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愣了一下，随即说：“不要。”
他停止挣扎，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你放开我。我没事。”
徐啸行犹豫着最终松开他：“你确定没事？你喝酒了。”
江沅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眸光微微闪烁，把徐啸行也拽进盥洗室，关上了门。
徐啸行一愣一愣的：“你干什么？”
“别说话。”
江沅没有在徐啸行面前接电话，把手机关了。
徐啸行烦躁：“到底什么事，你怎么在这，怎么喝酒了。”
“和你有关系吗。”江沅面目冷静。
徐啸行语塞，抿动嘴唇艰难问：“那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江沅真假掺半地说，“我和我爸来这边吃饭，我喝酒，他生气，闹了点矛盾。”
“哦，”徐啸行松了口气，懂了，“你爸回来找你，你躲着他。”
江沅垂下眼睛：“我不想见到他。”
徐啸行很是理解：“我也不想见我爸。不过你直接关机，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江沅觉得好笑：“有什么可担心的。”
“毕竟你是omega。”徐啸行认识的omega都是娇气包，是家里的掌中宝，手指破了发条朋友圈有几百条关心回复，然后坐在家中收礼物的那种。
江沅想，是，omega容易被占有、支配，omega任人挑拣，omega是弱势群体。
江沅不想说话。
徐啸行接到一个座机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商少英在对面嘲讽他：“捡手机把人掉马桶里啦？”
“遇见同学了。”
“哟，惹你生气的那几个？”
“不是。”
“那叫上来一起玩呀。”
徐啸行看江沅眼眶还红着，不想让商少英那犊子看见，但他又……江沅直接走了他不是很甘心。
徐啸行捂住听筒问江沅：“你这会儿有事吗？”
江沅回家必然会遭遇言语和肢体上的暴力，他不想回：“没有。”
“一起打游戏？”
江沅犹豫了：“和你朋友？”
“嗯。我发小。”
“也是alpha？”
“……嗯。”
江沅摇头说：“算了。”
电话那头传来嗤的一声，徐啸行把电话挂了。
江沅一皱眉要走，徐啸行离门近，握住把手说：“外面还有声音。”
江沅就不动了。
徐啸行心想，有个屁的声音。
过了会儿电话又拨过来，商少英闲闲拱火：“我说怎么看不上温庭呢，原来在这等着。可你好像不行啊，人都看不上你。”
空间狭小，江沅听见了，不由得看了徐啸行一眼。
徐啸行气道：“你才不行呢！”
“啊对对对，”商少英阴阳怪气地说，“怪我，我来错了，当你电灯泡了，干脆我现在就走！徐啸行你还是不是人了，本来就等了你一下午，现在拿个手机还等你半小时，不玩别玩了，泡妞去吧！”
江沅推开门走出去，听见后面徐啸行无奈道：“商少英，别说气话。”
江沅脚步一顿。
徐啸行：“我马上就上来，这不遇到点事吗……回头再说吧。”
把发小顺了毛，徐啸行见江沅还站着，于是问：“你回家啊？”
江沅想了想：“算是吧。”
徐啸行笑了：“这事还有约等号的？什么叫‘算是’。你早点回吧，别和你爸生气了，喝酒才多大点事。”
江沅敷衍地点了点头，心思飘远了，若即若离地看了徐啸行两眼。
他厌恶方才的酒席，却把他们席间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刘颂说“我曾和徐、商两家的少爷见过面，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混小子”。
徐、商。
江沅目光掠过徐啸行腕上精致的手表。
“你朋友生气了吗？”江沅蓦然说。
徐啸行笑笑：“别理他，他就爱搞事。”
江沅的开口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事情隐隐会滑向另一端发展，江沅无从得知未来，他闭上了嘴。
他不想两个月后被卖给那个四五十岁的刘总，一想到对方有妻有子，孩子都比他大他就恶心；一想到对方看他的眼神，那种居高临下的、不屑、轻蔑的审视，他就恶心。
但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什么都还没确认，什么都还没想明白。江沅的心是不安的。
两人简单告别，江沅仍不想回去。
江爷爷老房子边有个仓库，老房子被推平了仓库还在，里面有江沅简易的几件换洗衣服，他不愿回家的时候常来这里过夜。
打开手机，江宇平没再给他打电话，江沅更不会自找麻烦。
浏览器搜索框前江沅手指微微停顿。饭局上说的都是徐氏徐氏，徐蔷二字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蔷”，于是他直接搜了刘颂。
跳出来第一条链接就是“医药风向：德颂与葳蕤携手合作，未来增长动力十足”——
“3月23日，德颂制药发布年度报告，实现超预期增长，葳蕤医疗COO（首席运营官）与会出席，合作意向明显。作为医药行业龙头，葳蕤医疗行业景气度高，科研资源丰富，将为德颂其补足最后的技术面短板，双方合作有望达成共赢……”①
“虽然，从开年至今，医疗服务整体表现不佳，但值得一提的是，徐氏外延收购和产能建设不断推进，产能稳定持续释放，葳蕤医疗营收同比增长41.72%，其中化学业务实现收入217.87亿元，同比增长……”①
江沅顺着葳蕤医疗往上搜索，终于找到徐氏领头人物的姓名——徐蔷，蔷薇的蔷。百科介绍中有这位女强人的照片，那副凌厉的眉眼和徐啸行极其相似。
但徐蔷孩子的信息被保护得太好，姓名年龄网上全搜索不到，没有切实证据表明徐啸行是徐蔷的儿子。
江沅翻过和徐氏有关的新闻和小道消息，徐、任、覃、商四个姓氏从他眼瞳里一一掠过。
酒精和弥散不去的烟味让江沅陷入无解的偏执当中，他太想逃了，逃出饭局，逃出对方令人作呕的视线。
时间已到凌晨两点，江沅熄灭屏幕，手臂遮住眼睛。
手背上因过度搓洗留下的伤痕火辣辣刺痛。
小仓库里杂物堆积，行军床对面排气扇转过一层层朦胧夜色。
江沅眼神空洞地看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我真是疯了。”
通宵游戏，空掉的啤酒罐和零食袋子散落在茶几上，商少英打着哈欠走出来时瞧见沙发上的徐啸行，揉揉眼睛说：“你精神真好，一大早对着电脑还在玩儿？”
“查攻略呢，你不是要出去玩吗，同学推荐了爬山，我搜了下南坞山是座野山，得准备些工具。”
商少英靠在窗台点了根万宝路：“得了吧，网瘾少年哪会喜欢爬山，你看我是好那口的人嘛。”
他接了个电话，哄着对面不知道哪一位“心肝宝贝”。
徐啸行不喜欢烟味，合上笔电往沙发上一仰，闭目养神。
等商少英把他的“心肝宝贝”哄好了来叫他，徐啸行险些睡着了。
徐啸行闲闲睁开眼睛：“听名字好像和上次的omega不一样，又换了？”
“上次是哪次，”商少英笑嘻嘻怂恿他，“爬山有什么意思，那是备选项，你学校不是在开运动会，带我逛逛呗？”
“就一破学校……”徐啸行突然想起来跳高决赛就在今天，瞥了眼商少英，“你在动什么歪脑筋？”
商少英眼睛一转，笑眯眯说：“你也听见了，刚才一个电话就花了半小时，简直要命……我不是想透口气吗。”
徐啸行扔给他一个白眼。
“你是想透口气？你是想换个人吧？”
商少英嗤之以鼻：“就是透气啊，我都和现在这个交往一个半月了，腻味。这么个小地方有谁可让我换的，你以为我眼光和你一样差。”
徐啸行无语：“我又没看上谁。”
“哈，昨天放我半小时鸽子的是哪个孬种？”商少英抱着手臂，“你敢说昨天遇见的‘那位同学’不是omega？”
“……”
操场上一派热火朝天，广播大声诵念着加油稿，加油稿多的班级有额外的名誉奖励，李尚忙死了，拼了两张课桌和学习委员坐在一块儿奋笔疾书。
沈喆和江沅都在看台上，坐在江沅身边又不敢靠得太近，低头端详他的脸色：“没睡好吗？”
江沅不想搭话，随便敷衍了两声。
周绒抱着矿泉水一路散过来，最后一瓶分到他们这里，周绒是个十分可爱的男孩子：“沈喆，400米那边要开始了哦！你要过去了吧！”
“这么快！”他还没和江沅说上几句话呢……沈喆拨弄一下小辫儿，鼓了勇气小声问江沅，“你要不要来给我加油？”
周绒挽住江沅的手臂打发他：“会的啦！我们都会过去给你加油的！”
沈喆才嘿笑着跑去报到点。
周绒朝江沅吐舌头：“沈喆是傻瓜。李尚怕他烦着你，叫我过来打掩护。”
江沅揉了揉他的头发。
周绒腼腆地笑起来，脸蛋红润，又看江沅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他在为自己分化成omega烦心，靠在他肩上脚尖碰碰他的脚尖，天真无瑕地说：“分化成omega很好嘛，想怎么往你身上靠就怎么靠，不怕有人乱说话了。可惜晓婷不是我们班的没我这么幸运啦，不然她肯定开心闺蜜组成员加一，嘻嘻。”
周绒和徐晓婷是同期分化的好朋友，江沅和他们相识在高中刚开学的时候。
香香软软的omega在小小县城中学里数量珍稀，总会有几双眼睛偷窥觊觎，十几岁的少年心事忍不住、绷不紧、坏不透、善不够，爱以捉弄对方为乐趣，以为这样就能多受到几分关注，根本不想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江沅帮过他们几次，周绒早把他当自己人。
周绒看江沅的脸色并没有放松，开玩笑道：“而且omega当久了也是很有好处的。”
他小声道：“你的撒娇、眼泪都是人间利器，傻乎乎的alpha根本抵挡不了，只会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你，他们无聊的捉弄算什么，这样耍他们才更有意思呢。”
江沅明知故问：“你捉弄过谁？”
“……”周绒结结巴巴的，“丰富了理论知识，总、总有实践的一天！”
沈喆在等待区像个无头苍蝇转来转去，时不时眺望一下七班方向，给他加油的啦啦队都到场了，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簇成一团互相说着话，他没好意思问江沅在哪。
裁判员告诉他们比赛五分钟后开始，广播台发起400米决赛通知，沈喆瞧见周绒一个人呼哧呼哧跑过来，心里的失落顿时挂上了脸。
“绒绒，江沅呢？”
周绒：“他那边跳高要开始了，没法来。”
“哦。”沈喆觉得江沅就是不想来，江沅多高冷的人，肯定不会来……他早就知道了……还是很难过。
周绒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喂，是真哒！”
他眼睛骨碌骨碌转，觉得沈喆对江沅蛮好的，江沅还没分化的时候就有献殷勤的意图，休想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周绒说：“江沅叫你好好比赛，他会在心里给你加油的。你好歹拿个第一！”
沈喆不信：“你编吧。”
“哎呀，你怎么知道最后一句是我自己加的，”周绒睁眼说白话，“可前两句是真的呀！”
沈喆犹豫了会儿，裁判吹哨集结，他赶忙跑过去，又忽的回头问：“你没骗我吧！”
周绒：“真的！”
就见对方打了鸡血一样啵棱站直了，雄赳赳气昂昂上了赛场。
“哇，这学校好小，从前走到后都要不了五分钟，”商少英踩在鼓起边的塑胶跑道上，“这个也好旧，地都破了。”
徐啸行问他：“好玩么，非要来。”
“好玩啊，一想到你要在这读书，我就替你觉得好玩，”商少英嫌弃地看着他，“徐啸行你来这种地方是疯了吧！”
“我没疯，我妈才疯了。”
“徐总的想法挺正常的，你不想想她为什么这么早和你谈联姻的事，还不是你和温庭匹配度高，能帮你解决易感期障碍，要不是你体质问题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儿。”
徐啸行瞥他一眼：“我体质问题哪来的，A值过高，一出生就是alpha，十六岁二次分化又是alpha，两种alpha信息素相互折磨谁也不放过谁……还不是她和卫蕤两个alpha搞出来的。”
“喂！”商少英试图打断他。
徐啸行兀自说下去：“所以徐蔷和卫蕤在一起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就像他们无休止的争斗最后离婚收场一样，我就是他们需要修正的结果，不用管我乐不乐意。”
“你真倔，看你矫情那样儿，”商少英把脚下的塑胶地皮踢起来，“两眼一蒙两耳一闭，还觉得自己是个解放包办婚姻的英雄呢。寻找灰姑娘真爱。”
徐啸行不欲再聊这个：“看不惯快滚。”
“……”商少英叼着烟盯着他，好半天嗤一声，“反正和我没关系，别人笑话你的，你站在这也听不见。你找的灰姑娘呢？”
商少英低头看脚上的老旧跑道，有种地皮如此，人又能好到哪去的想法。
跳高比赛还在昨天的位置，徐啸行一眼扫到江沅独自靠着栏杆。
“在那呢。”徐啸行扬了下巴。
商少英嬉笑起来，夹着烟故意在他前边一掸：“你都不否认了。”
徐啸行脸上蓦然发烫：“闭嘴！”
注①：有参考整合财经新闻词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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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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