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缓解一点后，你们回到了沙发上。内森拉你的手腕，你顺势背对着坐在他的腿上。看不见他的表情——这点稍微带来了些安全感。
沉默了一阵，他问：“还需要信息素吗？”声音有些喑哑。
你软绵绵地拒绝了，于是他沉默了更久，问：“那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
指什么？你有些疑惑地转过来，这样问了。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房产、星舰、钻石……什么都行。”
“诶？可、可是……”你慌张了一瞬，忽然意识到什么，攥着衣角给自己打气，说：“我还没准备好……”
“我知道。”内森很快截断了你的话语。他说：“我知道你没有打算进入下一段关系，我也一样。所以不用有负担。”
这是谎话。不过他向来擅长把握人心，知道某个细微的表情、隐秘的肢体动作背后有什么含义，该用什么语句让对方跟随着他的步调一步步走入圈套。更何况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再好读懂不过。
这的确有效，因为你抬起眼睛看他，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指松开了。
“真的吗……太好啦。”你眼睛亮起来，如释重负地靠近了些，带着试探地将头搁到他的肩头，小动物般闭着眼睛嗅闻。
你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松了口气。上次失败的尝试让你的逃避和畏惧都更加深了。虽然也有努力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过毕竟是Alpha，强硬地逼迫的话会变得很糟糕……你这么想着。况且你不会拒绝他。
其实你的项目有了新进展——信息素依赖症的Alpha筛选。
不是所有Alpha的信息素都会成为患者依赖的选择，这一点当你在军校时就曾思考过——如果随便拉来一个Alpha会如何呢？他的信息素会有效果吗？
事实上，缓解功效会大大降低。
但根本没有机会尝试与不认识的Alpha建立联系，因为每当你头脑昏沉着陷入戒断反应时，激素总会将你带去信任的、有好感的Alpha那里，仿佛他是问题唯一的解答。
你没有把这一点写在报告中。
方才看着你如释重负的样子，内森心中确实出现了微妙的不舒服感。但是你盛着信任和依赖的眼眸太明亮，模样也太可爱。这种感觉很快消散了，他反而下意识抬起手抚你的头。
太单纯了，他想，就这样轻率地相信了一名Alpha，这几乎是全世界最危险的事。
但他却看着你逐渐闭上的眼睛放轻了动作。
再醒来时你很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拉下的窗帘遮住了已经逐渐变暗的天空。你推开门，强烈的香味就扑了过来。
你抱着猜测和疑惑走近厨房，几乎惊掉了下巴。因为内森正穿着围裙做饭。围裙是你买过的粉色小猫款，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把里面的白衬衫都挤得皱皱巴巴——不对，好像是你拽的……
其实你并不太会做饭，以前在家中父母做，之后上学有食堂，毕业了又在单位吃，哪怕是和洛恩同居的那段时间都是两人一起点外卖，真正下厨就只会在他加班回来时煮一碗粥。
这个场景诡异得有些过分。你从来不会把做饭和内森联系在一起。可是当他在案板前切菜、握着锅柄翻炒时，你又出乎意料地觉得有些适合。
“醒了。”内森说着，把菜倒到盘子中。
他早就发现了你。过于敏锐的感知曾在战场中无数次救了他的性命，如今也让他能第一秒捕捉到你的动静。他听到了床单的“窸窸窣窣”声、你拉开窗帘的声音、拖鞋和地板接触时很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停在不远处的呼吸声。
你点点头，把盘子端出厨房。
内森坐在你对面时已经脱下了围裙，恢复成下一步就要去谈公事的样子了。他很敏锐地察觉到，在他挽起袖子时你的视线从牛肉转移到了露出的腕表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移开。
“很好吃！”你眼睛亮亮地夸赞，像只两颊塞得鼓鼓的仓鼠，“超级厉害，我只会煮粥或者拉面。”
说到这里，你有些好奇地问：“以前经常做饭吗？”
他摇摇头，在你疑惑的眼神中说：“没有。找了个食谱做的，很简单。”
煎鸡蛋还会把鸡蛋煎黑的你沉默了。
做饭确实很简单，在潜入虫族星球中做间谍时他就明白。
墨兰效率很快，在答应的第二天内森就被放出了星狱，并且签署了违背就会危害生命的条约。在化妆师神乎其神的伪装术下，他扮成了前几日被逮捕进星狱的虫族杀手，提着几颗化妆成上层的头颅来到了虫族的星球。
他很顺利地进入了M1星，那里虫族居民的长相和生活方式都与人类相同，除了尾针和翅膀外几乎看不出差别。作为虫族皇室生活的区域，M1的中心区则富丽堂皇许多。
他进入皇宫内，在二皇子那里报道。见了他提着的头颅，二皇子加利抚掌大笑，奖励了他许多宝物，还设宴请他用餐。由于一位厨师的失误，将两种相克的食物放在了一起，一人在宴席上直接死亡。在大家惶恐、加利发怒的时候，内森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时机，站出来作了解释。
加利不是傻子，他立刻询问内森是如何知道的。内森说他擅长做饭，并且为证实自己没有说谎立刻下厨做了一道菜——这时在星舰上无聊时翻看食谱时学会的。加利吃后惊为天人，不再追究。
几天后，内森又被加利叫去做饭，然后是下一次，又一次……最后甚至惊动了女王。他成了皇宫后厨的常客。人类的美食令虫族将可能的危险抛之脑后。
于是很顺理成章地，在收集到足够的资料，离开虫族地盘前，内森在食物中下了毒。
当时是傍晚，加利睡前忽然把内森叫来做饭，侍卫都在外面候着。其实不止如此，加利在他端上食物时握住了他的手腕，说：“不用隐藏了。”那瞬间内森冷汗直流，但理智让他恢复冷静。他用余光看了看外面。
“别看了，侍卫都被我遣走了。”加利用指尖磨挲着他的手心，另只手卸下了他的伪装，然后用惊艳的眼神看着他真实的面容，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这下内森明白了。相似的眼神他见了太多。那些贪婪的、油腻的、令人作呕的……竞技场时的一张张面容从他的脑海很快划过去。这些面容的主人公都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下。
这时他不恐惧了，反而扯嘴角勾起一个笑，不是软弱的、妥协的笑，反而有些锋利和肃杀。加利眼中划过一丝痴迷。他说：“你笑起来更好看。”
作为虫族最有希望继位的皇子，加利自然有着强大的实力。他早发现了内森的不对劲之处，也偷看到了他卸去伪装后的样子。但这张脸让被欺骗的怒火消散，反而转成了渴望。
他知道内森单枪匹马呆在宫中一定有不俗的实力，因此他遣走了大半侍卫，准备驯服这匹烈马。他强大又自傲。
加利捏住他的下巴，问：“你真实的名字是？”
“内森。”此时看去，内森的眸子已经变得晦暗。与此同时，他以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将刀插入加利喉中。
加利倒下时内森冷静又迅速地换好衣服准备抽身离开，门却被推开了。
那一刻他还没收回刀，鲜血从刀刃上滴下来。
被发现意味着全星虫族的追捕，可相比于恐惧，他感受到的却是令毛孔舒张的兴奋。然而推开门的红发少年却很愉悦地笑了笑，把门闭上，说：“诶——被你捷足先登了啊。”
这一句话目的就昭然若揭。但内森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边往外移动。
“拿我当人质吗？也可以啦。刚好替我洗清嫌疑。”加西亚很兴致盎然地配合着。这时加利的尸体已经冰冷了，而他的下属和他的弟弟都毫不在意。
他们穿过追捕的侍卫，逃出皇宫。内森站在港口时听见了星舰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身后是大批虫族。
女王下令让他们攻上来，完全不顾加西亚的性命。这点让内森笑了起来，他对着面色铁青的虫族少年说：“看看吧。你一点用都没有。”
“闭嘴！”
加西亚疯狂地挥舞着剑攻过来，却被再轻易不过地躲开。
内森再见到墨兰时是在教师宿舍里，那个他曾醒来的床铺上。
依旧是捧着蛋糕吃，懒洋洋地摁着遥控器换台，墨兰在看到他睁开眼时轻佻地说：“啊呀，内森同学醒了。”
“怎么样，被整个虫族追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超级刺激想再来一次？”他兴奋道。
“是很好玩，但不用了。”内森冷漠拒绝，并且在墨兰“喂喂别动”的叫嚷声中打开了另一块蛋糕，两三口吃掉了。
“这么吃简直是浪费啊……”墨兰无语道。
他把毕业证甩到内森怀中，让他赶紧滚。
“对了，”他叮嘱，“别再做军火生意了，不然连我也保不了你。”
内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不是非要执拗地与联邦政府对抗，叛逆期早就过去了。但追寻力量是Alpha的本能。或许是因为以前用拳头太多，他现在更想握住手枪。这种金属质感、能一击穿透心脏的子弹和轰鸣过后的火药味都令人着迷。
在M1星度过的这几个月，他一直没有办法制作。再回到宿舍时，他没有因疲惫沉入睡梦中，而是花费了一夜制作枪械。当握住手枪，将它紧贴着胸口时，内森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
不想再回到竞技场的日子了。那种只能用拳头去拼命、没有任何枪械的**，没有财富、无法果腹的贫穷和连一只猫都无法保护的无力让他恐慌。强烈的抗争欲又燃了起来。他想起那个自己被扔出竞技场的雨夜。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次次爬起来，但现在这个原因似乎已经显现了——
没有原因。
Alpha的本性，或者说他的本性正在熊熊燃烧，和不甘的灵魂一起。
于是他开了更大的工厂，制造出的军火遍布整个星系。等到治安部终于找上门来，出动了大批警员追捕时，内森只是从楼上一跃而下，在枪林弹雨中赶到港口。
墨兰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站在队伍前，穿着军部制服，用手指转着帽子，还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他说：“啊，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呢。”
无数漆黑的枪口都对准内森，但他还是漠然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身后是几千米的悬崖和海洋，他无路可退。墨兰说：“你知道上面想要什么。只要交出来，你会没事的。”
他这么说着，语调却是敷衍的，仿佛念剧本一样。
但内森来不及细想，下一秒无数子弹就向他发射而来，仿佛一簇簇爆开的烟花。他后退一步，坠下悬崖。
下一秒，星舰将他托起，漂浮在天空中。
他遥遥对上墨兰的视线。
墨兰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把帽子重新扣回头上，仿佛预料到一切般云淡风轻地摆摆手，让警员们都跟着他回去。
“抓不到啦，”他说：“白费力气还不如回去买蛋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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