子！实在罪无可赦！你看你都对陛下做了什么！”
王后穿过卫兵，宽阔的袖子下阴险地藏起一把匕首。她边辱骂李相柳，边偷窥老国王毫无防备的背影。
匕首的寒光不经意闯入李相柳眼里。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王后已窜到老国王身后，天真的面容沾染上扭曲和邪恶，她无声地狞笑着，悄无声息将匕首捅向老国王心脏。
那是——蛇身匕首！
来不及辨清匕首真假，李相柳的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动得不假思索，“小心！”
李相柳猛然扑向老国王。
老国王黑着脸躲开，他一扭头，发现王后正举着匕首，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老国王的声音立刻染上一丝恼怒：“乐儿！”
闻言，王后手一抖，恨恨地抬头，从牙缝中挤出，“你看你，都逼我做了什么？”
老国王想都没想就用手握住匕首，可是那刀刃锋利得像是连同五根修长的手指一齐切断，再捅进身体，切断所有生机。
李相柳想都没想撞开老国王的手，抢先一步控住王后的手腕。
王后痛呼一声，老国王立刻反手钳住李相柳的手，让李相柳不得不松开王后，两人相互反制，开始抢夺起匕首掌控权来。
“不要捣乱！”李相柳低声呵斥道，“王后想……”他一怔，“杀你！”
老国王咬牙切齿：“捣乱的人是你！”
“你错了！”趁两人互不相让的缝隙，王后重新掌控匕首。
她的视线从老国王转到李相柳脸上，由此李相柳才能窥见王后眼里那浓厚的恨意，记恨的人分明是自己。
老国王握住了蛇身匕首，将刀锋对准了自己，“乐儿！！！停下！”
王后眼里噘满泪水，“你明知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你明知我停不下来。”
她边哭泣，边拼了命使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王后挣扎着将匕首刺出，又在老国王的力道下，不断向老国王滑去。
王后狠毒地说：“我一定要杀了他！”
唰的一下，李相柳打翻了匕首，在用力握住匕首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刀刃切开的感觉。
李相柳和王后对视一眼，那一个瞬间他想了很多东西。
王后就知道他会出来挡刀。
老国王也知道王后要刺的人是他。
这是假的蛇身匕首，这把匕首不能伤害老国王，却能杀死他。
所以……王后一开始就是冲他来的。
王后眼角悬停着泪珠，但她仍高兴地扭转力道，顺着李相柳收不住的方向，狠狠往下一刺。
李相柳眼睁睁看着蛇身匕首顺利地刺入了他的肋骨，距离心脏还有一寸的位置。
在如此性命垂危的一刻，他第一反应是冲老国王眨了眨眼睛，一张陡然生起闷气的脸映入眼帘。
老国王古怪地盯着李相柳，眼里没有悲伤，没有激动，只是闷闷的，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王后松手，狰狞的表情放松下来，一秒后她又握紧了匕首的刀柄，飞快地从伤口抽了出来。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王后开始了大口喘息，仿佛匕首刺伤的人是她，不是李相柳。
“我赢了。”王后说，“我赢了！”她兴奋地看着老国王，就像一个等待夸赞的小女孩，“我终于赢了！”
“乐儿……”老国王停顿了一秒，似乎在打破王后的美梦与延续小女孩的美梦中犹豫。
这一秒让王后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惴惴不安地问道：“我赢了，对吗？”
老国王无奈叹息一声，伸手蒙住了王后的眼睛，他看着李相柳，嘴唇一动便说：“对，你赢了。”
说完，王后身体一软，径直倒入老国王怀中。
“国王陛下！王后陛下！”卫兵高呼，他们奋力挤开李相柳。
李相柳脚步轻浮，被卫兵轻易撞开，他的呼吸越发沉重，耳膜越发肿胀，连眼睛也越发模糊。
他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殿下！”公爵们全部起身，惊慌失措地呼唤医生，“梅洛夫医生！医生！殿下出事了！”
李相柳脸色发白，意识开始抽离身体，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沉，噗通一声便栽倒在地。
李相柳最后一眼，是老国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轻声地应道，“是的，接下来还有一场大火。”
咳……大伙将就着……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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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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