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安本不想听,但在听到怨恨与自己相同的时候,沈若安才终于去又一次的睁眼看向了他,去直视他的双眼。
沈若安认为如今自己所承受的那么多的事情,大仇得报之中的畅快,使他没有成为厉鬼,这便是很好了,但在承受那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的时候。
他是真的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回来。
而如今另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前面,他在对自己说着:听故事吗?
那人名叫念茗义,名字还算好听。
念茗义出身武将世家 ,本是可以骁勇善战的小将军,如今看来他的人生也不会有过多的好处。
念茗义是不受宠的将军府庶子,将军一生铁骨铮铮,戎马一生,喜欢的女子自是不在少数,但府里有一个颇为厉害的掌家夫人。
因此在将军府的将军虽浪荡,但却从来不会让那些女子闹到了夫人的面前,也不会让其生下庶子。
念茗义不一样,念茗义的母亲是很小的一个小丫鬟,是最底层的那种。
今晚的月色清亮入眼,酒色也是昏沉,微微斜下来的春风没有唤醒将军的酒疯,念茗义的母亲就那么生生的被人夺去了清白。
念茗义的母亲从来不敢声张,他本来就是小地方出来的,丢了清白之后,怕是没有那个人家敢娶她。
而正是那一夜怀上了念茗义,而他母亲怀上念茗义的那一年,他也才堪堪16岁。
16岁的年纪,自己还是个孩子,肚子之中孕育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
是的,医疗技术那么差,那么一个女孩子就那么在家中独自分娩,她不敢去打掉这个孩子。
她也不知道当日那人究竟是谁,未曾看清那人的面庞,但是行事却如此粗鲁不堪。
明明见过自己的母亲,那是16岁的他为了生下自己,就那么离开了。
他曾记得自己的生日便是母亲的祭日,他也曾记得在自己将要出生的那一刻,是母亲拿着刀划破了自己的肚皮,生出的他。
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愿意的生命,活到现在。
四周的邻里八乡都在嘲笑他,一个女性在那段时间丢了清白,便什么都不重要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在那个时候一把刀那个小姑娘想要自行了断后,做出的抉择。
她不忍让自己的孩子未见明日的太阳,也不愿意让他未曾出世看过世间,但是他却因此饱受争议,他愿以死明志。
她那么的一个姑娘应该是最怕疼的年纪,用一把刀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念茗义刚出生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看中他,人族的孩子,本身就脆弱不堪,念茗义的哭声渐渐弱下去,即使黄昏将近的时候,还要有人来看望念茗义的母亲。
看到的第一眼是满身血污的小孩,还有那个哭声微弱的念茗义。
那人算是念茗义母亲的一个邻居,还是心疼其母亲的这般遭遇,本身他听闻分娩之日的接近,来看望她,不曾想见到的却是这般模样 。
那人将念茗义带回家中照料,但大娘孩子众多,也无暇顾及念茗义那么小,几乎所有人都在认为他活不了的时候,他活下来了。
自小营养缺失 ,但他的身体却出奇的好,没有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动辄就生病,也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贱命好养活的。
大娘说 :“俺没有文化,当时捡到你的时候好像也没想给你取什么名字就叫你后福吧。”
大娘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只在街市之中,听说书人说的一句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娘也是想到念茗义那般却没死,觉得这小娃娃这么坚韧的力量应该会有福报的。
念茗义就那么长到了18岁,在村里的男娃应该是要娶妻的,但是他在欢欢喜喜的从山上踩着草药的时候,采到了一处十分珍贵的草药的时候,他跑向了大娘。
“娘,你看啊,我给你摘得了什么,这个可以卖二两银子呢 。”
但迎接念茗义的这不是大娘的夸奖,他看到了是一群侍卫围住了他的房子,围住了大娘。
明明一直都困惑,但是他十分确定自己不会走错,那就是他的家。
那走出来的那人,为何那般心狠。
“你便是我流落在外的孩子 。”
念茗义看上他眼中都有不解,他那个时候从未被人教导过他曾经的一些身世。
大娘也是害怕,如果有人议论他的身世的话,如果不知道或许会好受点儿。
念茗义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以为是大娘亲生的孩子,也认为大娘如自己是亲生般对待。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是大娘的孩子 。”
那人却好似不耐烦一般,就对着当时的念茗义说:“你的大娘已经死了,你再不信的话,进去看看呗 。”
念茗义当时真的不敢相信,疯了一般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大娘,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头发。
“你还真去看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人 。”
此时念茗义全然不顾,他只想去看看自己的大娘。
周围的人将其围住似乎是生害怕他离开了。
念茗义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18岁的他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身躯怎能抵挡过那人如此粗鲁的对待。
于是就在那时念茗义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从今以后你便不再叫后福了 。”
念茗义不愿意,他想自己一直都是大娘的后福,永远都是只是他不得不改名字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念茗义那个时候从来不管有什么在大娘的身边她没有姓氏就叫后福。
可是大难不死之后怎会有福报呢?
很多人都来劝导念茗义,将后福这个名字改了之后,将军派人对他说:“将军为人善容,你在想自己取一个名字,几日之后,我希望公子能尽快做出回答 。”
这哪里是让他商量的语气,分明就是命令与逼迫,念茗义受不住,他瘦小的身躯尚且反抗不了这皇权下的社会。
“那便叫茗义吧 ”
就一边点头念着他的名字,问他 :“这可是有什么意思吗 。”
当时的念茗义想着就说:“我必当此生铭记将军恩泽 。”
将军的笑了笑,他似乎很满意念茗义的这番回答,这笑声那么爽朗,但落在念茗义的耳中,却全然不解,他为什么能笑的出来。
念茗义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会被将军夫找回去,将军府那么大,将军府教养的孩子定然是不会比他这个庶子相差多分,只是他还记得。
他还记得有念茗义这么一个庶子
他全然不知自己只是权力的牺牲品,是皇权倾倒下那个必死的羔羊。
“将军,您想说什么 ?”从那之后的将军往往会望着念茗义出神,不知是为何,那时的将军就似是在幻想。
念茗义的身形像他的母亲身形瘦削,但在将军府一日又一日有意的调养下慢慢转变了。
念茗义恢复了他原本应该到达的身躯,他身躯高大,眼中却没有了生气。
念茗义就如同傀儡一般慢慢凋零下去,之后发现的从来不是什么。
念茗义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也不知命运捉弄人之下,个人的意愿又会有多重要呢?
将军夫人被查出无法怀有身孕之后,将军便开始寻找流落在外的庶子。
因着二人本都不想有一个十分有能力的庶子,但是为了延续下将军府的荣耀,必须选有一人。
二人那么精打细算,那么聪明的人,将军便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那一夜荒唐事。
将军那么多荒唐事,他只能一页一页都记得,将军夫人便觉得是将军对此有余情未了,是将军想借此怀念曾经逝去的无法挽回的一个人。
将军夫人对念茗义的态度不算好,每一次对他的刁难都在将军的府眼里,全然都是正常的。
每一个人都是趋炎附势的,念茗义虽然是找回来的公子,但是如今看来念茗义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敬重他。
念茗义只能忍气吞声,他的如今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去他们对抗呢?他有什么能力去对抗,有什么资本去与他们比肩。
只是如今看来一日又一日,却是当真让人不解。
将军府选择念茗义的那个时候,便已经算好了念茗义的人生。
念茗义被选中的那一刻,就证明了他不再是念茗义了,不再是后福了,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晴空高照万里无云,本该是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好日子,念茗义与将军府众人跪在店门口,聆听着那一道旨意。
“殇武六年,死期将至,今在临死之际,写下此旨,将军府救驾有功,护国10年,未曾一句不愿,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特批将军府能入皇陵,一同品味这天下,钦此。”
小太监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声音便定了所有人的命运。
他的这道旨意虽面上是给予了将军府无上的荣耀,但是如一人听到皇帝守灵,又怎能愿意,若是皇帝再发一道旨意,怕不是也要赔其一起入葬。
没有人愿意去做,也没有人觉得那件事会是一件好事,将军在那个时候第一时间却只能无奈接过旨意前,将军府上下齐声高喊 :谢主隆恩。”
黄泉之下连将军府都逃不过,更何况是那些平民百姓呢?
明明知道这道旨意或许从来不是奔着自己的父皇母后来的他永远都知道或许该入皇陵的就是他自己。
将军府那年找回来的,府中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他们互相推诿着,还是不愿。
他们本应该有最好的年华,本应该娶妻生子的念茗义至今入将军府三年间,将军府未曾给予其婚配。
“若非我有妻子,否则儿臣会定位爹娘分担。”
“儿臣家中还有孩子在等我,儿臣怎能那一下就断去性命了。”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念茗义就站在角落里一向如此,他本不应该参加这种的,因为这种宴会说得上是讨论,其实只不过永远都是自己。
但是念茗义还想再挣扎一会儿,他不想余生在黄陵中度过,他想要去找他的大娘。
正因为他太过于安静,将军对他说:“茗义你说过要铭记我的恩泽,你还记得吗 。”
念茗义早就知道这一刻来了,肯定会来,却未曾想来的如此之快,他的那句话就定了他的生死吗 :“儿臣…记得。 ”
将军们可以松口气,终于找到一个替罪羊,他有这么多孩子,但他终归是知道会有这么一茬,不过是找替罪羊罢了,反正也没有感情,谁去不是去呢。
“是啊,我听闻四弟并未有娶妻之事,怕是最合适不过了 。”
“这就是我家中还有妻子,爹,您就狠狠心,让四弟去吧 。”
“……”
之后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但明明是话题中心人物的念茗义,却没有人提起他。
明明要定去留的是他自己,而他自己却不能为自己辩驳半分,只能躲在那里,任由他们摆弄自己未来的人生。
念茗义是他们几个中最小的孩子,也是尚未婚配的孩子。
那是他的将军父亲就在高台之上对自己说 :“茗义,你要知道如今也是迫不得已呀 。”
“皇命难为,你的几个哥哥又都有夫婿,他们都有家庭,你能否委屈一下你 。”
“四弟,你就别在这个时候发脾气了,我们都不想让你去的,只是。”
念茗义双眼通红,他第一次在自己大娘死后流泪,念茗义第二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丢了一次脸。
“大哥说的如此轻松,那大哥不如替我去可好 。”
念茗义的话语中带有哽咽,他也不想去黄陵是多么阴沉的一个地方,它可以困着人的一生,也可以让人的羽翼就在那里永远埋葬。
“我…”大哥不说话了,之后的人也全都静默,他们谁都不愿意去趟这次浑水。
高堂之上的父亲就说:“茗义,你平常最是贴心,这如今真的就如此了 。”
念茗义实在忍不住了,他内心的伤痛在此刻,无法被任何人磨灭,他的亲生父亲要他去皇陵中给老皇帝送终。
他的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却因生病原因,并没有出次参与这次家宴。
他的几位兄长全都因为懦弱不敢接下这桩事,他的命运当成就在此刻定格了。
因为你不敢再去想自己的未来,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将被宫墙困住的一生他,也不敢去想自己未来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模样。
皇陵之中到处都是人,好像处处都有不是人。
皇陵困住了一群人,让他们无法自由的翱翔,皇陵之中也埋葬了一群人,让他们得以安心的归宿,身边有人替他们供奉。
但皇陵总归是陵墓,多么阴森的地方,而如今念茗义不过也才21岁,他又有多大的胆子去一个人在陵墓里生活那么久。
可真是皇帝下旨,若人不尊便是抗旨大罪,若是他不去,那是不是看将军府上下老小都得死。
“茗义你知道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吧 。”
“你的母亲,你的亲生母亲,你可记得 。”
将军停顿一会儿才说 :“你的那个大娘,她是你母亲的邻居,她收养你,那他的全族,也都得死。”
念茗义抬头望去看上他将军父亲,他却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将军将他救回来,却从未正眼瞧过他,却从未给予过他有堪比大哥般的吃食用料。
念茗义归来便孤身一人,大娘死后他便再也没有办法去承认,自己还是一个人。
只有大娘的身边,他才感觉自己是人,大娘的丈夫也是一个很宽厚的人,一夜之间死了妻子,他也恨念茗义,却从未上门要一句说法,念茗义不愿意再让那么淳朴的人因为他而忍受折磨。
将军似乎很是知道如何拿捏念茗义,如果他把他的大娘放过来,念茗义无论如何都会同意的。
将军他们早就知道了存在,所以才会在要和自己说亲的媒婆面前,反复推脱,他们的原话好像是:“只要一男孩不要急,成家之后忘却他们的恩情,总归养在身边没几年,多养上几岁也不成问题 。”
养个孩子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凭将军府的财力,哪怕是养10个8个也都不差,只是那时候念茗义就没有想到他们还有另外一层的意思。
只恨自己当初为何是将军生下来的孩子,为何自己身上有一半流淌的和他是一样的血液,为何因为一句血缘关系不要这样对待他。
念茗义不去想自己的未来,他看到的只是渺茫一片,灰黑的烟雾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
沈若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
他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曾经为了大娘他甘之如饴,如今现在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为了他而掉眼泪了。
念茗义默默的用手狠狠掐上自己的大腿。
他让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让疼痛十自己不要麻痹。
“……”
你们还是不说话,将军府众人还是沉默,他们知道念茗义会同意的,但是这需要一个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就好了。
念茗义他那个时候应该是绝望的,绝望到连他自己都忘了一场家宴,本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去的,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曾记得将军府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孩子。
若是将军临时再找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的,可是就是这样,将军府不要多花精力了,面前就有一个鲜活的人,叫他绑了也就是了。
念茗义看了看四周,都是那样一副冷漠的嘴脸,不愿意与自己攀谈,不愿意对自己有那么一丝的怜悯。
念茗义在众人的期望之中缓缓的升起了自己的语调。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力气,明明已经全身瘫软,他却还能说话。
他那个时候明明早就没了力气站起来,连说话都费劲,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就那么沉默,应该不是的。
念茗义声音是那样轻,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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