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轻晃着相撞，清脆的碰杯声夹在宾客们刻意压低的私语里，被舒缓的钢琴曲掩盖，于是只能看到宴会祥和华美的表面。
无论什么时候这样的场景都虚伪得令人作呕。
林婉莹端着酒杯坐在角落里，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许多隐藏起来的东西。
“怎么弄的，走路不看着点的吗?”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就……”
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少女似乎是撞到了客人，端着的酒水撒了一地，也不可避免的也撒在了客人身上。
随后少女顺理成章的被要求喝酒抵换被弄脏的昂贵定制服饰。
视线划过少女过于出色的样貌，林婉莹了然，不过又是权贵们一次见色起意心血来潮的“意外”。少女酒量显然不好，两杯下去就眼神迷离，她对女孩接下来的遭遇心知肚明，但她并不打算出手干预。
即使她本应算是这场宴会的半个主人。但她更多关心的是为什么这样的女孩会被聘用，这并不是季择翊的行事风格。
林婉莹这边还在思索，少女却是真的快要失去意识了，只能悄悄掐着指尖勉强保持清醒。
[系统！说好的剧情呢?！我好不容易混进来可不是为了让人灌酒的！]
名为许璇阳的少女在心里疯狂cue不靠谱的系统，
【宿主稍安勿躁，系统测算偏离，正在重新计算……】
知道这“人工智障”派不上多大用处的许璇阳咬咬牙准备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积分脱身时，被系统制止了。
【宿主请勿冲动，新剧情路线规划完成。】
几乎是要验证系统的说法一样，许璇阳有些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有人在向这边走来，最初是对方的深灰色西装，然后看到对方隽秀俊逸的容貌……最后是寒星似的眉眼……
【路线变更完成，主要涉及人员为——】
【季择翊。】
他长得真好看啊。
她忍不住想。
****
今天就是季氏总裁季家家主季择翊的生辰宴，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好好准备压轴出场。季择翊正在造型师和助理的帮助下做最后的调整，0427对此兴致怏怏，闲的在空间里自己和自己下棋，也算玩得津津有味。
0427正要一子杀出白棋围攻，落子的动作一顿，立刻敲响了与季择翊的沟通频道。
【季择翊，我检测到了系统波动反应。】
【不是正规系统，智能化等级一般，大概率是小世界产物，应该刚来不久。】
0427停顿片刻，又道，【波动不在林婉莹身上。】
一人一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季择翊看着0427共享视野中被标红的一块，淡声拒绝了造型师想要为他别上胸针的举动，理了理袖口，转身离开下楼来到大厅。
他的步伐很稳，身边没有跟着一大帮子服侍的人，却成功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有一说一这任宿主是真的很会装13。
0427暗自腹诽，解析不知名系统的动作却一点不含糊。
【啧，小家伙安全等级不低啊……靠！居然还扫到我这边来了?！】
季择翊不动声色的避开宾客们的拉拢，一边确认了林婉莹的位置，一边不着痕迹的靠近0427标注的位置。
[你被发现了?]
声线平静，好似完全不在乎自己可能会被对方系统识破身份。
【怎么可能?！】0427哼哼两声，微微上扬的语调让人不禁联想到昂起脑袋的猫，【爷能是这么容易被发现的?】
季择翊随意应和一声。慢慢靠近目标。
是个姑娘，看上去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娇娇弱弱，大概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这样的对手，季择翊能一个打一窝吧。
0427迟钝的想，在脑子过了个画面，把自己笑得停不下来。
季择翊早就习惯了系统时不时的抽风，没受任何影响，来到了0427探测到的目标面前。
对方出乎意料的年轻，大概是喝多了酒，看着他站到眼前了也只是抬头眨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躬身低头道歉。
毕竟确实是她作为服务员先给客人造成了麻烦，在顶头老板面前总要装成个懂事诚恳有眼力见儿的员工。
许璇阳迷迷糊糊这样想着，深植于本能的打工人品质让她竭力在老板面前留个好印象，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倒是撺掇着她抬头，悄咪咪地看了眼她这好看的过分的老板。
0427注意到了许璇阳的小动作，忍不住一乐，觉得小姑娘像是他用过的一张柯基表情包似的。
（狗狗祟祟·jpg）（我就康一眼·jpg）
季择翊不知道0427为什么笑得更大声，不过即使知道了也不在乎。他这会儿正忙着把面前的人和宴会雇佣名单上的人脸对比。
知道这些所谓的“外来者”真的会影响甚至是毁坏世界与规则后他便格外注意了些，仔细回忆了一遍宴会开场前秘书拿过来的人员名单，
许璇阳初来乍到，并没有拿到多少积分，她的系统等级也并不高，这次能混进来也是靠着初级的催眠让领班认为她是新招的侍者，根本就经不起细查。
不过片刻季择翊就发现了许璇阳身份的漏洞，却并不着急点破，抬手让男侍者带客人上楼换身干净衣服后便转身离开。
【不一鼓作气把人控制起来强制遣送吗?】
[不急。]
季择翊停在摆放着餐点酒水的餐桌前，思索片刻伸手把花瓶里用作装饰的花枝重新调整了角度。
【……什么毛病你。】
季择翊不语，直到花枝摆放的角度趋近完美，才收回手准备端起酒杯，却不想被人抢先一步。
林婉莹端着原本属于季择翊的酒，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哦，罗曼尼康帝干红。”林婉莹轻轻点了点桌上摆放的酒瓶，“拉塔希特级园的。”
“不愧是季总，我也算是占了您的光，”林婉莹放下空了的酒杯，看着季择翊的目光深情又眷恋，“很抱歉喝了您的酒，作为补偿，您可以喝这杯。”
她不知从哪里端出一杯酒，透明的杯壁上还印着清晰的口红印，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着送到季择翊面前，“我的酒不如您的好，”林婉莹抿唇浅笑，带着几分少女心思的羞怯。“希望您不要嫌弃。”
这并不合一直以来的规矩礼仪，但宾客们无一人质疑，季总小夫妻间的小情趣怎么能打搅?故而满堂宾客沉默不语，像是生来就不会讲话。
没人想过林婉莹的举止可能别有深意，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林婉莹都不可能有比季择翊更好的选择，资本也好，年龄也好，季择翊永远是顶端的“最好”。这笔账不难算，小孩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何况林家的的小姐向来聪颖。
林婉莹微微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一瞬间近得好像要接吻一般，她故意放轻了声音，呼出的气流洒在男人耳侧“不喝吗……”她抬眼看着他，颈上带着的红宝石“暮光”也在这个角度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她毫无疑问能够满足所有人对“美”的想象，不仅是样貌，连一举一动的行为举止都让人切实理解到独属于她的魅力。
像是筋骨都被细细打磨过，一点一点长成最吸引人的模样。
大概很少有人能拒绝她。季择翊没有接过那杯酒，但仅仅是现在还没有。宾客们依旧沉默着，心里却暗自猜测季择翊究竟会不会喝下林婉莹的酒。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也不是什么极其艰难的选择，肉眼可见的两种选择与多种结果，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包括现在这种，
——人群里冲出来的少女一巴掌打落了林婉莹手中的酒杯。
“别喝，这酒里有毒！”
玻璃制的酒杯在地板上碎成渣，动静不小，但显然少女的话语远比碎玻璃更引人注意。
这并不是什么一转眼就能忘却的玩笑话。敏感的字眼让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失聪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但与周围或惊慌或幸灾乐祸乱成一团的群总不同，事件中心的两位主人公对此却没什么反应，
“哎呀，好可惜。”
林婉莹用脚尖踢了踢碎玻璃，姿态像是天真到不谙世事的少女，唇边的笑却愈发灿烂。
“明明还想让你和我共饮一杯酒......”
装模作样的叹气，林婉莹将视线转向打落酒杯的人，认出这就是刚刚被客人纠缠的小侍者，微微挑眉，“你为什么觉得酒里有毒？”
许璇阳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系统扫描到了啊，可这怎么能当做理由说出去？
林婉莹见她这幅姿态忍不住轻笑一声，“怎么？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怎么可以随便说这样的话呢，”林婉莹俯身，伸手把许璇阳的碎发别到耳后，又帮着把起皱的衣领理顺，脸上维持着笑容，眼神却很冰冷。“慎言啊小妹妹，”
“随便说谎是要被割舌头的哦。”
最后一句咬字很轻，轻得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
[系统！这特么真的是剧情里的林婉莹吗？不是说只是个顶着未婚妻名头却还移情别恋，在男主喜欢上女主后又幡然悔悟想要挽回男主最后被扫地出门落得一身债的炮灰吗？这么强的杀气认真的？！]
在系统帮助下成功醒酒顺便了解了一下系统传输的新剧情的许璇阳只觉得想骂人。这都是什么事啊，本来实习途中迟到赶车出车祸被奇奇怪怪的系统绑定要去做任务什么的就已经很离谱了，关键这系统简直就是个人工智障，别说为她出谋划策了，连聊天都只能得到一个“抱歉，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请再说一次。”让人怀疑就是某语音助手换了个壳子来糊弄她。
也是得益于这位“智障”小搭档，许璇阳进入世界到现在已经小半个月，任务进展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到现在竟然是连任务目标都给换了。
[说到底这个‘代替原主走完剧情，达成完美人生。’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啊。]许璇阳敲敲系统寻求答案，[剧情里的‘我’根本没出现，也不可能阻止男主喝下那杯酒不是吗。]
【宿主问题已受理，答，宿主需要代替原主存活到剧情结束，且要求为原主带来幸福美满的人生，即包括且不限于感情，事业，能力方面的高质量生活。】
[......总觉得你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
许璇阳彻底放弃从系统那里得到答案，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和眼前这个除了名字哪里都不一样的“炮灰”周旋。
【宿主请注意，系统检测到异常数据波动。】
刚准备开口试图解释自己怪异行为的许璇阳有些好奇，这还是系统第一次说有异常波动，但分析后的结果却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林婉莹被外来的灵魂代替了？！]
***
【哟，发现了。】
看着许璇阳猛然抬头看向林婉莹的动作，0427提起点兴趣，颇有点看戏的意思。
【小姑娘也是挺倒霉的，】0427翻着从对方系统那里反向解析出的文件资料，啧啧称奇，【这经历都快赶上电视剧了吧。】
[你认识她？]
季择翊回了一句，倒是让0427受宠若惊，【你居然回我了？你谁?我那么大一个不长嘴季总哪去了。】
0427大呼小叫，吵吵闹闹像是要唱出戏，季择翊轻轻皱眉，正准备开口，0427自己就很有眼力见的停下，转而一本正经的把许璇阳的底细略微整理一下共享给了季择翊。
资料不多，季择翊边看边维持着宴会的正常举行，也没忘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两位“外来者”身上。
眼见着自家宿主一心三用，0427莫名就想到资料里许璇阳“上诉记录”里对于系统“屁事不干，屁用没有。”的评价，罕见的有些良心发现，翻出自己的常用载体链接上。
于是认真安抚宾客的季择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玩偶猫猫，飘在半空中，不过巴掌大，顶着对黑豆似的大眼睛，还正儿八经的用爪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啧，还好不会掉毛，不然真的难搞。】
[0427？]
【欸，在，您有什么吩咐。】
猫猫玩偶闻言转过头用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看向季择翊，一副“您说我听着”的架势。
这却让季择翊想要开口说的话有些讲不出来了。0427是想不通宿主的想法，见季择翊不说话也就作罢，转头往林婉莹身边飞去，反应过来的季择翊下意识想拦住0427，又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现在显然不是可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干脆闭目敛下心底腾升的复杂情感，专心于手上负责的“工作”。
0427这边也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虽然系统等级不高，但他的业务能力确是妥妥的没问题丝毫不比高级系统差，搭载的智能功能插件也是最全高级的类型。连这个外链接远程载体也是主系统审批通过按着他的要求给他专门定制的。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主系统的私生子，不然怎么能在回回都摸鱼的情况下不被穿小鞋活到现在。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妨碍他讨厌主系统就是了，阶级性敌人怎么能用小小的恩惠就抹平呢。
0427飞速查验林婉莹信息，卷了卷载体自带的猫尾巴。
至少得让我带薪休假几个月才好谈这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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