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酒。”贺冬远从远处帐篷走过来，提着那个背包，放进宋青如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包。
宋青如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十几篇瓶啤酒，放到一旁。关颂目瞪口呆地看他拿完，在心里默默为贺冬远点蜡，这么多瓶，竟然一声不吭地扛上山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道声音大剌剌地抢先道。
“你这是爬山还是开party啊，带这么多酒？”
关颂默默地点头，抿了一口手里的饮料。
“你懂什么？”宋青如一人扔了一瓶，“好不容易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得多带点，来来来，喝起来！”
“能喝吗？”赵铮然凑近关颂耳边，湿热的空气喷洒在耳廓。关颂打开那瓶啤酒，侧过头去看他。
看不起谁呢？
关颂扬了扬下巴，猛灌了一口酒。
“知道你能喝了，慢点喝。”赵铮然也喝一口酒，勾了勾嘴角。
“欸欸欸，那边的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宋青如朝交头接耳的两人举了举酒瓶。想了想，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干喝没意思，来玩游戏，谁赞同，谁反对？”
“同意！同意！”许越率先拍着掌同意，又拐了拐身旁的赵铮然。
关颂喝了几口酒，脸颊热乎乎地点点头，看向一脸不感兴趣的赵铮然。
“来不来。”宋青如歪着头看贺冬远，手腕晃了晃啤酒瓶，侧目时略长的额发被山顶的风吹得扬起来。
贺冬远耸了耸肩，加入这场游戏。
“击鼓传花，呃，选什么好呢？”宋青如在零食袋子里翻了翻，掏出一包薯片，“就这包薯片，待会我会用我的手机放歌，歌停传递停，最后留在谁手里谁就回答一个问题，回答不上的喝酒。”
“为什么你放歌，那你岂不是知道什么时候停，不行不行，这不公平。”许越挥了挥手，嘿嘿一笑。“让我来放吧。”
“滚蛋，我通讯器有一个朋友做的小程序，可以随机暂停开始，专门用来玩游戏。”宋青如挥了挥通讯器，又喝了一口酒，“开始开始开始！”
他将通讯器摆到一旁的草地上，音量调到最大，“开始！”说着将手中的薯片传给一边的贺冬远。
贺冬远又将薯片传给许越，动作很迅速。关颂歪着头去看进度，心里打鼓，肩膀已经不知不觉地叠到了赵铮然肩膀上。
音乐仍在继续，在下一个节拍到来之前，关颂一只手抓住赵铮然手里的薯片，还没完全接过时，猝不及防的，音乐停了。
“关颂，惩罚！”宋青如大喊一声。
“还没递出去。”赵铮然将那包薯片抓回自己怀里。
宋青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瞬，就接受了。“行，”他举起通讯器，按了一下，画面不停跳转，“见证奇迹的时刻。”
“是什么呢？————”许越也搓着手拉长声音。
关颂探身去看，差点没撑稳。
“小心点。”赵铮然拽住他的手臂，无奈道，“早知道不帮你了，坏蛋。”
关颂还没来得及反驳，宋青如大声地念出了惩罚问题，“第一个问题来了，请听好——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许越小声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兴致勃勃地投去目光。
关颂反而不像刚刚那样期待了，默默地缩了缩手臂。忽然想起高中咖啡厅的那个偷吻，那是他的初吻，但赵铮然不知道，赵铮然的初吻是什么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突然想堵住耳朵，不去听赵铮然的回答。周围的声音忽然静了，关颂清晰地听见火堆里枯枝被灼烧得劈里啪啦的细小声音，燃断的粗木棍变成一团烧红的炭，像是一颗颗橘子大小的小太阳。
噼啪——噼啪——
煎熬着他的心脏。
“初吻的定义是什么，必须要两个人主动？意外、偷吻、强吻算不算？”赵铮然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宋青如。
宋青如挑了挑眉，“难道你的初吻是强吻来的？”
“哇哦。”许越张了张嘴，喝了一口酒，“老赵你……”
贺冬远看了半天热闹，终于开口，迟疑道：“偷吻这些应该不算吧。”
赵铮然瞥了一眼身边低着头装蘑菇的某人，“如果一个人主动算初吻的话，我的初吻在高二的夏天，如果两个人主动才算初吻的话，我的初吻还在。”
“不是吧，老赵，你的初吻还在？”许越不信邪，“真心话是不能瞎说的，表忠心也不是这么表的吧。”
宋青如颇有些没想到地挑了挑眉，又撇着一旁的人勾了勾唇，朗声开口，“有什么不信的，这种类型多抢手啊，是吧，关颂。”
关颂两只耳朵彤红，连嘴唇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殷红一片。
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脑子里却还是不断回想赵铮然的那段话。脑子像一瞬间停摆，一段简简单单的话被反复咀嚼，才终于从唇缝挤出那句无声的猜测。
难道那天赵铮然没睡着？
“好了，下一局。”宋青如拍了一下手，发出清脆的一声，关颂顿时回神。
第二局，音乐声比第一局长，那袋薯片终于越过关颂这道障碍，停到了贺冬远手里。宋青如夸张地举起手，“我可递出去了。”
贺冬远把那袋薯片抛高，“问吧。”
宋青如看着通讯器的屏幕，“说出你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人并说出难忘的原因。”
许越纳闷，“宋设计师，你这都是什么问题？一个比一个不对劲。”
“你少管。”宋青如看向贺冬远，“答不出就喝酒吧，喝一瓶哦。”
“是我的战友，比我小三四岁，脾气特别好的一个小孩。”贺冬远垂下眼，脸颊被橙红的火光分割成两半。他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继续说：“他是孤儿，十七岁就进了维和部队，后来耳朵被炸聋了，最后在一次轰炸里牺牲。”
“他的手语还是我教的呢。”贺冬远抹了一把脸，神色如常，声音却轻轻颤抖，“还没来得及带他来G市看看呢，这小子，这么着急。”
一片静寂之下，贺冬远灌了一大口酒，站起来，走到关颂面前，“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关颂也站起来，任由贺冬远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自己。
仅仅两秒，肩膀的手臂就收走了，关颂听见贺冬远声音就在耳边。“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们身上那股劲很像，他也和你差不多高。”
他伸手在关颂的头顶比划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长高呢。”说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继续吧。”
宋青如有些难过地抿着唇，“没想到你竟然是维和部队的战士，这么有意义的事，我这个人向来最佩服你们。”他粗粗地吐出一口气，举起酒瓶，“之前的事……我们、我们一笔勾销，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兄弟，来，干杯！。”
“对！”一旁的许越扬起一双泪眼，举起酒瓶，“太伟大了，呜呜呜……好兄弟，干杯！”
关颂也举起酒瓶，笑了笑。
贺冬远一一干杯，到关颂身旁的时候顿了顿，看着没动的人扬了扬唇。“赵上校？”
赵铮然举起酒杯，也勾了勾唇，沉声道：“干杯。”
又玩了几轮，几人有说真心话的，有不停喝酒。月亮高悬，星子闪烁，几个年轻人把酒言欢。
“呃，还剩一瓶酒，最后一轮。”宋青如左手关颂右手搭着贺冬远，打了个酒嗝，“最后一轮结束，就等流星雨来了。”
“行行行。”许越喝得最惨，一肚子啤酒晃荡，忙不迭答应。
关颂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他运气好没喝多少，脑子还算清醒。
等到象征着真心话的薯片抱进怀里，他懵懵地眨眨眼，竟然最后一轮被抓住了。
“关小颂你今晚还没喝多少呢。”宋青如笑了笑，“听题吧，你告白的时候做过哪些事？哎呀，没意思，最后一道题竟然这么简单。”
宋青如靠着他的肩膀吐槽，然而关颂一动不动，按在通讯器上的手指下意识的痉挛。
火堆的枯枝烧得差不多了，只剩零星的几点闪着光，一阵山风吹过，刮灭了最后一簇火苗。关颂恍然觉得在下雨，可又没有，于是他只能抱起手臂。
没有人说话，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关颂不自觉地想去挠脖子，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慢慢地缓慢地伸出手，“一捧山茶花、一个蛋糕、一桌菜、还有一封信。”打完，又觉得太过简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补充，“很简陋。”
其实还有他的房产证和所有的存款，但也很少。十八岁的关颂，真正拥有的不多，一颗赤诚的真心最重也最轻。
“山茶花可不好找呢。”宋青如惊叹，“我记得E市的气候不适宜山茶花生长，一捧山茶花很难找吧。”
“还好。”关颂打手势。
其实是不好找的，那天下着雨，他几乎找遍了整个E市的花店，最后横跨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一家小花店有。花店老板是个慈祥的老奶奶，山茶花是她去世的老伴喜欢的，因此费尽心思地养了几盆。
当时一身泥泞的关颂闯进店里，老奶奶正躺在躺椅上逗猫，知道他是为了表白才买山茶花的，老奶奶笑眯眯的带着他剪了自己精心栽培的两盆山茶。
“年少时的喜欢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啊，要用最漂亮珍贵的花瓣来装点。”
“年少时的喜欢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啊，要用最漂亮珍贵的花瓣来装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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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南山一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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