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你可真是太猖狂了！”开车的迦勒兴奋地说：“居然敢当着那么多秘侍的面行动！”
车后座的桓祈双腿交叠：“你不是很喜欢这种事吗？”
迦勒咧嘴一笑，野性的面孔十分激动：“喜欢！太喜欢了！这种事儿多来几次，太刺激了！”
“我们真的没被追踪吗？真的很危险。”
一道忧虑的声音打破了氛围。
迦勒打开车窗，左胳膊搭在上面，右手单手转着方向盘，嘴巴一撇，做出一个滑稽的表情：“吉安卡洛！我的忧虑小子，你这么担心，还跟着出来干嘛？”
虽然吉安卡洛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过嘴上也不饶人：“我是担心祈哥……都是你，把祈哥都带坏了。”
迦勒睁大了眼睛，拍了一下车喇叭，破车发出一阵长长的鸣叫。
在噪音中，他开口道：“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今天这事儿不是桓提出来的？”
吉安卡洛不听，他缩在桓祈的旁边，用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桓祈：“祈哥，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桓祈扬起手薅了一下他的栗色卷发：“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吉安卡洛乖乖地低着头任他在自己脑袋上胡作非为。
迦勒仍然很兴奋：“这下好了，我们三个通缉犯在秘侍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老国王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吧！”
他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桓祈被他感染，语气也轻快了起来：“你的所有餐馆全部被查封了，还能笑得出来？”
迦勒满不在乎：“本来就是做情报据点的，废不了几个钱！图多罗市我还有好几处土地呢。”
“只是可惜，”他又有些懊恼：“王都的据点没了，以后不好混进去啊。”
正在把头发拨回原样的吉安卡洛幽幽地补了一刀：“是你无能。”
迦勒恼了，从后视镜狠狠瞪着在桓祈身旁卖乖地吉安卡洛：“别以为你是王储我就不敢揍你！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王储。
听到这两个字，吉安卡洛又低下了脑袋，变回了忧伤的样子。
桓祈看着他，问道：“想伯特兰了？”
吉安卡洛点了点头。
伯特兰·尤里乌斯，是吉安卡洛的同胞哥哥。
伯特兰在三年前被逮捕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文件泄密，而是因为他是在暗地里苟延残喘了一百五十年的蒙罗涅旧帝国的遗种。
迦勒所在的盖博家族，世世代代是蒙罗涅国王的亲卫，在旧帝国享有十分尊崇的地位。而迦勒本人则是和桓祈还有伯特兰一起长大的玩伴。
国王的手段向来残酷，对反叛的旧党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更何况，告发伯特兰的人有着十分确切的证据。
车里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白罗。
迦勒低声骂了一句：“他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话又说回来，”他问桓祈：“这白罗应该是国王干掉的吧？他们狗咬狗，为什么把锅栽赃在我们头上？”
他长着金色头发的脑袋又摇晃了起来，表示着不解。
桓祈望向窗外，看着呼啸而过的原野：“白罗早就被国王怀疑了。而国王既想解决掉心头之患，也想榨干白罗的那点剩余价值。”
*
破车停在一座有些凋敝的陵园旁，与白罗下葬的地方简直是天差地别。
三人陆续下车，走了进去。
陵园不大，很快，他们便走到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字——“梅尔·伯纳德女士长眠于此”。
墓碑前空空如也，墓碑上也已经落上了一层灰。
桓祈将一束梅尔奶奶最喜欢的红色月季放在墓碑前，沉默地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字。
迦勒和吉安卡洛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桓祈是个孤儿。
他尚在襁褓之中时就被人遗弃了，然后被寡居的梅尔奶奶捡回了家。梅尔奶奶说，捡到他时，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棉布包包着他，里面塞了一张写着“桓祈”的纸。
梅尔奶奶虽然只是平民，但是多年来节省下来的钱全部都用来供养桓祈，吃穿用度都竭力做到最好。
桓祈也很争气，小小年纪书就读的很好，小学时就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学费高昂的贵族学校，减免了一切费用，在学院里结识了伯特兰和迦勒。而后又在中学时期跳级，14岁时经由伯特兰引荐，进入了帝国研究院，在白罗的手底下做一些基础研究。
但是16岁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伯特兰被抓后，自己也被人带走，四处寻找无门的梅尔奶奶最终找到了白罗。而白罗谎称桓祈被绑架，骗着梅尔奶奶交出了桓祈让她保管的蒙罗涅之星。东西到手后，白罗让人散播桓祈已经被撕票的消息，梅尔奶奶听说后直接脑溢血发作去世了。
桓祈闭上眼睛，将眼泪抑制住，然后又将月季拾起，转身道：“走吧。”
秘侍追得太紧，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来过这里。
三人回到车上。
迦勒撑着车架简单擦了一下车前窗，开口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桓祈沉吟片刻，问道：“这里离图多罗市有多远？”
迦勒估算了一下：“二百公里左右。”
“那就现在那里落脚。能保证安全吗？”
“可以，那里的土地我是挂皮包公司买的，查不到我头上。”
桓祈点点头，又问起吉安卡洛：“你知道蒙罗涅之星有几颗吗？”
吉安卡洛一愣，想了一下才开口：“原本是五颗的，百年前逃亡的时候被抢走两颗，中途又遗失了一颗，剩下的两颗我和哥哥一人拥有一颗。”
然后他又低下头，沮丧地说：“哥哥被抓后，他的那颗也不见了。”
他眼圈微红：“对不起，我连哥哥的遗物都保管不好。”
迦勒最看不惯他总是装的那副可怜兮兮的样，鄙夷地向下咧了下嘴角。
桓祈见状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伯特兰的那颗在我这里，不用担心。”
他说着抓住了一直乱扑腾翅膀的鹦鹉，刚刚还活泼的机械鸟一下子老实了，任由桓祈打开它的胸腔，从里面取出了一颗花生大小的宝石。
宝石是梦幻般的蔚蓝色，日光穿透它时，它反射出如海水一样的粼粼波光。它曾经镶嵌在蒙罗涅国王的王冠上，是权柄的象征。
迦勒和吉安卡洛都睁大了眼睛。
“靠，”迦勒震惊：“这么贵重的玩意儿，你一直塞在这鸟肚子里？！”
桓祈塞了回去，鹦鹉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然后他又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了一串挂饰，是一个小葫芦形状的挂坠。打开挂坠，从里面倒出了两颗跟刚才鹦鹉肚子里一模一样的宝石。
桓祈摊开手：“这是我让白罗弄回来的。”
吉安卡洛也顺势取出了自己拥有的那一颗。
四颗蓝色的珠子整整齐齐摆放在一切，梦幻的光晕几乎使人沉醉。
两颗属于吉安卡洛兄弟俩，一颗属于国王，还有一颗是桓祈幼年时期机缘巧合下捡到的。
桓祈思索：“看来最后一颗被国王藏起来了。”
迦勒抿了抿唇，有些疑惑：“这玩意儿虽然好看，但是有什么用？能让你忍着不杀掉白罗也要搞到？”
桓祈对着吉安卡洛一扬下巴：“这就跟他有关了。”
迦勒一听，奇了，就戳了一下吉安卡洛的脑袋：“忧郁小子，你知道为什么吗？难不成这玩意儿能开启你的什么皇族血脉然后大杀四方？”
吉安卡洛还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管迦勒怎么戳他都只是发呆般地看着桓祈。
桓祈笑了笑：“算了，我也只是猜测，以后你们会知道的。先去据点。”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迦勒开车。
迦勒看了看表，时间到了傍晚，已经不早了。
车子一阵轰鸣，夜幕侵染，黑车逐渐融入夜色。
*
几个小时过后，图多罗市边缘的一个小镇上，一座别墅的灯光亮起。
迦勒引着二人进去。别墅虽然没人居住，但是很干净整洁，显然是有安排人经常打扫。
桓祈和吉安卡洛坐在沙发上，迦勒去沏了一壶茶，又从酒柜里给自己取了一瓶葡萄酒。
他握着酒瓶，笑嘻嘻地挨着桓祈坐下：“要不要来点？”
吉安卡洛起身把他推开：“他身体不好，你离他远一点。”
迦勒睁大了眼睛，恼了，作势就要教训吉安卡洛：“得寸进尺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像两只公鸡一样对峙了起来。
桓祈忙了一天，有些疲累。他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道：“好了，都坐下。”
两个人勉强消了气焰，一左一右挨着桓祈坐着。
桓祈无视了他俩乱飞的眼刀，开口下命令：“迦勒，你明天联系东夏市炎族聚居地的胡净云，让他三天后来这幢别墅。”
“吉安卡洛，我记得你在科技部有人是吗？”
吉安卡洛点头：“是的，副部长是我们的人。”
“一周后，让他安排一天时间，把算子中心的那台超级计算机排班空出来，我要用。”
吉安卡洛记在心里：“好的。”
然后桓祈看向正在开红酒的迦勒：“你的手机呢？”
迦勒手一顿，放下酒杯，从自己的皮夹克里摸出来一部屏幕已经摔裂了的智能手机，不解道：“你要它干嘛？用它发信息的话很容易被定位。而且基站很少，信号也挺差的。”
他把手机开机，吐槽道：“诸岷的一群蠢货，买个手机还限制户籍。要不是我之前还算有点身份，怕是也搞不到。”
诸岷帝国王室在一百五十年前取代了蒙罗涅旧帝国时，就把智能设备进行了限制，几乎要和枪支一样列为禁品。
在统治稳定后的几十年内，才开放了一等公民和贵族的购买权。
底层平民的信息来源再次依赖于被贵族把控的纸媒和电视频道转播。这也意味着，一百多年以来，诸岷帝国的科技发展也被进行了一定的限制。
就连科技部的那几台超算，都是蒙罗涅旧帝国留下来的遗产，是货真价实的老古董。
科技部在诸岷帝国的各部门里地位最低，工作就是维护从前旧帝国遗留下来的一些设备。
两百年前，在蒙罗涅帝国时期，科技进行了一次飞跃式的发展，又在诸岷帝国这一百多年的统治下停滞不前。
人口是爆炸式增长的，但是生产力显然是跟不上人口的增长速度，加上国王严格管控各地的技术产品使用，很多普通公民再次沦落为“贱民”，靠给贵族当牛做马来维生。
可笑的帝国，把百年前就该摒弃的腐朽阶级制度重新拾起来，让它们与龟速发展的现代科技并驾齐驱。
就像是一头老驴拉着一辆汽车前进，开车的人则脚踩着刹车手挥着鞭子。
桓祈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我需要用这台手机扰乱秘侍的视线。”
吉安卡洛猜测道：“祈哥的意思，是安排人带着这部手机引开他们？”
桓祈点头：“不仅如此，引开他们的人必须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
迦勒仰头灌了一口酒，迟疑道：“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要是轻易暴露了，会让我们相当被动。”
桓祈轻声笑了起来，向来有些病态的脸上被热茶熏出了一点点红晕，像是吸饱了血的美丽血族：“为什么一定是我们的人呢？”
迦勒皱眉：“你是指谁？”
桓祈笑了一下：“还记得吗？五天后勒琅公爵就要从隔壁科蒙斯市离开了。”
迦勒理解了：“那好，我过两天派个人办这件事。”
“不用。”桓祈制止了他：“我亲自去一趟。”
迦勒一听不满意了：“你又要独自干活是吧？我不允许！”
吉安卡洛也罕见地和迦勒站在统一战线：“祈哥，请你不要总是一个人做危险的事好吗？”
两个人都很急切，但桓祈并没有接纳二人的好意，病气缭绕的面庞显得格外冷酷：
“不要忘了，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复兴你们的帝国。如果你们总是说不出任何有建设意义的话，或者为了所谓的担忧而扰乱我的计划，我将不会再告知你们我的任何想法。”
二人沉默了。
他们心里都明白，桓祈是被他们蒙罗涅帝国的事连累的，如果不是和他们结识，桓祈根本不会遭遇到这么多惨痛的人生变故。
更不用说桓祈从未因为自己被牵连而对他们口出怨言，反而竭尽自己所能瓦解诸岷帝国的统治，帮助他们复国。
也正因如此，他们对桓祈的安全也备加关注，只是往往达不到皆大欢喜的效果。
桓祈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只是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率先走进了自己的卧房，留下二人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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