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老师比止夏出门早，止夏就能穿上自己带来的衣服。可若是她比林老师先出门，那就只能穿上林老师给她买的衣服，再配上无可挑剔的妆容，最后还得由林老师亲手给她绾一个标准的公主头。
不知道是不是想笨拙地填补那份对止夏缺失的童年母爱，林老师总是不自觉地用对待小女孩的方式来倾注关怀，哪怕止夏早已不是需要公主头的年纪。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像是要被打包出厂的精美商品，厌世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她准备步行去地铁站，却在小区门口看见了只夏。他斜倚着车门，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无聊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就像他第一次出现在小镇的篮球场一样。
“你怎么在这？”止夏有些惊讶地走近。
只夏闻声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漾开明亮的笑容，“来送你上学。”
“早啊，姐妹。”
江白也在车上，他探着头跟止夏打招呼。
只夏无奈的摊手，打开副驾车门把江白无情的拽下，“这家伙今天上午也有课，非要跟过来。”
“大知了，你也太无情了。”江白手里抱着一堆吃的，皱着眉抱怨。
“车是双座的，你在这，止哥坐哪儿？”
江白想想也是，他只好收起怨气，乖乖顺从。他递给止夏一个还带着温热的纸袋，“喏，止哥，这是大知了亲……”
“我亲自买的。”他面不改色，把纸袋稳稳放进止夏手里，“一会儿在车上吃。”
她捏着纸袋，有些迟疑地看向只夏，“车里可以吃东西吗？”
“反正别人是不行。”江白酸溜溜的指着自己，像个小怨妇。
只夏瞥了他一眼，“行，你从今天开始也可以在车上吃。”真是拿他没办法。
“姐妹，” 江白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拆袋子一边还不忘跟止夏“告密”，“我可算跟着你沾光了，你是不知道，他最烦别人在他宝贝车里吃东西，有一点味道都要念叨半天……”
“别听他啰嗦，先上车吧。”只夏给她关好车门，还不忘给江白叫一辆车，“你今天打车去吧。”
合着他从离学校最近的只夏家里到这来，最后又要打车再回去，这不纯纯闲的兜了一圈。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忽略了双座的问题，非要跟来。
只夏看着江白上车之后才跟着一起出发。
她坐在副驾，小口咬着手里的蛋饼，喝着鲜榨的豆浆。这哪里是买的，蛋饼边缘带着点微焦的痕迹，豆浆的甜度也总是微妙地浮动，分明是他自己笨拙尝试的成果。连着吃了好些天，味道时好时坏，算不上惊艳，甚至偶尔有点奇怪，可每一次，她都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停在路边就行，我走过去。”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她不懂车，但这车看着就不便宜，她不想太招摇，更不想成为同学间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
“好。”只夏没有多问，干脆地打了转向灯，将车稳稳停在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
然而，车一停靠，好奇的目光便开始聚拢，议论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我去，这车一看就不便宜。”
“废话，这是Batur Convertible，刚发布的限量超跑，全球就16辆！有钱都不一定能抢到。”
“快看快看！副驾下来那个……是不是艺术设计大一那个止夏？”
“哎！开车的，是前几天篮球赛上那个巨帅的男生，三分球绝杀那个。”
“快快快，手机呢？拍下来拍下来！”
眼见围观的人有越聚越多的趋势，窃窃私语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指点和拍摄。
只夏蹙着眉，迅速瞥了一眼快步走向校门的止夏的背影，不再犹豫。他利落地挂挡，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流畅地汇入车流，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焦点里，只留下一片惊叹和手机镜头徒劳地对准空气。
上午是美术概论课。止夏刚踏进阶梯教室的门槛，就感觉到无形的压迫。不少人一边低头刷着手机，一边用余光瞟着她，眼神复杂，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议论。
她神色平静，对这种聚焦的目光早已习惯几分，只当是寻常。径直走到后排一个空位坐下，翻开书本，对周遭的暗涌置若罔闻。
邻座一个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掩不住的好奇，“你……是止夏吧？”
“嗯。”止夏应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摊开的书本上。
确认后，女生立刻将手机屏幕亮在她眼前，声音压低些，“这个关于你的帖子，刚发出来就冲上校论坛八卦版第一了，现在……已经爆了。你看看吧。”
止夏这才微微侧目，接过了手机。屏幕上，一个醒目的标题带着刺眼的恶意跳了出来：「什么？清冷女神竟是个捞女！深扒艺术系新晋女生的混乱私生活」
更荒谬的是，帖子里言之凿凿地描绘她如何“私生活丰富”、“玩得极杂”，并附上了多张她与只夏、江白在一起的照片作为“证据”。其中一些照片角度暧昧，更有几张拼接合成的痕迹，荒诞得可笑。
她面无表情地滑动屏幕。
帖子下方的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各种添油加醋的“爆料”和“目击”说得煞有介事，甚至连他们在烤肉店的照片都被扒了出来，成了“混迹市井”的佐证。
止夏心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谁说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分明处处都是拿着放大镜的看客，乐于将捕风捉影编织成一场狂欢。
止夏将手机递还给女生，声音平静无波，“谢谢。”
“不客气。” 女生收回手机，脸上绽开一个爽朗的笑容，“我也是艺术设计专业的，我叫南枫。嘿嘿，是不是听着特像男孩名？” 她眨眨眼。
止夏面对这样的直率，一时有些无措。她本就不擅长应对这种即时的社交，嘴唇微动，憋了几秒，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嗯。”
一节课下来，大家都没闲着，边听课，边扒拉着手机吃瓜。到最后，连只夏都被扒得干净，还专门给他盖了个“楼”，里面都是各种角度偷拍的帅照和此起彼伏的“啊啊啊好帅”的花痴评论，热度竟直追关于止夏的八卦帖，俨然成了论坛的另一个风暴眼。
止夏刚走出教室，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是江白发来的信息：【止哥，我在后花园等你。急！！！】
止夏来到后花园，就看到江白像颗不安分的陀螺，在长椅上拧来拧去，双脚胡乱地踩着地面，毫无节奏。一瞥见她的身影，他立刻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
“止哥，学校论坛那帖子，你看了没？就那个……”
“看了。”
“看……看了？！” 江白瞪圆了眼睛，像看外星生物一样，随即一拍脑门，语气复杂，“行，看了还这么淡定，不愧是你止哥。”
江白拧着眉，想着怎么给止夏公关。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 他猛地抬头，眼睛一亮，“我给你找个律师，告他们！维护名誉权！让他们公开道歉、删帖，还得赔偿精神损失费。”
止夏在他身边坐下，“太夸张了，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他们爱议论，就随他们去吧。” 她语气里是真切的淡然，并非强装。
“这怎么能是随便议论？！” 江白急了，“这是造谣！是诽谤！字字句句都带着毒。要是让大知了知道了……” 他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笃定又有点发狠，“他绝对、绝对会把那些躲在键盘后面的孙子一个个揪出来，告到他们哭着退学信不信？”
止夏沉默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落，“把他也牵扯进来……是有点过分了。” 她指的是帖子里的照片和议论。
“过分？” 江白嗤笑一声，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他要是出手，才不是为了他自己那点名声。他那个人，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一定是不准别人，尤其是不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随便议论你、诋毁你。”
为了她？她耳尖到脖颈烧起一片绯色，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她慌忙低下头，开始左右手互搏。
“别告诉他，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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