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
罗兰舟猛然指向了张宏，她的手指颤抖但坚定，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却不再低头，她终于直视自己丈夫的瞳孔，直视瞳孔中那个忍耐多年而终于怒吼出声的女人。
“他在说谎！”
罗兰舟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却像刀锋劈开了僵持的局面。她积蓄十年的恐惧化作了一声尖啸，震得整个法堂都在轰鸣。
书记员的笔“啪”的一声落在了书册上。
张宏的咒骂声卡在了喉咙里，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怎么敢的！】
【她怎么敢的！！！】
张宏怒吼了一声，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狰狞，他向着罗兰舟扑了过去。
罗兰舟望着她丈夫的手掌越来越接近，脸色惨白的想要躲开，可她的身体只能僵硬的立在原地。
她被阴影笼罩着无数个日夜，她注定避无可避。
那双大掌像磐石一样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窒息感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像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所经历的那样。
候立在一旁的法警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迅速地控制住张宏，他们压住张宏挣扎的动作，扯开了罗兰舟脖子上的“枷锁”，但她又沉入阴影之中，她的喉咙没有了外界束缚，却说不出话来。
【别说话】
【别出头】
【不要再受伤，不要惹怒他】
她失焦的目光呆呆地望着对面被告席，她看到了——那道目光。
段崇誉一直看着罗兰舟，他没有分一丝一毫的注意给她的丈夫，他只是一直注视着她，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忧伤。
罗兰舟的嘴巴张了张，她耳边一直萦绕的张宏的怒吼声渐渐减弱了，她眼中此时只有段崇誉，那个孩子，他现在坐在被告席上，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与多年前他趴在自己围裙上望向她的目光一致，都是平静而悲伤的。
她的喉咙紧了紧，那道目光像多年前一样，一样刺痛着她，刺得她不能在名曰“怯懦”的巢穴待着。
她这辈子当了太多次胆怯的角色，所有人都告诉她，她需要弱小，需要无声。
她没有太多的勇气去反抗，每个日夜的反抗都告诉了她注定失败的结果。
但是，她看见了坐在被告席上的段崇誉，那个孩子始终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的沉默罪孽深重。
难道她的怯懦需要他去偿还？
难道她的过错需要他去承担？
【我能允许我的懦弱伤害我自己】
【我可以沉沦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但我的懦弱不能成为伤害那个孩子的帮凶】
她行船行驶在无光的雨夜里，她习惯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那个孩子的目光像灯塔的光芒一样，刺破了夜空，照亮了她的前路。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光。”
望着段崇誉的目光，那些辱骂，那些威胁，那些恐惧的声音消散于她的耳边，她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与被告方曾是邻居。”
【“你好，我们刚搬过来。”那个还没成年的男孩推开门，向她打了个招呼。】
“我看着他一步步长大。”
【“罗姨，我新烤的点心，你尝尝！”那块曲奇烤得有点过头，焦黑了一半。】
“小段他……”
【“罗姨，你丈夫又去赌博了，你今晚可以来我们这里住，我妈已经期待你来了一天了。我烤了饼干。”昏黄的灯光下，那个男孩眼含着泪，看着她被打的伤痕。】
“他不是坏人……”
【“罗姨，我妈她……她走了……我该怎么办啊……罗姨，我不知道，帮帮我……”他趴在她的陈旧的黑色围裙上，眼泪一滴一滴打湿她的围裙。】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罗姨，谢谢你……”】
【“罗姨，我希望我也能帮到你。”】
“他……”
【“罗姨，我挣到钱了。”】
“真的真的……”
【“罗姨，你终于可以和那个人渣离婚了。”】
“是个好孩子……”
【“罗姨……谢谢你。”】
罗兰舟的声音梗塞着，她被她的丈夫威胁，掐住致命要害时没有哭泣，但提到原本应该与她立场敌对的被告时，这位年过半百的中年omega终于泪流满面。
因为罗兰舟的话，段崇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动容，他闭了闭眼，那一丝本不该存在的情感浮动随着他逐渐平稳的吐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个贱人！跟这个骗子睡过了是吧！”张宏被压倒的身体不断起伏着，他的眼睛里闪着凶狠的光，想要把这个女人不寻常的勇气再次浇灭。
听着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谩骂，审判长猛地敲击着法槌，法堂恢复了原来的秩序。温云掐住了自己的指尖，忍耐了下来。
“请原告方保持基本的礼貌，再捏造有损被告方公民权利的虚假事实，被告方将以诽谤的罪名控告原告方。”被告方的辩护人出声道。
“请原告方重申意见。”审判长把头转向了罗兰舟。
“被告方出售的药物救了我！”
“因为他的药，我再也不用受信息素的控制！”
“我能摆脱张宏对我的生理控制。”
“药物的副作用我心甘情愿的接受！”
“原告方认为被告出售的药物没有问题，不存在危害本人财产与生命安全的纠纷。”
“原告方请求撤诉！”
这一出反转打得几乎令所有人都缓不过神来，审判长紧紧地皱着他的眉头，公诉人面色铁青。
罗兰舟转向了刚才发言中一直试图打断她的丈夫，她注视着这个恶魔的脸，没有再逃避。
“我指控我的丈夫张宏报假案！”
“他为酬赌博的欠债报假案，试图从中获得高额的赔款！”
段崇誉小幅度地挥了挥手，他的辩护人了然，帮腔道：“原告张宏为欺诈被告方的赔款而报假案。”
“多次妨碍法庭审议秩序。”
“有过多次危害公民生命安全的行为。”
……
“我代表被告方提出重新量刑的申请。”
……
“我指控张宏！”
罗兰舟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勇敢，她终于出声，深渊中的人终于救起自己。
【我愿意在此刻死去，在他的目光之下】
【我愿意在此刻湮灭，在这瞬勇气之中】
……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光。”——艾米莉·狄金森
当压迫成为原罪，懦弱便是同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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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倒戈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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